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难以言喻


温之衡的脸色极为苍白,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何必费尽心思救我?不如就让我在矿洞里长眠不起。”

陈十一声音沙哑。

“你比我大七岁,如此竟像个孩童一般?我只是不喜欢你,又不是要舍弃你的性命。”

她又回眸说道。

“温之衡,我连不喜欢一个人,拒绝的意愿都不能有吗?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接受吗?”

“你的喜欢是你的事情,我的不喜欢是我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勉强我。”

陈十一觉得大家都应该冷静一下,毕竟大家都受着伤,才刚好。

她起身往外走去,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扑通声,温之衡从床上掉落到地上,爬到她身旁,抱着她的脚,眼眶猩红。

“十一,你别走,我不勉强你,你不喜欢我便不喜欢我,没关系,别走好吗?”

陈十一实在是震惊,她何时见过这样的温之衡,她只是不喜欢他而已,真的就这么令他难以接受?

“别走好吗?求你,你就在这里,只要我能看见你就行。”

陈十一很是不忍。

“你别这样,我不走,我去喊人把你扶起来。”

温之衡的头上又渗了血,白布被染红了,断了的右腿又要重新绑上。

陈十一的衣袖一直被温之衡紧紧拽着,生怕她离开了。

直到晚上要就寝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薛连星来找陈十一说话。

县城外,他们沿着河边走着。

“你何时回京?”

“暂不清楚,也许还要一段时间。”

“我在医馆听说了你的事情,你家大少爷是个痴情的,你跟着他到了京城,日子也会好过起来。”

“或许吧!”

薛连星见陈十一脸色不太好,便劝解着她。

“你性子收敛些,毕竟是主家,太过固执了,我只怕会伤着你自个。”

陈十一似乎不想谈论这些。

“大哥,我们这么多年相处,我把你当做亲哥哥一般,回京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再来见你。”

薛连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么伤感。

“十一,我们以后定能再相见的,你回京不方便出来,我带着素娘还有浩儿就去京城找你。”

寂静的夜,河岸边的垂柳的叶随着寒风落在地面,陈十一蓦然红了眼眶,这萧条的苍凉,总有人在温暖着自己。

薛连星看得陈十一这般模样很是心疼。

“十一,裴秀才往我这寄过很多封信,都是给你的,到了平安镇家中,你去看一看吧!”

陈十一缓和了心思笑着问。

“你平时不是最不喜我与裴珞疏往来吗?”

薛连星叹气。

“往来对你和他都不好,只是你和他在一起,才会欢喜些,我啊,就是希望你不要那么苦了…”

陈十一眼眶带着泪嘴角上扬。

“不看了,你帮我收好,以后他若来了,记得把信还他。”

在医馆住了半月,大夫交代了一些事宜,就让他们回去了。

温之远的事情,温之衡似乎已经知晓。

陈十一看见他们在房里谈论了一个下午,谈完之后,温之远打开门,看见陈十一,会心一笑。

陈十一也不知道他们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但带着微笑的结果,总不会差的。

回到风鸣矿洞庭院,温家的人都要忙坏了。

平时事情都是陈十一在打理的,可现在她的手受了重伤,要疗养很久才能完好。

而温之衡右腿断了,也需要一直卧床养伤。

还好之前陈十一留了银钱,倒不至于让他们外出奔波风吹日晒地挣钱。

就光家里的家务也让几人头疼不已。

陈十一不能做事,每天央着睿儿给她翻书看,或者经常走到竹林的凉亭中散步,现在每顿饭是温之柔喂,衣裳也是温之柔洗,洗头沐浴也都是她…

有次洗头发的时候,温之柔轻声说了。

“你要是没事,去和我哥说说话吧,他一个人躺在房里,消沉得很。”

陈十一躺在睿儿的秋千上,摇摇晃晃的,乌黑浓密的发丝随着秋千的晃动摇曳生姿。

“他病了就好好养着,我说话不好听,怕气着他。”

温之柔打了热水在一旁洗着衣物,听得陈十一如此说,沉默了一会。

“他的心病更是严重,你去气气他也是好的。”

陈十一似乎没有听到,眼眸微阖,睫毛微颤,杏树上的微光漏了几缕洒在她身上,蓝色的衣衫泛白洗旧,却像蒙了一层朦胧的光。

温之柔自是明白陈十一的性子,便不再说劝解的话,只每天学着照顾她更细致一些。

又过了几日,温夫人找到她。

“你去看看衡儿吧,他整个人瘦的甚是厉害,也不与旁人说话,连笑都不会笑了。”

陈十一头歪了歪。

“他没吃药吗?”

“药也按时吃,饭也按时吃,就是整个人没了生机一般,活得都不像个人了。”

陈十一了然。

“大少爷生病了,自然会这样,哪里有人病中会心情好的,过段时间身体好起来,自然就好了,他曾经同我说过,人可以消沉,但不能一直消沉下去,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到的,你不要担心了,夫人…”

“十一,你明明知道衡儿是为谁生的病,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陈十一抬眸镇定说道。

“我这是在戒断,大少爷不该对一个婢女生了感情,这样他以后回了京城,如何能受得住铺天盖地的风言风语?”

“夫人也不会同意的,不是吗?”

“夫人应该劝大少爷,他到了这般年岁,凡事都要看开一点才是。”

温夫人眼神惊诧地看着陈十一,她无法想象,她面前的陈十一竟然这样清醒镇定。

即便,衡儿为她衣带渐宽,她也无动于衷。

当日夜晚,温之衡房内的烛灯燃了一夜。

次日,温夫人走到陈十一面前,双膝下跪。

陈十一甚是惊讶。

“夫人,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你这样叫我如何承受得起?”

“十一,求你,去看一眼衡儿吧,他从昨夜睡了后,现在晌午,我喊他,他一直未醒,我真的怕他出事。”

陈十一眉头紧蹙,心中有些不安。

“要不,我去请大夫吧?”

她又想起什么说了一声。

“是不是脑袋上的伤导致昏迷的?”

温之柔赶紧在一旁扶起温夫人,陈十一这个榆木脑袋,双膝跪烂了也没用。

“十一,大夫说他的伤没多大问题,他不愿意醒来,是因你,明白吗?其实,我觉得当初,你就不应该把他从矿洞里救出来,干脆让他自生自灭,总好过这样执迷不悟…”

最后,陈十一终是进了温之衡的房内。

她坐在他床边,静静地打量着他。

面容苍白瘦削,嘴唇苍白,就这样安静地躺在那里,没了往日的娇纵霸道,炙热与强势,仿若是一具只会呼吸的尸体。

她在这里坐了三天。

温家的人来来往往,中间,大夫也来了一趟。

他依旧没有醒来。

陈十一想,温之衡这是在用性命逼她,逼她去接纳他,喜欢他。

她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原来,不喜欢一个人也这么难。

她扬起包扎着白布的双手,小窗户洒进来柔和的光,亮在白布上,一滴一滴的掉落下来的泪,湿润了那一片柔韵。

她输给了自己的善良。

“大少爷,你若是醒来,我便试着喜欢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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