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坡下碎语
“什么?那些赵人刺客竟还藏于我大燕国境内?”正宫内,班念烈厉声问道。
“是得,班大人。”那侍卫道,“就在皇城南边郊外的一个破旧村落之中,自遇刺一事后,卑职便一直暗寻刺客下落,好在交手之时瞧清了刺客的长相,又对赵人习性颇为熟知,便一路寻着踪迹到了燕都,苦等一月,终于市集之中瞧见了那日眼熟之人,便暗自跟了去。”
“大王。”慕容昌胤抬手道,“赵人行刺未果,长留于燕都不肯离去,怕是另有企图,还请大王派微臣前去将他们捉拿。”
越闻之,神色如常,只缓步踱于平殿,凝眉沉思,良久,他转身,突然问道:“近来赵人藏于南郊村落可有何异常之举?”
“并无,那些赵人异常狡猾,常以暗语相谈,无人可懂,且现燕都各处皆张贴了几人画像,他们极少出门,若需添油买米便乔装来躲避众人之眼。”
“再盯紧些,小心行事,切勿打草惊蛇,且外·······”高越迟疑片刻,方道:“将燕都长街上的守卫都撤去,各处张贴的寻人告示亦撕了去,眼下秋意正浓,皇城郊外的秋景定是极好,叫守卫们万事莫要太过紧张,大可偷闲打盹儿赏赏眼前之景。”言罢,越转身瞧着昌胤,又道:“慕容护卫且同他一道前去。”
“诺。”言罢,两人退去,班念烈深明高越之意,不禁捋须瞧着眼前这帝王,见他年纪尚轻,对待外敌之事竟是这般的从容镇定;面相优柔多情,竟又是如此心思缜密,不露破绽,着实叫人叹服,念道此,班念烈背手浅笑,悠声问道:“怎么?大王是怀疑朝中有人与赵人内外勾结么?”
“出宫祭祖、行车选道何等隐秘,赵人如何能来的这样巧?勾结与否,咱们等等便知。”高越轻言道,端茶便自饮,而后问:“夫子可知,高翼最近在作甚?”
“清明过罢,他似乎仍不愿回燕东,只终日待于谕逸阁内无所事事,因谨慎小心不喜与他人来往便遣走了阁中宫人,独留两个宫女在侧伺候着。”班念烈应声道。
南山坡下秋海棠开得正盛,遂羊肠小道之上常见前来赏花观景的嫔妃宫人,她们皆身着披风、碎步款款穿梭游走于花林之间,因皆正值青春年华,眼下又有这似锦繁花,因而甚感心情舒畅,途中若两妃相遇,相互拜会过后,亦少不得小聊一番再行离去,互不聒噪相扰,这边群妃赏花观景,小道之上人来人往,一派热闹安和之象,却无一人留心那醉卧于犄角旮旯间的高翼。花阴下的青石板上,只见他披散着头发,歪卧于此,身侧酒壶倒挂,许是醉后倍感燥热,便将衣衫大敞,如此酣卧于海棠花丛间,委实一副放浪不羁之状,好在周遭海棠开得极好,花枝重叠,将他牢牢遮住,因而纵使附近嫔妃往来,亦无人瞧见他那不雅之态。通往南山宫阙的道上,有大批宫人往此地来,将所捧的紫菊置于小道旁的海棠花下,言书并行于侧,盯着宫人将那开得正盛的紫菊一一安置,且再三嘱咐着,瞧此架势,花房宫人不解,便开口问道:
“何等重要的差事竟要言书姐姐亲自盯着?”
“今晨花房总管送来了些许紫菊,娘娘见那菊花开的甚艳,不宜闷藏于宫中,便命宫人将这紫菊送往南坡之下,摆在小道之上,待她午后再赏,想来娘娘素爱紫菊,此番定要仔细着些。”
“诺。”
言罢,两人便俯身各自忙活。花丛那头,高翼猛然惊醒,于石板上起身,细细思索着方才响于耳畔的聒噪之语,竟不自觉得扬唇而笑,那开得灼盛的紫菊透过重重花枝依稀可见,且淡香扑鼻,竟叫他酒渐醒了大半,方仰面而望,见日上正中,便立马翻身跳下石板,顾不得整理衣衫,只扔了腰间酒壶,大步离去。
因正值深秋时节,谕逸阁的梧桐枯叶落了一地,杜若持帚于庭间清扫,瞧见高翼大步从外头回来便停帚后退两步行礼,高翼眸光一瞥,未曾理会,只进入院中,快步跨上庭阶,此时南烛迎了过来,欲投身上前娇声唤之,急行的高翼亦未曾理会,径直便往寝阁行去,徒留受了冷落的南烛一人独自神伤,杜若见之,好言劝了一回,奈何那南烛心高气傲错以为她是在嘲笑自个儿,气急败环之下言说了好些尖酸之话,让杜若心中倍感委屈,少顷,又见高翼从寝阁出来,此时的他已然换下了方才那不整的衣衫,着了一声青衣素服,将墨发上束,一副清俊儒雅的模样,只瞧了庭前的杜若一眼,便大步下了庭阶又往阁外行去,南烛欲跟上前,奈何他脚步极快,只轻唤了两声他仍未曾理,这番淡漠高冷的模样直叫她无所适从,虽心有不甘亦只能倚门停步,干瞧着急行而去的高翼。
南山坡下紫菊摆了一路,这清傲之花映衬着漫坡热烈的秋海棠倒也别有一番趣味,且紫菊花香幽淡,嗅之提神,一路行来倒是让人倍感惬意。高翼轻摇折扇边走边赏,一副意气风发之状,正午之时,坡上赏花之人减少,他念独行无趣,仰首又见时辰还早尚且偶遇不得,若于南坡晃悠太久恐是大有刻意之嫌,只怕那丽妃误以为他乃游手好闲终日不务正业之辈,如此一想,翼收扇敛笑,折身往那海棠花丛间行去,且寻得一凉石,歪卧而眠,因怕乱了发束,方以手撑额。
午后,玉菡着披风于南坡漫步,一众宫人缓跟其后,许因现下南宫之人皆在小睡,此时花间行人甚少,坡上一派宁寂。长久未见大王,玉菡心中有事,无心赏花,只由言书引着一路前行。
“深秋寂寥,娘娘需得多出来走动,如此人也显得精神些。”
“·······”
“这南宫依山而建,因而风景秀丽,每到秋时便是满山的丹桂,而这南山脚下则是海棠遍地,如此山上山下看到的是不同的景致才好。”
“·······”
“深秋时的紫菊开的最好,娘娘又素爱此花,恰今晨花房总管亲自送来了些,这般凑巧,想必定是大王吩咐的,大王待娘娘当真有心,时刻也不忘记挂着娘娘·······”
听闻此话,玉菡垂眸细想,方记起自新妃侍寝以来自个儿已有月余未曾见过大王,不禁略有神伤,见四下无人,便垂眸紧凝了眉头,浅声问道:“近来都是谁陪在大王左右?”
“回娘娘。”小懿子躬身上前,应话道,“自娘娘上回进言之后,大王便听了娘娘的话,雨露均沾,一一召见南宫新入宫的妃子,可·······大王待那些妃子都是极好,却不专宠一人,只是闲时常宣庭妃娘娘前去说话。”
“庭妃······果然是她。”玉菡喃声念道。
瞧见主子面有愁容,言书道:“那庭妃眉眼之处与葭儿略有几分相似,难怪大王会一眼看中她将她留在宫中,前时奴婢去降云轩送东西曾与庭妃说过几句话,觉察她与葭儿的相似在那五分性情及五分容貌,如此虽已难得,不过奴婢认为,庭妃乃将军楚柯的孙女儿,出生高贵,知书达理,谈吐举止从容有度,则稍胜葭儿几许,娘娘大可笼络之,日后定会为己所用。”
“新妃皆是本宫亲自所选,想来当初为大王选妃之时,本宫亦是于大殿之上跟寻着大王的眸光、估摸其喜好,最终依照着葭儿的性情模样挑出了几位,如今大王久留于南宫,倒让本宫不知自个儿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娘娘大度,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这大燕后宫,自然是对的,从前后宫唯有娘娘与葭儿平分秋色,想那葭儿出生微寒、诗书不通,何德何能与娘娘相提并论,现下虽是百花盛开、各有千秋,奈何娘娘为百花之主,自是与别个不同,大可身居高位,行该行之事,对于后宫那些明争暗斗,冷眼观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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