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宫闱流言
慕容昌胤见势不好,方大步行于前,一手扶起尚子,另一手拾起那被扔于地上的奏章,粗略地瞧了一眼上面所述之况,不经暗松了一口气,将那奏章整理好重置于案,便对高越道:“不过还是少轻侯与赵国王子殷勾结一事罢,大王不是派了使臣过去么?眼下使臣未到,谈判结果如何尚未有定论,大王为何如此忧心?”
越正坐于案,觉得倦了方以手轻揉眉心,闻见他说话,良久才抬眸瞧着他浅声道:“近来你极少于燕平宫当职,怎的眼下这般安分,可是在外头逛厌了?”
此话·······似乎话中有话,静立于一侧的尚子愕然瞧向自个儿的主子,却见高越神色若常,不见喜怒,而殿下的慕容昌胤则一如往常那般,灿然一笑,前行几步朗声调侃道:“这皇城虽大,但市井长街,房楼屋舍都长一个样,瞧多了便觉得乏味。”
“城内乏味,那城外呢?听闻春时万物生长,百花盛开,皇城郊外绿意盎然,你于此间闲逛了多回,定是瞧见了不少芳草,养眼之余若来了兴致再挖个一两株带回宫内植下岂不很是惬意?”
他悠声问,话语未有力道,却叫旁人听之愕然。原来高越今晚莫名动怒是因为这?也对,那件事于宫中传的沸沸扬扬,纵使他忙于国事极少出燕平宫恐怕亦有所耳闻,慕容昌胤如此想,方抬眸迎上他的眸光,却见他眸色浅淡,眼下只单紧凝着自个儿不露悲喜,这异常的平静似乎更让人惧怖,奈何他慕容昌胤向来无拘,于那事又自认问心无愧,仅顿了片刻方应声道:“大王说的没错,郊外草木繁盛,微臣于此间闲逛之时偶然瞧见了数株茴香草,因宫中百花虽盛却唯独未有此草,又知此草馥郁,可用来调鱼之味,而大王与和妃娘娘皆爱饮鱼汤,遂便将此香草带回植于葭苑后院儿。”
“你是如何得知寡人与葭儿喜食鱼汤的?”高越凝眸问道。
慕容昌胤一笑道:“微臣于燕平宫中当职数年,其间多数与大王相伴,纵使再潇洒无拘,此等细节亦该印刻于心,且外,微臣与大王并和妃之间,除却在宫中的时光,还有一段于东城三年的岁月,那三年间,在深山之中,易水河畔之旁,微臣便知晓了大王与和妃娘娘喜好·······”
那少年眉宇疏朗,眸光坚毅,未有半分闪躲遮瞒之色,越瞧之良久,终是缓了眸色,不想困结此事,又念夜已深,燕平宫中无事可做,便命慕容昌胤退下,昌胤亦不愿困结于此事,瞧他神色渐缓,抬手一拜后方转身大步朝殿外行去,尚子见此状,一颗紧悬的心才渐渐放下。
待他去后,高越于殿上静坐了良久,细思着经年之事,那东城三年,的确乃他一生最为快乐无忧的时光,奈何自回宫后,他居高位,每日被前朝后宫之事缠身,便极少去思忆往昔,时日长了,享尽孤寒的他,就连那三年岁月,亦被逐渐忘却,今番经慕容昌胤随口一提,便又记起了七八分,遐思之余,高越不禁苦笑,他笑那少年看似潇洒无拘,实则心细如发,重情重义,这般的他,反倒愈衬出自个儿心性的凉薄。
玉漏声声,转眼亥时已到,越方于案前起身,背手往殿外行去,尚子见状,忙提了灯笼随于其后,且走且问道:
“大王这是要去哪?”
“朱丹阁。”
“大王午时曾对祺妃娘娘说晚间要去广灵宫陪凉儿小公主说话,若是未去,恐怕会叫小公主好等······”
“多嘴。”
似有不快,高越低声斥道,但他脚步未停,仍快步行于通往南宫的道上,尚子不敢再说话,只得讪讪地跟于一侧。南宫一带的花卉开得极好,夜行于此,可闻幽香阵阵,春夜月华如练,尚可瞧见百花之影,越放慢脚步,边走边赏,少顷便至朱丹阁前,他抬步行进,路过廊中闻见两个守夜的小宫人正于院中私语,她们绘声绘色所言议的正是慕容昌胤趁夜于葭苑后院种植茴香草一事,尚子亦闻得,顿时吓得变了脸色,欲上前惩戒,奈何跟前主子尚未发话,方抬眼暗瞧着高越,却见暗夜之下他神色如常,恍若未曾闻得那小宫人之言,径直迈进了大殿。大殿之中青烟缭绕,暗香四溢,沅芷早早儿的便等候于此,瞧高越进门,方迎了上去,朝他一拜,而后道:
“黄昏之时才有小宫人来传大王今晚仍旧要来我这朱丹阁,沅芷还当是有人存心捉弄欲叫我空欢喜一场,想来大王许久未进南宫,纵使进了亦总是去了绛云轩,如今接连几日来我这朱丹阁,遂沅芷心中忐忑,梳妆打扮好便在殿内候着,未曾想今日大王仍是应言来了。”
“寡人既说来,那便一定会允诺,骗你这小小女子做什么?”高越扶起她,轻言道。
“想来也是,大王乃至高无上的君子,断然不会失信于我这小女子。”
她面带娇羞,垂首浅笑,抬手将热茶奉上,越瞧之失神,只伸手接过搁置于案,待腾出手来方一把拉过眼前的女子将其轻拥入怀。
月华如练,夜半时分,大燕王宫宁寂如昔。葭苑后院,满庭茴香草随风而动,内帷之中,将要就寝的葭儿围卧于榻,瞧着那于殿下拾掇棉衣的弄棋,静夜无声,这主仆两人于夜半私语,当谈论起慕容昌胤一事,葭儿便问弄棋为何不早将此事告知于自个儿,弄棋闻罢,犹豫了良久,方应声道:
“那时娘娘尚在病中,又正是忧愁多思之时,着实不宜再添一堵,那慕容护卫与娘娘虽是清清白白,可他于葭苑种植茴香草无论出于何种缘故亦终究不妥,纵使娘娘问心无愧,奈何宫中酷爱乱嚼舌根者大有人在,奴婢不愿娘娘沾染上这等是非。”
“总是小心翼翼又如何,可到底还是沾染了是非。”葭儿慰声道,“万花丛中过,岂能做到片叶不沾身?你越是含糊小心,反倒愈让她们觉得我心中有鬼,如此,倒不如痛痛快快儿的挑明开来。”
“那······娘娘与慕容护卫是何种感情?”闻她言罢,弄棋行上前来问道。
烛光微颤,于此问,葭儿垂眸凝思了良久,方应声道:“于他,我无感,无情,他亦是如此,今番做这些只不过皆是念着旧时的情分罢了。”
弄棋紧悬的心才将放下,她躬身坐于榻,语重心长对葭儿道:“娘娘问心无愧,可近来宫中流言四起,恐早已传至大王耳中,为此娘娘不得不应对,慕容护卫自是极好,奈何终究年少轻狂缺了些稳妥,他为葭苑种植茴香草,怕也是未曾想过日后会给自个儿造成烦恼。”
闻此话,葭儿不禁陷入沉思。夜尽天明,城钟响起,高越于榻上起身,早侯于一侧的沅芷忙上前伺候他更衣束发,待洗漱过罢,便坐于案静用早膳,忽而,殿外传来两声聒噪,似有人在争论着些什么:
“我亲眼瞧见慕容护卫于葭苑后院种了香草,原以为仅是碰巧,可谁知从那以后慕容护卫日日于黄昏之时便往那苑中跑,这才觉得蹊跷。”一人道。
“你可别瞎说,我听闻和妃娘娘与慕容护卫是同乡,于宫外便早已相识,许是因着旧日的情分,慕容护卫才有了此举。”一人驳道。
“纵使两人有同乡之情可也得顾及大王的颜面,如今他们一个身为宠妃,一个身为御前侍卫,皆伴于大王身侧,怎的也得忌讳着点儿啊·······况且我还听闻去年大王出宫祭祖之时,和妃娘娘与慕容护卫举止暧昧,对此宫中亦是传的沸沸扬扬,直到大王回宫行了封妃之礼才渐渐平息······”那人再辩道。
四下轩窗大开,那院中小宫人的言论于殿中听得清清楚楚,沅芷敛了笑,小小翼翼的瞧向高越,却见他神色如常,恍若未闻见那闲言碎语一般正悠然饮着那碗素汤,便薄怒道:“这些个小宫人,办事不行,倒惯会乱嚼舌根,大王莫要在意,待沅芷叫若离去打烂他们的嘴,看他们日后还敢不敢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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