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凤阁龙楼连霄汉

和淮织城四下皆是乡野不同，中山城池高耸，周边林立着四五个繁华的小镇子，平日全为中山停靠来往供给车队所用，又有囤兵戍卫之责。

此时赵沐庭将军攻至已有两昼夜之久，周围小镇上的军队不敌，已经全部退守到了城内，连百姓也害怕战事波及，携子带女匆匆逃离了，只留下空无一人的民房，并风卷夏热的街道。

及到了大周军队扎营落脚的迷安小镇中，四姐夫找了一处看起来像是酒楼的地方给我们停下休息，荣璋的意思是此来不扰民居，待他日民众回迁之时，要看到自己的家园毫发无伤，这才是大周赢得民心的细节所在。

“皇上，赵大人来报。”众人刚安置下，李伯伯走来同荣璋道。

“有请。”荣璋起身迎了出去。

亲自出门迎接，这是皇帝赐予臣子的很高的礼遇，意思也是慰军之苦。我和武言亦随着出门，一同迎接赵沐庭。

且说君臣相见，不过说了些行军劳苦的话，便相约着一同前往设在迷安小镇边上的中军帐内，讨论当下两军对垒之事去了。

我和武婕妤不便相随参与，便还在茶馆内坐下闲聊。

近乡情怯，武言自到了，一心双目皆在中山高高的城楼之上，仿佛曾经“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的日子就在眼前，又真真沈腰潘鬓消磨，故国旧园不在，除了感慨，并无从化解此中情愫。

我不劝，有些时候人就是孤独的，没有人能真正共情，也就无需打扰。

总有一盏茶的时间……

有人敲门。

铁锚开了门，不知何时换了一身鹿皮小轻甲的淮山蹦了进来：“娘……娘娘，你看谁来了。”

牵着高阳，淮山高兴地向我介绍他不过几日不见的父亲。

高阳走进来，持剑抱拳：“二位娘娘好。”

“高将军。”武婕妤站了起来，脸色从刚才的雪埋般煞白，变成了现在的白里透红。

“公主，王主和王后请您过去。”高阳始终低着头，并没有看向我们谁。

“将军已经见过我父王母后了？”武婕妤问道。

高阳点了点头：“是，王主差我来请公主，说是有要事相商。”

武婕妤犹豫了，在原地走了三四个来回，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麻烦高将军回去禀告我父王母后，就说他们想的事，武言不能从命，不能去求皇上。哥哥此行本就鲁莽之至，现在战事紧急，我，我们不能为了武家一己之私，就对不起百夷各族，还请父亲母亲以中山为重，以百夷为重，不要，不要管哥哥了……”

想是不期武言能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决定，高阳一时微微愣住，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许久不见，似乎已和往昔不大一样的“公主殿下”。

“公主的意思高阳知道，只是此时情况危急，谈判在即，公主最好还是要见上王主一面，王主和王后实在着急。”高阳道。

“我还是不去了，见了也是徒增烦恼罢了。”武婕妤仍旧拒绝。

一时，两人有些僵住。

自两人开始说话，我一个“外人”就努力保持着静止状态，生怕晃一晃被他俩谁嫌弃。

“娘……娘。”淮山跑来拉我道。

这个家伙就不能知道个眉眼高低吗？这时候跑来喊我干什么？

“娘娘快帮着说句话，要不我爹完不成任务了。”淮山急道。

高阳也是面露难色，瞧着我拱了拱手。

我在心里抱怨了两句，还是不得不起身……

“这样不好……”我走到武言旁边，轻声安慰，“高将军虽然能将婕妤的话转达给王主并王后，但是总不及女儿亲自对着父母说话来得恳切贴心。婕妤就随高将军去吧，话总要说清楚，总不能一直不见自己的父母，我们都知婕妤心意，皇上也知道。如今世子身陷龙番之手，老王主自然揪心，你在他们身边，会好一些。”

高阳再次抱拳道：“贤妃娘娘说的有理，就是这话，还请公主同臣前去，将话对王主王后说清楚，免二老焦虑痛苦。”

武言犹豫了一下：“高将军，你刚才自称……臣？”

高阳一笑：“高阳自来便是中山之臣，从未改变，为何不能自称‘臣’。”

武言高兴得像个孩子失而复得心爱的玩偶，就差冲上去和高阳热情相拥了，又喜得在原地走了两趟，便拉上淮山的手，径直向门外去：“那高将军，咱们就去吧。”

高阳点头，跟在武言身后便向外走。

我目送着他们，送着送着，送远了武婕妤，送着送着就送来了高阳一个猝然转身。

“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淮山带来了。”高阳炽热的目光忽地逼近我，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小舟和铁锚去拿吃食了，刚刚留下藕南陪着我和武婕妤，此时藕南跟着武婕妤走了，屋子里就这样明明白白又不清不楚的剩了我和高阳。

“啊……这个说来，真是，真是不好意思，淮山跟我再三保证了，就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去，我觉得，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就把他带来了。”我是有点儿不好意思，把人家儿子带到前线战场来，“你放心，我在他在，我看着他，不会出意外的。”

高阳目色深不见底，又向我靠两步，直视着我的脸颊，忽然就笑了：“我吓你的！淮山在战场上长大的，机灵得很，倒是你，若真有什么意外情况，要先保护好自己。至于龙番……我会亲自了结他的，你放心。”

我可有什么不放心的？！如果有，我比较不放心自己……这要是让荣璋和武婕妤瞧见咱俩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离得这么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

“高将军，高将军。”我躲开他的笼罩，跑到角落里，真是怕他又像在甜水村一样发疯，对我做些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忙尴尬地笑道，“你家公主等着你呢，还有，那个龙番的命谁要都一样，战场上刀剑无眼，将军还请保重，我祝您旗开得胜，加官进爵。”

我在说什么啊？说完之后，我觉得自己就像个乌眼鸡一样，眼前都是黑的！

高阳一笑点头：“好，记住了。”

高阳离开房间的时候，我长长呼了口气，大胆的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你们害自己就罢了，为什么总要挂上我啊？我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实在受不了这一波不平一波又起的“生活”！

高阳出去片刻的时间，小舟和铁锚便回来了。

空无一人的小镇子并没有太多吃食，我们只能吃自己带来的糕点并一些肉干，小舟煮了百合粥给我，吃在口中全是一惊一乍的味道。

“娘娘，娘娘不好了！”饭还没吃完，门外，武婕妤的丫头藕南跑了进来，一脸热汗流淌，像是着了大急，“娘娘快去看看，外面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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