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许多年以后(3)
谢元看了他一会儿,随即低下了头,说道:
“好,我选择相信,回家换衣服。”
她自行上了马,朝着沈留祯伸出了手来。
沈留祯松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谢元的手上,一脚踩着马镫,就被谢元拽了上去,坐在了谢元的后头。
沈留祯这才觉得冷,浑身打冷战,所以从后头抱住了谢元的腰,抱得紧紧地,说道:
“……你还不如打我两拳呢,干什么把我往河里踹,冷~”
他最后一个字抖成了波浪音,还尾音上扬,听着就楚楚可怜。
谢元一抖缰绳,马儿奔驰了起来,她冷声说道:
“你要是想挨两拳,我也可以补上。”
“不不不……不用了。”沈留祯连忙说。
冷声随着马儿的奔跑灌了过来,但是大部分的风都被坐在前头的谢元给挡了,沈留祯抱着谢元的手臂又紧了些。
……
两个人刚到了县府的门口,就看见一个十五六的少年,一身江湖打扮,也骑着马从另外一边过来。
谢元下意识地放缓了速度,待看清了那少年的长相,惊喜地喊了一声:
“道儿!”
沈道的眼睛跟谢元很像,剑眉星目透着英气和威势,但是一笑起来裂开了嘴,却带着沈留祯那种人畜无害的神韵,任谁看了,就觉得这是谁家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公子。
可实际上,他从小就很少在父母的身边,被谢元的亲兵赵念有带着四处游历。至于原因,谢元和沈留祯早就跟他说过,就是为了躲皇帝的报复。
沈道见了自己的父母,立时便从马背上溜了下来,一路奔跑。
他身上的背囊貌似颇为沉重,一手捂着托在腰侧,动作敏捷迅速,像是个小豹子,不一会儿就跑到了谢元的身旁。
谢元从马背上下来,正好跟儿子抱了个满怀。
沈留祯慢悠悠地从马背上下来,站在谢元的身后,想尽量维持自己做父亲的威严。可是头发上水藻正好落到了他的鼻子上,他尴尬地抬手摘了,清了清喉咙,说道:
“还有我呢……”
沈道听闻,连忙松了谢元去抱他,像是个小大人似的哄他道:
“哎呀,父亲大人还是这么能吃酸,怎么能少了你呢,可不能少。”说着还使劲搂了搂。
沈留祯心里头美滋滋的,抿着嘴努力憋着笑,伸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后背,那表情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沈道松了他们,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说:
“爹、娘,你们两个去哪儿弄了这么一身泥水?”
谢元和沈留祯对视了一眼,然后尴尬地移开了眼睛。谢元抬手将自己衣摆捞起来拧了拧,水哗啦啦地往下掉。
沈留祯先开口说道:
“啊……那个什么,我们两个去游湖,不小心从船上掉下来了,就成了这样。”
沈道侧目,明显不是很相信,但是他却笑了出来,意味深长地说道:
“哦~”
谢元忍俊不禁,伸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教训道:
“哦什么哦,想什么呢?走,回家,让厨娘给你做好吃的。”
谢元手臂搭在沈道的肩膀上,像一对兄弟似的,两个人在前头走,沈留祯默默地跟在后头。
就听沈道说:“我想让谢将军给我做。”
“我做得好吃吗?我那都是军营里头的大锅饭做法,有什么好吃的。”谢元不赞同。
“不好吃,但是别处也吃不到啊,哈哈哈哈……”沈道爽朗地说,带着一身的江湖气。
“赵念有呢?他没跟过来?”
“他会嫂子去了,过个几天再过来。对了爹,这一回我可是搜罗了不少好书,比上次的《千字文》还有用,一会儿给你看看。”沈道扭过头对着沈留祯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背囊。
沈留祯虽然一身狼狈,但是仪态稳重的跟在后头,微笑着说道:
“还能比《千字文》好?《千字文》可是第一本朗朗上口的儿童识字启蒙书,什么书还能比它好。”
“嘿,各种技术书啊,酿酒的、做豆腐的、水车打井,还配有解说和图画,您看了保准满意,回头也呈给京城,像《千字文》一样全国印刷普及才好呢。”
沈留祯抱着湿哒哒地袖子,端着父亲的架子点了点头,微笑着应道:
“好好好……回头我看看……阿嚏!”
他打了个喷嚏,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引得谢元扭过头来看着他。
此时他们刚刚进了院子,沈道连忙说:
“我去给你们烧热水洗澡。”
说罢就一阵风似的,捂着背囊往里头跑了,转眼就没影了。
谢元双手叉腰扭过头看着沈留祯,沈留祯立时就卸了稳重父亲的伪装,搀着谢元的胳膊肘开始撒娇,声音虚弱地说:
“哎呀哎呀……我难受,咳疾说不定又要犯了。”
谢元心里头窝着火,虽然知道他大约是装的,但是又忍不住担心。
今日是气得狠了,一时间没有顾忌到他的身体。虽然来这里之后,静养了一段时间许久没犯了,可是那毕竟是要人命的病。
于是她抿着坚毅的唇冷着脸,一把捞起了他的胳膊,搀着他一起往里头走。
……
一家三口都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站在了桌案前。
谢元和沈留祯手里端着熬制的姜茶,沈道喝着蜂蜜水。三个人站成了一排,一人一个茶碗,老神在在的喝着。
沈道还是少年,又活泼好动,也就安静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兴奋的放下了茶盏,指着桌上摊开的书籍说道:
“这个……这个可不是一般的酿酒工艺,我亲眼见过的,能用更少的粮食做出更香醇的酒来。
做豆腐这个,里头的图是我亲手画的,天底下只此一本。嘿嘿……”
沈留祯看着他指着的那个小人,差点将嘴里的姜茶给喷出来,说道:
“你这画技水平,跟你娘不相上下。”
沈道听闻乐得嘿嘿一笑,颇有些沈留祯那厚脸皮的优点,说:
“要是父亲大人能改良一二,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个时候,前头门房来了人,传话道:
“府门外来了个年轻和尚,要见二位家主,平城来的,说是有要事禀报。”
谢元和沈留祯对视了一眼,谢元问:
“你的眼线?因为平城的变故来的?”
沈留祯垂着眼眸思索了一瞬,说:
“和尚?……不记得我的线人里有和尚。或许是假扮的,咱们去看看再说。”
说罢两个人就一起往外走,沈道还要跟过去,被沈留祯阻止了:
“道儿,你就在这儿呆着。”
……
谢元和沈留祯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身披袈裟的和尚背影,一颗光秃秃的后脑上,头上带着斗笠,手持禅杖,站在院子中间悠闲的四处打量。
沈留祯往一侧走了两步,想要看看他长什么样,可是还没等他出声。
那和尚气势陡然一变,转身拎着禅杖一个千军扫,冲着旁边的谢元就冲过去了。
沈留祯顿时吓得愣在了当地。
谢元刚刚换了衣服,穿着女装,又适逢儿子刚回来,又呆在自己家并没有带剑。
见状瞳孔一缩,侧部扭腰就躲了过去。
可是那和尚杀气太重,挥着禅杖,使得却是关公大刀的打法,禅杖上的铜环“哗啦啦”作响,招招都尽了全力,往谢元的头上招呼。
沈留祯连忙喊道:
“有刺客,快来人!”
缠斗中的谢元左右躲避,待看清了和尚斗笠下的面目之后,大惊失色,惊呼道:
“陛下?!”
沈留祯听闻也傻眼了。
正在此时,第豆胤一禅杖打到了廊柱上,大力之下,木头的碎片到处乱飞,一片碎屑打到了躲在另一侧的谢元,在她的脸上划了一道血痕。
谢元惊魂未定,皱着眉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问道:
“你不是已经……你怎么成了和尚?!”
第豆胤却笑了,露出了一排白牙笑得张狂,说道:
“看来我的死讯比人到的快,谢太傅,你老了吧,身手可不大如从前……受死吧!”
说着他便换了前后手,禅杖呼啦转了个圈,又接着朝着谢元身上打了过去。
谢元抄起了旁边放置的扫帚,转身一扫帚糊了过去。
她的动作快,扫帚本来就比禅杖轻,顿时扫帚头上那些张牙舞爪的叶子,就在第豆胤的脸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第豆胤伸手摸了摸脸,这个时候府内的兵丁们都冲了过来,将第豆胤围了个水泄不通。
“都退下!”谢元手里拎着扫帚背在身后,身姿挺拔气质如松,那扫把硬是被她拎出了长枪的感觉。
兵丁们虽然觉得怪异,但是依旧听话的退走了,院子里头又只剩下他们三个。
第豆胤看了看手上的血迹,又看了看谢元。手腕一转,将禅杖顿在了地上,单手一竖,低头闭着眼睛说道:
“阿弥陀佛,姆妈,我尽力了,可是没本事为你报仇,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那语气说得好随意,沈留祯听了都忍不住抽搐了两下脸皮子,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元将手中的扫帚一扔,上前两步对着他教训道:
“身为一国之君,有你这么胡闹的吗?!头发都剃了,真准备当和尚?!!”
第豆胤抬了眼睛看着她,平静中带着倔强。
他有着与乌雷极为相似的眉眼,有那么一瞬间,谢元甚至觉得。乌雷并没有死,他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只是她和沈留祯都老了……
“皇帝确实驾崩了,世上再也没有石余第豆胤,我,法号悟能。”和尚仰着脸说,平静中带着张狂和骄傲。
谢元听闻,半天都缓不过来,她扭过头看了一眼沈留祯,见沈留祯同样傻眼的微张着嘴。她就扭过了头,双手叉腰,尽量平静地质问道:
“好,陛……悟能……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做吗?”
“你猜啊,猜不透让沈侍中替你猜……我长途跋涉走得久了,混你几顿斋饭不过分吧?”第豆胤白了沈留祯一眼,理直气壮地说罢,就自行往后院去了。
谢元和沈留祯连忙慌张地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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