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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相认


第二十八章  相认

赵嬷嬷几次按耐不住,傅清宁索性整个人横当在窗旁,叫她和周仰景看不见彼此。

傅清宁声儿仍是甜糯可人的娇俏,尾音打着旋儿,悠悠扬扬,好听极了:“那我先祝周家兄长金榜题名好啦,我要斩衰三年,就算到了金陵,也不会时常在外走动。况且来日事情都说不准,也许你明年到金陵求学,我却回了凤阳府呢?”

周仰景眼中的光亮与炙热渐次黯淡下来。

傅清宁经历过一世,男女情爱之事已通,见状心中了然。

这哪里是什么叙儿时旧情,恐怕那一包东西也都出自周仰景一人之手。不过周仰景未曾伤害过她,幼时也确实诸多维护,待她很好,她虽不至于过分伤人真心,可此类情愫,还是尽早断绝干净为好,免得来日招惹一身麻烦。

她既给不了周仰景想要的,更没打算回应他。

傅清宁再开口时连软糯都消散了三分:“天色不早,我们要启程赶路了,山高水远,周家兄长,各自珍重。”

她一句各自珍重,宛如在二人中间随手劈出一条无法跨越的河,冰冷到令人绝望,被生生阻隔开。

周仰景怔然说好,正好红微从前面回来,果然手上多出一小包金银玉制的摆件玩物,她拿眼神示意,红微交给了周仰景后上了车。

傅清宁轻拍车厢,车轮滚动,轧过地面,重新发出沉闷响声。前车听见动静,亦驾车启程。

而周仰景自以为低声喃喃的那声清宁妹妹,仍然在这样的闷响声中传入傅清宁耳中。

她面无表情放下垂帘,把所有的一切,隔绝开来。

赵嬷嬷也是因见她这样拎得清,放下心来,才把那些规劝指点的话悉数咽回肚子里去,深以为不必再提。

傅清宁抬手捏着眉骨:“希望他做个聪明人,将来真的来了金陵城,不要再来找我,好好读书,早日高中,得如花美眷,过好他自己的似水流年吧。”

赵嬷嬷看她眉宇间拢上一团阴云,才开口纾解:“周小郎君年岁还小,再大些会明白的,姑娘不必为此烦忧。”

她嗯了声,再无他言,不多时竟靠在赵嬷嬷身上,沉沉睡去。·

傅清宁醒来时车队在官道旁停下休息。

此处有一汪湖水,清澈见底,湖对面半高的山,山坡上满眼葱绿。

见她醒来,赵嬷嬷递了杯水过去:“姑娘睡了好久,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咱们这是到哪里了?”

刚睡醒的人声音是微微喑哑,她也觉得嗓子发干不舒服,这才接了水喝了两口润嗓。

赵嬷嬷说了个地名,她回忆了下,前世徐嘉衍把她从凤阳接到金陵,走的也是这条官道,而且那时候她精神状态不好,一路上走的特别慢,出城至于此地,大概用了两个多时辰。

如今行车速度虽也不快,但不至于像前世那般,粗略估计着,大概走了有一个多时辰。

怪不得赵嬷嬷说她睡得久。傅清宁低头笑着,展了展腰身:“我下去透口气,嬷嬷不用跟着我啦。”

小姑娘说话的工夫已经钻了出去,踩着马凳缓步下去。

既下了车,不好做伸懒腰这样不雅的动作,但窝着睡了这么久,她还是觉得身上不舒坦,于是捏着自己的肩膀,小幅度的扭了扭细腰,稍作活动。

然后就眼尖的看见了湖边长身玉立的徐嘉衍。

而他背对湖边,视线扫过的方向刚好是……她这里。

傅清宁像是头做坏事被人抓了现行,尴尬的收住所有动作,稍提裙摆,朝湖边而去。

她一个人下了车,只身过来,徐嘉衍本来要走的,脑海中闪过另一道声音,自己绊住了自己的脚,她人就已经在眼前了。河滩上碎石多,他眉心微动:“路不好走,走这么快仔细崴脚。”

傅清宁说不会:“我从前长在乡野里,养父母虽是做生意的,但我也没那样娇生惯养,这样的碎石滩我见多啦。”

“你……”

那些话就在嘴边。

可人家说近乡情怯,徐嘉衍突然不敢问。

她也叫清宁,养父母也是做小买卖的生意人,生在凤阳长在凤阳,幼时顽劣,常在乡间田野厮混胡闹。

好巧。

他半天不开口,视线却滚烫。

傅清宁噙着笑,眼底有得逞的狡黠闪过。

她清楚记得被心魔魇住那天,曾叫过一声子衍哥哥。他后来没有那么臭脾气,虽然还是冷脸,却也有不经意间的小意温柔,譬如那包花糕。

这些天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

且她本有些小期待。

希望他能先认出自己,或是先来问上一句。

可恨他榆木一般,就是不开窍。

明明怀疑了,又不敢问。

傅清宁稍稍弯腰,身量更矮下去,又眸灿若星仰着小脸正对上他灼热目光:“你不是认出我了吗?怎么不敢问我呀,子衍哥——哥——”

她刻意拖长音调,把那四个字轻轻带着,叫它们随风吹向徐嘉衍。

她甜糯乖顺,根本就是最能取悦人的模样。

徐嘉衍心头一颤,在这一刻,终于确定。

且她是故意的。

她早就认出了他,从……第一眼吗?这几年他容貌虽没有大变,可少年人初长开,方有了剑眉星目的俊朗,与幼时稚嫩全然不同。

这样也能认出他……

徐嘉衍突然笑了。

只是他的笑与寻常人明朗笑容又不相同。

眉眼稍弯,唇角带出几不可察的弧度,细微到若非他肯自己把那样的情绪流露出来,你根本捕捉不到他有笑过。

然而仅此一笑,天地霎时间都转换了颜色。

傅清宁看得出神。

前世她已经盲了双目,不知他长成何种神仙颜色,更不知他笑时如何明亮,恼时如何骇人。

原来,真的有人可令天地失色,万物最繁华艳丽的色彩,都抵不过眼前这清浅一乐。

傅清宁下意识抬手,想抚上那样的眉眼,更想留住那样的色彩。

徐嘉衍脸上的表情已经敛去,看她玉臂微抬,匆匆扫量过四周,迅速按在她手腕上,把她长臂拉了下去:“想偷袭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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