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谁
话不投机的人喝不成酒,素不相识的两人对答几句就熄了念头,不管谁更无聊一些,反正都没往对方那边走。
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一天。
第二天一早,休整数日的商队启程往京城而去,说是要赶在入冬前把几车皮货送到,京里的达官贵人肯定已经在等了。
青年公子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前列,显得意气风发,想来是对这次的买卖相当有信心。
他那个漂亮侍女一直躲在车里面,让许多闻名而来的男人很是失望,都说好看的像是仙儿,可惜没机会见。
“人都走了,还不死心哪。”鱼九娘把手挡在某人眼睛前面,仿佛这样直勾勾的眼神就能弹回来。
周复叹一声,“没捞着,当然会惦记。”
“呦,真惦记上了。”鱼九娘忙放下手,“那可不能拦,省得你恨我。”
手落下来的时候车队已经看不到了,周复严重怀疑她是故意的,“你和那家伙是不是认识?”
鱼九娘眨着眼睛,“哪家伙?”
“看你那么向着他,还以为你们认识。”周复就当他们不认识。
鱼九娘听着不对味,“喂喂喂,现在说你呢,别往人家身上推……唉,也怪人家不好,长得没那么像妖精。”
你好意思说别人是妖精?
周复懒得与她闲扯,“他有两车货不错,应该能卖不少钱。”
鱼九娘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是在看人呐。”
做过山贼的人这样说话,那可就虚伪的狠了。
周复撇嘴,“当然想看人,可不是没出来么。估计也是在帮你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是不?”
鱼九娘眼睛眯缝起来,“既然那么嫌弃我,家里就有个差不多的,你怎么不带出来?”
“能带谁不带?这不是没钱么。”周复一笑,“带你比较经济实惠。”
“我踹死你!”女人凶起来还是蛮可怕的,只是周复跑的比较快。
“这样的人也值得咱们大费周章?”
不远处的窗户后面有人质疑,某人的作为显然不入眼,让人提不起兴致。
“盯着吧,说不定是故意做给咱们看的,千万别把人看小了,破家灭户还能活到现在,渐渐有咸鱼翻身的迹象,没点心计城府怎么可能?”
“也是,能在咱们头儿面前插科打诨的还不多。”
被说服了,屋里安静下来。但目标也回了屋,除了吃饭如厕基本不出来,他们盯着也怪无聊的,又不能跑到旁边听墙根去。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但对他们而言,时间过的简直太慢了,枯燥乏味让人疯狂,如果不是跟着目标出去吃趟饭,他们能憋死,还没盯过这么安分的梢,简直属乌龟的,趴下就不动。
吃饭用不到多少时间,很快他们又回屋憋着,那感觉别提多难受了,好在天已经黑了,外面有点动静就特别清晰,不用目不转睛一直盯着,等那边黑了灯,还能倒替着睡一会儿。
但想早睡估计够呛,那边灯火摇曳,投在窗子上的是捧书夜读的励志剪影,如此的不真切。
读到很晚,将近子时,那边才熄灯睡下,让先前看不起的人很感慨,“照这样下去,说不定能考个功名,还真不能小看了。”
“功名?这辈子甭想了。”
“为啥?”
“都入赘到将军府了,你说呢?”
屋里又一次安静下来,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鸣不平。
外面风呼呼的刮,并不是很大,但已经带来了凉意。
两人轮岗,一人和衣而卧,安眠小憩。一人守在窗前,尽职尽责。
时间到了后夜,在犹豫要不要唤醒同伴,交换位置地时候,后窗突然开了,有人跳进来。
呛啷。
拔刀在手,“谁?!”
床上的同伴也被惊醒,伸手就去摸刀,这时那道黑影的声音也到了,“是我。”
太熟悉,两人的动作都是一停。
“头儿?”
“您不是去跟商队了?”
“别问了,赶紧走!即刻回京!再晚就……噗!”
话还没说完,血就从嘴里喷出来,身影也跟着一踉跄。
“头儿!”一人叫着过去扶,“出什么事了?”
“赶紧走!”黑影推开他,指着门口道,声音有刻意压制,应该是怕惊动什么人。
“现在才想走,是不是太晚了?”屋里多出来一个人,“多谢陈统领带路。”
“谁?!”
发现屋里多出来一人,刚从床上下来的那个拔刀就砍,显见是清楚来人是敌非友的,问一声是例行公事,拔刀……自然是为了活命。
黑暗中嗤地一声响,有什么被架开去,跟着噗地一声,都在刀尖上讨生活,自然能听出来是有利刃刺入了脏腑。
“刘二?”同伴呼唤。
“快走!”黑影疾呼。
“来不及了。”有人替他们惋惜。
片刻后,他们两个终于发现屋里还有一人,但为时已晚,尖刀从后心插入,人瞬间就活不成了,刀呛啷一声落地……从拔出来就没有出刀的机会。
同伴都死了,屋里只剩陈统领一个还在喘息,危在旦夕,但一些事情反而想通了,“你们一路追赶,始终留我一命,就为了把我们清除干净?”
“不不不,那是陈统领武功高强,我们追之不及,杀这两个只是凑巧遇上,不得不杀,不然我们的事情不就暴露了?”一人满是揶揄地回。
“哪来那么多废话。”另外一个就比较直接了,上去对着暗影中的陈统领就是一刀。
陈统领受了伤,但反应还在,横刀挡了这一击,借力倒翻,想借着窗子再次遁走,虽然自知机会不大,但谁又想死呢?
噗!
从窗外伸来的短剑直入其后心,一道人影随之翻入,在其背上推了一掌。
陈统领扑倒在地,“陛下不会放过你……你们……”
“你看不到了。”
后心的剑被拔出,陈统领瞬间没了声息。
“清理干净,手脚麻利点儿。”最后来的那人吩咐。
其它两个点点头,快速动作起来,三具尸体捆在一处,拿毯子裹了从后窗顺出,外面有人接着,很快无声无息的抬走。
血迹被擦去,屋里被弄乱的东西也很快归位,不久后就剩下了一个人,坐在窗边,静静看着对面紧闭的窗户和屋门。
安丘城墙不高,守卫也都昏昏欲睡,五六道黑影大摇大摆,很轻松地从里面翻出来。
到了城外,沿着大道走了一段,把一直抬着的尸体抖搂出来,随意地扔在地上。
“明天那位宋县令多半要被吓死。”
“真死了才好。”
“就是,凭他也配跟少主讨价还价。”
“话太多了,是这几个内廷侍卫多管闲事,自己找死,与那位宋知县无关。”
大概是觉得他们的又多又没意义,领头那个出声打断了。
其它几个也听话,把抛尸现场布置一下,就往另一个方向而去,这时才有人问。
“老大,把老四一个人留下合适吗?”
领头的回头望一眼,“老四最机灵,腿脚也轻便,只是盯一下,问题不大。”
“就是,我相信四哥。不就一个入了赘的落魄书生,一只手也捏死了,能有什么事。”看上去最稚嫩的人不以为然地道。
“老七,别小看任何人,前日早上看他打拳,挺有章法的,不是死读书的文弱书生。”
“哪又怎样?能跟四哥比?”老七一百个不服气。
刚刚说他的是老五,想了想的确是不能比,也就不再说话,于是老七头昂的更高了。
这时另外一个开口,“那个倒插门的不用担心,倒是他那个婢女需要提防,那女人眼神犀利,手脚轻便,明显是个练家子,手底下肯定也有人命,那天对视一眼,我心底下都寒了半天。”
“三哥,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老七笑问。
老三摇头,“老七,以后你记住了,脸上有疤还能笑的出来的女人,都惹不起。”
老七不太懂,有点懵,不晓得有什么逻辑在其中是必然的。
“行了,怎么又说上女人了?赶紧走,天亮之前必须赶上队伍。”
老大又看不下去了,但这次却有提反对意见的,“来不及了。”
“谁?!”
他们各拿兵刃在手,眨眼工夫就分站各处,封锁了所有可能被攻击的方向,配合相当默契。
“你们得留下一个人。”
嗖!
有人朝声音发出的地方射了一鏢,可惜打在空处。
“你们……”
嗖嗖!
两鏢飞出!
“……谁要留下?”
鏢落空,声却留。
“阁下是谁?”
老大拍拍发鏢那人,朗声问道,显然是在给同伴争取机会。
“谁留下?”
对方却对这个问题相当的执着,一直在问,一副没有答案绝不罢休的气势。
这次没有飞镖离手,依旧紧扣掌心,一连两次射空,打击了他的信心。
老大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再次开口,“不知我等何处惹阁下不高兴,阁下要如此为难?”
“选出来没有?”
对方一副我耐心有限的口吻。
“为什么我们非得留下一个?”老七气恼地问,如果不是判断不出人在地方,他早冲过去砍个十七八刀了,倒要看看人被砍个七八截,还敢不敢这样子说话!
“三。”
对方显然对他的问题不感兴趣,也没了耐心。
“阁下真有能耐,何不现身一见,藏头露尾,惹人笑话。”
“二。”
任他们如何相激,对方只是不紧不慢地报出数字。下一声出来,就该有人死了,这一点倒是有共识的。
“兄弟们。”老二唤了一声,攥紧手里的尖刀。“我来!”
他那些弟兄会意,即刻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倾全力把他团团护住。
然后老七叫阵,“没脸见人的混蛋,有种……”
“你来”二字还在提声的阶段,一道影子从身边快速闪过,顾不上再说,几乎下意识地,手中刀切了过去。
嗤。
的确有什么被割断地动静随之跑到耳朵里,但他清楚,跟他手里的刀没什么关系,下一瞬,是一声惊呼。
“老二!”
老七扭头,最不可思议地一幕冲进眼眶,他那个功夫最好的二哥,手捂着脖颈,同样满脸惊讶地往地上倒去,鲜红地血水汩汩从指缝间淌出。
砰。
二哥摔在地上,身体无力地抽搐,几个兄弟都在小心戒备,怕受到突然的袭击,谁也顾不上扶他。
当然,还有一个呆住的老七。
“二哥!”
又有人焦急地喊了声,但却不敢回头看他一眼,明晃晃的刀子在身前比划来比划去,不知道他的二哥已经不能发出任何动静了。
过了一会儿,老七才醒过来似的发出呓语般的动静,“二哥没了……”
“什么!”
众人一起扭头,扫一眼,确定无误,又飞快转回去,然后不知谁怒吼一声。
“为什么?!”
“嘿,做了坏事总要付出点代价。”
远处,语声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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