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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3 章


惠惠觉得你的订阅率不行.jpg

        冥思苦想之后还是选择带着童话故事过来的惠犹犹豫豫的抬起头,他把童话书举高高,睁大绿眼睛无声的请求妈妈读给他听,被儿子可爱到了的绘理妈妈当然不会拒绝,她几乎是立即找到了自己住院之后还能做的工作,松了口气的同时,绘理心情轻松的接过了照顾惠的责任。

        夫妻的职责颠倒了过来,原本养家的绘理因为恶疾的关系,接过了照顾孩子的工作。

        住院部的护士们都很喜欢绘理一家,对年纪小但听话乖巧的惠赞不绝口,“小惠真的好乖啊,一点都不吵不闹呢,完全不需要妈妈太过操心。”

        “我倒是希望小惠任性一点。”

        苍白削瘦的绘理抱着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的儿子,一面温柔的拍着小家伙的背,一面轻声的回答:

        “小惠太听话了,特别是在我住院之后,说来很奇怪吧,我总觉得惠什么都知道……虽然明面上是我在照顾小惠,但是实际的话,是小惠在照顾我哦。”

        “这是禅院夫人你的错觉吧?再怎么懂事,小惠也才一岁多而已呀!”护士不相信。

        “是真的哦,这是身为这孩子妈妈的我的直觉。”

        绘理吻了吻怀里儿子的额头,明明在遭受疾病的痛苦,却依旧笑的灿烂又幸福。

        “我可爱的小惠为了让我开心起来,一直都很努力呢。”

        所以,我也要加油啊。

        绘理轻轻蹭着小小的伏黑惠的脸颊,努力的将内心的难过和不舍压下去。

        ……

        只是不管再怎么积极的接受治疗,绘理再怎么努力的撑下去,在十月份的秋季,绘理的病情还是无法制止的恶化了。

        数次化疗和服用的靶向药物已经让绘理削瘦到皮包骨,皮肤因为副作用的关系有些溃烂,癌细胞由于已经扩散到头部,肿瘤压迫到了视觉神经,一双眼睛已经彻底的失明。

        太痛了。

        病痛发作的时候,全身上下都传来了剧烈的痛楚,那种痛几乎能让人崩溃,让人无比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气息,然而痛到那种程度了,死亡也不再是恐惧,而是让人奢望的解脱。当然,那仅限于发作的时候。

        痛的时候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缓过来后却又挣扎着想要活下来。

        这就是绝症。

        惠被护士抱到病房外面,听着绘理几乎微弱到听不见的哭腔,刚长出来的乳牙死死咬着下唇。

        妈妈。

        他挣扎着要从护士怀里下去,想要到绘理身边陪伴她安慰她,但被死死的抱住了。

        是绘理妈妈还有意识的时候拜托护士小姐的。

        请她无论如何在自己全身作痛无法保持理智的时候,把惠带出去。

        虽然头发已经掉光,身体也削瘦到可以称得上丑陋,但是绘理依旧不希望自己发作时求死的可悲模样被儿子看到。

        伏黑惠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垂着脑袋,眼眶酸涩,终于不再挣扎,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脸上就已经划过了水痕。

        绘理治疗的钱一直没有断过,但甚尔渐渐的再也没有来探过病了。

        他每天只是按时来接送伏黑惠,然后沉默的在绘理的病房门口站着,半晌之后转身离开。

        “甚尔今天又没有进来啊。”

        绘理听着护士的话,微笑着,心情却有些落寞

        惠看着妈妈的表情,抿抿嘴,第二天在甚尔送自己到医院的时候死死拽住对方的裤腿不放,咿咿啊啊的把人往病房里拉。

        但是试了好几次都失败。

        伏黑惠气的狠狠踹了他爸一脚,只是这一点软绵的力气对那位天与暴君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直到绘理病危,甚尔才终于被儿子拉进了病房。

        那个时候,绘理已经坐不起来了,只能躺在病床上。

        她听到了丈夫的声音,愣了愣,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

        ——依然在甚尔和惠眼里最美丽宛如太阳一样的笑容。

        “对不起,甚尔,小惠。”

        肺癌晚期死亡率太高了,绘理哪怕再乐观,也必须正视这个现实。

        她要死了。

        绘理一直都是直来直去的性格,所以不会逃避自己的结局。

        父子两人都知道绘理的意思,他们坐在病床边上,齐齐的沉默着。

        “小惠。”

        绘理呼唤着儿子的名字,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她只能抬起手,朝床边探索着。

        伏黑惠立即走过去,用自己一双小小的手抓住了母亲消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手掌。

        “小惠。”

        惠。

        绘理念着儿子的名字,手稍稍用力挣脱,然后抚摸上了小家伙的脸。

        已经看不见了,她只能用手去感觉儿子的长相。

        柔软的,可爱的,会像小猫一样蹭她手心的孩子。

        禅院惠。

        天赐给我们的恩惠。

        那是我的孩子,乖巧可爱、只有一岁的孩子。

        绘理在心里喃喃着。

        他还那么小,我还没有看他长大。

        想要和丈夫一起看着孩子长大的愿望有多么强烈,无法实现带来的痛苦就有多么的绝望。

        “小惠,对不起啊,不得不抛下你们独自离开,真的对不起……但是妈妈爱着你,也非常想要陪你长大,但是抱歉哦,妈妈太弱了,和病魔战斗的时候输掉了。”

        绘理妈妈一面抚摸着伏黑惠的脸,声音带着虚弱和歉意,似乎是因为先前已经哭泣了太多,在最后关头她反而能够保持微笑,仿佛想要将离别的痛苦驱散些许似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以后要和爸爸一起好好生活啊。”

        “还有甚尔,甚尔他是个不会爱自己、还总是想要自暴自弃的老小孩,如果没有人拉着他的话,就一定会走到错误的道路上,他总是说自己是一无所有的男人,但不是这样的,他还有我们,只是现在妈妈要离开了,甚尔以后就只剩下你了。”

        “小惠,快点长大吧,爸爸就拜托你了。”

        绘理接连不断的说着,似乎要在这剩余不多的时间里把她所有放不下的事情都说出来。

        “如果以后他做出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无论如何,只有你一定不要去恨他……你要相信爸爸,他其实是爱着你的,只是太笨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已。”

        小小的伏黑惠忍着酸涩的眼眶,喉咙里发出了软软的呜咽声。

        绘理妈妈收回抚摸着儿子脸蛋的手,然后朝惠的身旁探了出去。

        但是没被抓住。

        “甚尔”

        她呼唤着丈夫的名字,但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可是绘理知道那个男人就在这里,就在她身边。

        禅院甚尔默不作声,深深的低着头,额发遮挡了他的眼眸,看不清任何神情。

        绘理固执的等了很久。

        “papa!”惠左右看着,着急的喊了出来。

        甚尔定定的看着儿子写满控诉的绿眼睛,又看了看妻子虚弱的脸,半晌之后,他才终于颤抖着、小心翼翼的捧住了绘理伸过来的掌心。

        像捧着易碎的玻璃制品。

        “甚尔。”

        绘理抓住了丈夫的手指,力气弱的连一岁多的惠都不如,她轻声喃喃着爱人的名字,拉着甚尔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她蹭了蹭,像是安心了一般,露出了温柔却信赖的笑容。

        然后,绘理给予了丈夫自己最后的祝福。

        ——禅院甚尔单方面认为那是[诅咒]。

        “惠就拜托你了。”

        请为了惠,努力的活下去吧。

        禅院绘理一直庆幸着自己为甚尔生下了这孩子。

        哪怕自己走了,甚尔也不是一无所有。

        太好了。

        忍着所有的不舍,绘理强迫自己在心里说:

        真的太好了。

        绘理的手缓缓垂下的时候,伏黑惠脑子陷入一片空白,超出肉/体承载的咒力都开始絮乱了起来。

        不要。

        他屏息祈求着,但是却什么都没能阻止。

        ……

        禅院绘理入院治疗六个月,在萧瑟的秋天去世了。

        她没能活到伏黑惠两岁生日。

        一头翘发像猫毛一样炸开,伏黑惠狠狠盯着他,“对咒术界报复至少有点底线吧!?禅院家不认同你,咒术界不认同你那又怎么样!?自以为是的对你指指点点,就朝他们的脸一拳揍过去啊!不喜欢咒术界就离开,不甘心的话就证明个他们看,自暴自弃算什么啊!”

        同样是被唾弃的天与咒缚,□□强度还远不如甚尔的真希前辈就能下定决心推翻禅院家的老封建,立志要成为家主改变这一切,而肉/体最强的暴君甚尔却把自己当做了废物,让过去的阴影扭曲了自我,昏昏度日。

        “你要是没有勇气去打的话,以后我自己来!”他绝对要把在自己面前对甚尔嘴碎、让这个家伙变成这幅烂人模样的混蛋揍一顿。

        这个没志气的白痴老爸……!

        伏黑惠知道了甚尔干的好事后,眼眶都气红了。

        “我说啊,惠你……什么时候对我直呼其名了?”甚尔撇过头,扯开话题,“明明之前还会好好叫爸爸。”

        这是重点吗?

        “给我、好好的、反省——!!”

        伏黑惠把脱兔召唤出来,无数的雪团子把混蛋男人整个埋起。

        甚尔好不容易才把脑袋从兔子堆里钻出,就又被儿子照脸扔了一只兔子。

        惠表情臭着不行。

        中介人孔时雨将这次任务的报酬打了过来,是一笔被巨款,但被惠做主推辞了。

        “不好意思,孔先生,麻烦你将这笔钱交给那个被甚尔杀害的女孩子的家人。”

        因为不可能将甚尔交出去,伏黑惠只能做这种无用的补偿。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可以,请悄悄的把钱以正当合理的名义交给对方……我会尽快把手续费交给你。”

        哪怕已逝之人怎么也回不来了。

        这是[愧疚]和[赎罪]。

        比起遵守法理,在了解一个人的本质和过去后,更倾向于通过良心和情感判断行动的惠无法把自己的父亲交出去。

        会被五条老师杀掉的吧,谋害[星浆体]的罪名足以让甚尔被咒术界判处死刑——哪怕那不是真的星浆体,自始至终就是咒术界那群人拿普通的小姑娘做诱饵,在漫长的历史中更是为了所谓咒术师的未来而强迫了无数无辜的[星浆体]牺牲。

        甚尔人生的悲剧,那个女孩子人生的悲剧……层层相扣的悲剧已经让人分不清源头。

        [如果以后他做出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无论如何,只有你一定不要去恨他。]

        妈妈,你是早就猜到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吗?

        伏黑惠最终把甚尔干的破事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心情沉重的像是有砖头吊着。

        他没能遵守和妈妈的约定,没能看好那个笨蛋。

        但是,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

        自此之后,伏黑惠强行承包了甚尔的任务审查工作,接什么工作由惠决定,一般来说,一个月接一单诅咒祓除的委托就够他们父子俩半年都不愁吃喝——前提是没有被混蛋老爸拿去赌钱输光。

        到了惠上小学的年纪,稍微长大了一点的孩子还面无表情的跟着他爸一起去祓除诅咒的工作现场。

        孤狼了那么多年的暴君如今被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儿子克的死死的。

        ——他老老实实的原因不仅只是因为儿子冷硬的态度,还和那个寄宿在惠的影世界里、只孵化了一半的咒胎有关。

        那是[绘理]。

        父子俩都绝对不会认错。

        不仅是因为残留的负面情绪而形成的诅咒,绘理本人的灵魂也在里面。

        在察觉到了咒灵绘理的存在之后,从没掉过眼泪的天与暴君仰头捂着脸,指尖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他曾经一无所有,然后遇到了世界最灿烂的阳光,拥有了美好的家庭。

        在他以为自己终于拥有了一切时,却再次被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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