第40章 共赴舞会
第40章 共赴舞会
北大营陆军部营房内，陆子剑将手中的报纸往案几上一扔，不屑地说道：
“这中央政府打的什么主意路人皆知，你看那南边惠氏属地，刚易了帜便被处处遏制。这妄想着易了帜就有肉吃，无异于虎口拔牙，若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迟早也成了那老虎嘴里的下饭肉！那惠军政府如今又反起来要重新独立，哪里能讨得到半点好处！”
邵霆玉瞟了那报纸一眼，对着冯九诚道：
“如今南方闹起来，倒是个机会。”
冯九诚点头答道：
“副师长这招瞒天过海，暗渡陈仓可谓精妙，只稍等上些时日，等南边的动静再大一些，咱们的釜底抽薪才可一抬招制胜。”
陆子剑见状忙问道：
“冯参谋，这两个月咱们陆续运往瞳湖关的兵力都已到位，依你之见，何时才能动手？也好让兄弟们一血前耻！”
邵霆玉神色一沉，朝冯九诚摆摆手道：
“等舞会一过，你当晚便动身先去瞳湖关驻防处，我请示过总司令之后，便与你汇合。成败在此一举，有劳教官了。”
等冯九诚走后，陆子剑提醒道：
“大哥，这舞会可是要带女伴的，要不那天我让安妮把玲宝儿带过来——”
“用不着。”邵霆玉冷然道，拒绝得干脆利落。
“那你是要带你那林妹妹？”
陆子剑一脸坏笑，凑上前去揶揄道：“哎哟，你那宝贝林妹妹平日里我们说上一句你都要跟我们急，你能舍得带她出来？”
见邵霆玉冷着一张脸不出声，陆子剑不知死活地冲他挤眉弄眼道：
“大哥，你有女伴我求之不得啊，只是怕——那玲宝儿要伤心啦，她上次在凯乐门见了你之后——”
没等邵霆玉的拳头招呼到他身上，陆子剑已经识相地一溜烟闪了出去。
这次中央政府派来的和谈代表着实有诚意，软磨硬泡地整日在邵氏属地军政府游说开会不说，光是看他们在这沙城待了三四个月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足以见他们之决心和耐心。
自三个月前陆子剑带冯九诚见过邵总司令之后，几人对此次和谈已经有了些主意。
与几位军政府的要员心腹秘密商议之后，便开始一边稳往中央政府的和谈代表，一面留意各属地动向和边界形势，悄悄往瞳湖关零星散派地部署兵力，随时以待，顺势而动。
这些日子，那几个和谈代表便由军政府的要员们轮流作东，曲水流觞，醉舞狂歌，只把个气氛弄得一片祥和大好。
这次是由第三师的参谋长吴虎山作东，在家中举办新式舞会。
陆子剑对邵霆玉再了解不过了，知他如今对这纸醉金迷的声色之乐毫无兴趣，如若不是邵总司令一声令下命他必须出席，他这次只怕也是能躲则躲。
从北大营陆军部回到府邸，邵霆玉一踏进院子使望见那前院院墙边的金桂，那棵桂花树果然不负重望，不出几个月，便扎稳了根，枝叶间绿意更显生机。
在这晚秋时分，次第开出好些如若灿星的花簇来。这几日林金蔓带着霆珍，小心地收集了好些桂花，又是洗又是晾，然后磨米粉、洗蒸笼，竟真的做出了白糯香软的桂花糕来。
晚间餐桌上，最兴奋的就是霆珍了，她一边往嘴里塞着桂花糕，一边俏皮地嘟囔着：
“母亲，哥哥，我没骗你们吧，姐姐做的桂花糕这样香，比那于林记、喜膳堂卖的要好吃多了！我还能再吃一大盘！”
众人皆称是，林金蔓望着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小姑娘，伸出手帮她抹去粘在嘴角的糕渣，温婉地笑着说：
“你可别贪多，晚上肚子要胀的。”
说罢又朝着邵霆玉道：
“多亏了大哥寻来的这样好的一棵桂花树。”
邵夫人朝他二人望了一望，流转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喜色，接话道：“那敢情好，你记着你大哥的好，如今你也帮你大哥一个忙可好？”
林金蔓正要答话，邵霆玉在一旁问道：
“你会不会跳交际舞？”
这话林金蔓听得愣了一下，正想如何回答，还未待说出口，一旁的霆珍骄傲地说：
“还有我姐姐不会跳的舞吗？就连我们班的交际舞课都是姐姐帮着金教士一块儿教我们呢。”
见霆珍说得毫不谦虚，林金蔓不好意思地羞涩一笑道：
“大哥莫要听她胡说，我是随便跳的。”
一旁的邵夫人见了邵霆玉的神色，看他好似竟有些话讲不出口似的，朗声一笑，索性好人做到底，欢喜地说道：
“那敢情好，过几日，你大哥要去为和谈代表办的舞会。他整日在军营里混，竟是找个女伴都难得很，蔓儿不如帮帮你大哥，那天随他一同去吧。”
林金蔓正思忖自己虽会跳舞，却是从未出席过正式的交际舞会，登时心里生出些胆怯之意来。
邵霆玉见她脸上似有犹豫之色，便宽慰道：
“这是在吴参谋家里办的家宴舞会，人不多的。”
一听“吴参谋”几字，林金蔓心里徒然生出一股慌乱，脱口而出“可是吴虎山参谋？”
邵霆玉听她竟说出吴参谋的名字，不由诧异道：
“你认得他？”
林金蔓方知自己失言，忙说：“我们班有人同他是亲戚，曾听起他的名字罢了。”
她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一双顾盼流离的眼睛，眼里满是轻浮之态，心下有些发慌，又恐让旁人看出来，一时脸上多了几分惶恐之色。
邵霆玉只道她仍畏惧那场合，缓声道：
“我也不喜那种场合，到时咱们过去，就当点个卯。”
见他如此说，林金蔓倒觉得过意不去，转念一想，自己行得正坐得端，难道如今竟要怕了那人不成，便利落地说：
“有大哥带着我，我不怕的。”
邵夫人见她答应了，忙说：
“蔓儿放心，到了那天，姨母帮你好好打扮打扮，也让人家瞧瞧，咱们家蔓儿这样的品性相貌，在沙城可找不出第二个来！”
转眼到了舞会那日，邵夫人比要出席的二人更加激动，将二人从头到尾地装扮了一番。
邵霆玉是一身笔挺的漆色洋服，衬得他颀长玉立、清癯俊朗，一头浓密的短发被邵夫人用发蜡梳得硬挺有型，锐利深邃的眼眸之上斜眉入鬓，面目英挺。
林金蔓则着一身天青色真丝桂花刺绣旗袍，领口处一对白色的小花扣儿和斜襟处小小的珍珠扣儿，衬着黛青色嵌条，显得她脸色莹白如玉，眉目如画，腰侧处一丛金盏黄桂花刺绣，将她较好的曲线显得玲珑有致。一头长发被低束在右侧，上戴枇杷黄拂鬓花，整个人如同清晨点露的恬淡雏菊，又似秀美温婉的清甜金桂。
林金蔓见邵夫人又拿出了描摹眉眼的妆盒，忙道：
“姨母，就……不要化妆了吧……”
“傻姑娘，这是正式的交际舞会，哪个女子不化妆的？你放心，姨母一定给你打扮得妥妥当当的。”
邵夫人嘴上说着，弯起的食指抬起她的下颌，看了半天感叹道：
“我这姐姐倒是如何生出你这般天仙似的人儿来的！算了，这也不用浓妆艳抹了，姨母给你略微上些粉底便好。”
说罢只给她铺了层轻薄的粉蜜，又用眉笔在那眉梢轻扫了两下，原本莹白如玉的脸颊增添了些粉嫩，更衬得眉目如星。
最后，邵夫人亮出手中的一管口红，脸上露出浓浓的笑意道：
“这可是我托人给我从法国带回来的玫瑰唇蜜，我自己都没舍得用呢，今儿给我蔓儿用上！”
涂完后林金蔓忍不住笑着说：
“真好闻，真的有股玫瑰的清甜味。”
在一旁看了半天的霆珍早耐不住了，也凑过来嚷道：
“姐姐，让我闻闻，让我闻闻。”
林金蔓向来对霆珍是极宠爱的，看她如此急切，将她轻轻拉到身边，将自己的唇轻轻在她的嘴角上点了一点，笑道：“是不是很香？”
霆珍得了这个香吻，喜得不得了，又将鼻子凑到林金蔓的唇上使劲嗅了嗅，拍着手笑道：
“好香啊。”
说罢一抬头看到邵霆玉，见他也正望着这边，便快嘴说道：
“哥哥，哥哥，你也来闻闻！真的好香。”
此话一出，只羞得林金蔓满脸通红，一把拉过霆珍，在她耳边悄声说：
“珍珍——你再胡说，姐姐要生气了。”
霆珍如今大了，看她满脸羞红，便不再说话，只笑呵呵地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哥哥，最后把目光转向自己的母亲，圆嘟嘟的小脸上一派天真。
一旁的邵夫人向她眨眨眼，笑着道：
“还是咱们珍珍知道疼哥哥。”这话说得极其暧昧，只听得林金蔓不敢再往下接话，只慌乱地说：
“姨母，好了没有？”
邵夫人在她衣领处又顺了几下，将她的身体转向邵霆玉，朗声道：
“好啦好啦，伯宽快来看看你的女伴，算不算得上是艳压群芳？”
这话说得林金蔓心里又是一慌，正不知如何应答时，只听邵霆玉淡然说道：
“母亲，再看下去，只怕是舞会都要结束了。”
邵夫人嗔怪地朝邵霆玉摆摆手，知他是为林金蔓解围，也不再拿他们说笑，将林金蔓朝邵霆玉轻轻一推道：
“知道你等不及啦，去吧去吧。”
来了邵府这两年，林金蔓个子长高了不少，如今身量已快到邵霆玉耳根处。邵夫人瞧他二人，一个婉若金桂朝露后，一个皎如玉树临风前，心中暗道“果然般配得很”，欢欢喜喜地牵了霆珍将二人送出府邸。
二人坐到车上，邵霆玉也不说话，望着窗外的一张英挺的脸上似有隐隐的笑意。
林金蔓长这么大是第一次盛装打扮，心里正不自在，瞅到他这幅表情，不知怎地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恼意，郁闷地说：
“大哥，你想笑就笑，何苦憋着。”
邵霆玉听她这话说甚是可怜，又瞧见她脸上妆容精致，却是一脸憋屈，不由得一下子大笑出声。
林金蔓见他笑得那几声，真好似拿自己当个小丑似的，便更没好气地说：
“大哥你还笑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好似个——好似个——”
望着他那张干净英挺的脸庞，林金蔓半晌也没想出个揶揄他的词，便大力“哼！”了一声，把头往窗边一扭，不再看他。
邵霆玉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脾气，忍不住连接又笑了两声，看她仍旧望着窗外不说话，目光微微一凝，落在她那晶莹娇粉的双唇上，只觉得喉头涌上一股涩意，便将那笑意隐在唇角道：
“你如今越发厉害了，你这样我哪里还敢笑。”
林金蔓见他收了笑声，那和缓的语气中竟透出无限的柔情出来，不禁愣了一下，转头看他，正撞上他一双幽深的狭眸，心里突地一跳，下意识地眼神一闪，慌乱地瞟向窗外。
邵霆玉将她神色尽收眼底，也不再逗她，只轻声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抹润色。
车子驶到吴家，只见路边已经停了好些车子，二人下车，由招侍领着进了舞会大厅。
刚进大厅，陆子剑挽着李安妮朝迎面过来，将二人上下打量一了番，忍不住开口道：
“大哥，你今儿可真是，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晚要做新郎倌儿呢，林小姐——”
陆子剑欲要再继续调笑几句，迎面接了邵霆玉幽黯双眸中朝他射出的两股厉色，硬是把要脱口而出的调笑之词生生地憋了回去，脸上瞬间换了稳重的笑容招呼道：
“林小姐——好久不见，这是我女朋友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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