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旧事重提
“无妨,今日天晴,于园中逛逛也好,你且放心的去罢。”
闻得此言,弄棋方领着众人离去,经过她跟前时,那犯了事的小宫女似有避让躲闪之意,葭儿心中不解,只当她是心中羞愧,便没在意,待转身前行,细细思索之后,竟忽觉那宫女略有些眼熟,似在哪见过,可一时偏想不起来。弄棋去后,葭儿一人踏雪前行,因心中有事,她神色迷惘,只顾垂首看路,不知不觉行至了东寒宫附近却也浑然不知,于宫墙后的小道上,她疾步而行,忽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亏得被一人拉住了胳膊,才将她稳住,待她站定往后看时,却见慕容昌胤连忙将自个儿的手收回,且后退一步,在距她两步之处站定。
“娘娘为何独自到了此处?身侧竟也没个人跟着?”慕容昌胤横眉定眸,瞧着她问道。
葭儿微怔,并未应他,只垂眸打量着周围之景,浅声反问他道:“此处是何地?”
听她如此问自个儿,昌胤略有不解,方垂眸盯着她,却见她眼神飘忽,神情惘然,一副心不在焉之状,想她定是已然忘却了先前居所,不禁哭笑不得,便抬声回应她道:“此乃东寒宫外廊。”言罢,他抬手指着她身后那缠满枯藤覆着白雪的墙垣,再道:“那便是西暖阁后庭,乃你先前所居之处。”
难怪此地竟是如此的熟悉,葭儿闻言抬眸,瞧着身后那一垣覆了雪的旧墙,透过墙上所雕的花窗依稀可以瞧见暖阁后庭之景,她缓行上前,垂首侧眸而望,此情此景太过熟悉,直叫她忽而忆起今夏之际的一桩事,那时正是酷暑,炎热无比,她正怀有孕,心中沉郁烦闷便想来后庭背阴之处走走,本是无事,可却无意间从花窗里瞥见了两宫人相谈之景,闻见她们闲聊之话,一时急火攻心,直致小产······而其中一位宫女,正是方才她于竹园外小路上所遇之人。现下细细想来,那无名宫女无故躲闪的眼神中似还带着些愧疚之意,念及此,葭儿猛然回神,许是于雪地里立的久了,她忽感浑身发冷,方紧了紧身着的斗篷折身快步离去,慕容昌胤见之,甚是不解,念雪地极滑,她身旁也没个人照应,便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许因天晴之故,葭苑之中来了许多赏梅游玩的嫔妃,葭儿见之无心理会,只绕过人群疾步穿行于林间径直回了宫殿。姜汐姑姑等人才刚走不久,弄棋送客归来瞧见呆坐于案前发怔的葭儿,言道娘娘可算回来了,又恐天冷冻着她了便赶忙倒了热茶呈上,见她半晌不接,再瞧她一副迷惘懵愣之色,心下不禁担忧,方问道:
“娘娘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方才见苑中前来赏梅的嫔妃众多,我不想与她们交道,便绕南墙而走,未曾想南墙雪深浸湿了鞋袜,略有些寒罢了。”葭儿应声,待回了些神,方瞧着弄棋问道:“对了,方才于竹园路上被姜汐姑姑训斥的那个宫女唤何名?哪个宫的?”
未曾想她竟问起这,弄棋细想了片刻,应声道:“那人唤作芳苓,听说是今夏才刚进宫的,娘娘问这作甚?”
“今夏······”葭儿喃念着,又似想起了甚么,方吩咐弄棋道:“帮我去查清她的底细,行事谨慎些好,莫要让他人知晓。”
“诺。”
弄棋去后,葭儿独自于大殿怔坐了半晌,此时,她细细思量着今夏所生之事,忽觉一切竟是如此的巧合,从大王出宫祭祖伊始,先是彩羽丝雀无故失踪,再是她误闯宗庙祠堂,而后庙堂失火,致使她遭群臣怒斥欲收押治罪,亏得她受吓昏倒被诊有孕才得幸免,本以为身怀皇嗣终可过几天安生日子,偏偏此时宫中流言四起,皆言大王已于宫外遇难,闹得人心惶惶,亦叫她一刻不得安宁,只成日里忧心忡忡,日渐消瘦,尽管如此,她尚可支撑着度日,可那日午后于西暖阁后庭无意间闻见芳苓所言的那番话却成为了压垮她意念的最后的一根稻草,致她急火攻心,直接小产······这般的巧合,像极了早就布好的局,环环相扣,不露任何痕迹,却步步想置她于死地,细思恐极,葭儿倒吸了一口气,那向来澄净的眸子里终是多了几分阴郁之色。
明明已经瞧见她安然进了宫殿,可慕容昌胤仍立于赤梅林间久久不愿离去,只藏于一隐蔽之处极目直盯着宫殿内院之况,奈何半晌也不曾见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周遭梅花开得极甚,幽香阵阵扑鼻,梅树枝头尚有鸟儿嬉戏,抖落的雪掉入他的脖颈传来丝丝寒凉,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蹙眉低咒,仰首望着那于自个儿头顶花枝上扑飞的鸟儿,一声大喝,将其吓走,待飞鸟皆去,此地宁寂无声,他再静立于那犄角旮旯之处竟忽觉无趣,自嘲罢后,方转身欲离去,可转罢身后却又不禁怔立在了原地。许是刚才被那树上几只鸟儿搅扰之故,想来耳力超群的他竟未觉察有人早已默立在他身后,此时,只见董萼身披浅色斗篷立于雪中,眼下正望着他,眼神古怪,昌胤想她定是瞧见了方才自个儿呵斥鸟儿之举,不禁觉得好笑,可又见她神情凝肃,便强忍住,单是抽了抽嘴角,迎上董萼的眸光,抬声斥道:
“你何时来的?不招呼一声竟只想躲于他人身后暗窥?”
见他神色挑衅,董萼应道:“自瞧见一人行迹鬼祟躲于此处便轻脚跟了过来,至此已于那人身后静立了良久,奈何那人只顾窥视妃嫔宫院之景,竟丝毫不曾觉察,遂若论起暗窥,恐怕慕容护卫无人能及。”
“多日不见,你竟还是这般的伶牙俐齿。”慕容昌胤笑道,打量她衣着不同往日,也未携锄执剪,方又打趣儿她道:“看来和妃娘娘待你不错,这大冷天儿的竟给你披上了斗篷·······”
林间不远处的小道上有宫人经过,闻见此处有人声便皆仰首张望了几眼,董萼见此,眉宇轻蹙,未理会他那打趣儿之言,只凝眸瞧着他,低声问道:“你今日来葭苑作甚?”
“护送你们主子回来。”
只听慕容昌胤如实答道,董萼闻罢,压制住心底的起伏,劝声道:“今日苑中赏梅之人众多,你久立于此恐会惹人闲话,眼下娘娘已经于殿中歇下,你还是早些离去为好。”
本是早有离去之意,只因瞧见了她才想于此闲聊几句,未曾想她竟言出这番话,念及此,慕容昌胤随口应和了两声,便敛了笑容,执剑大步朝苑外行去。瞧着他那故作潇洒、悠然离去的背影,董萼心间酸涩,这样不羁狂放的男子,竟亦是如此的痴情?许是平素里她见惯了他玩世不恭的样子,遂在偶然瞧见他静立于犄角旮旯之处一动不动地窥视着宫殿内景的模样才会这般动容,可偏偏他惦念的却是大王的女子,若行错一步,恐将万劫不复·······董萼如此盘算着往后之事,一时不禁替那个毫无城府的少年忧心了起来。
雪夜宁寂,燕平宫大殿烛火幽闪,侍卫静守于侧,暗夜之下,只见吕尚子疾步穿过侧廊直往大殿奔去。
“大王,小厨房的雪梨燕窝顿好了,只等着您亲自给和妃娘娘送去呢。”
尚子轻声言道,越方执笔于案,又起身下殿于塌前细看了寻儿之况,见他高烧已退,眼下正睡得安稳,方命轩子好生照看着,待一切完罢,便披了斗篷,提着食盒出了燕平宫。宫道之上行人甚少,越脚步匆匆,尚子跟护在后,因天黑瞧不清路,又怕路滑不慎摔着,他不断出声提醒着疾行的主子小心足下,奈何高越听他不进,只管快行于前,尚子见此,只好无奈道:
“到底是和妃娘娘才能让大王如此上心,为她炖了燕窝不说还亲自给她送去。”
“葭儿本就体虚,自上回小产之后便愈发的多病起来,得好生调养才是。”越应声道。
“说来也是可惜,上回和妃娘娘有喜偏偏大王远在宫外不得归来,还未来得及高兴娘娘便不幸小产,当真是一憾事。”忆起此事,尚子心有不快,不禁小声嘟囔道。
越闻之,神色如常,只离了正道抬步朝一小路行去,且沉声应道:“无妨,寡人与葭儿尚还年轻,往后日子还长远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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