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论功行赏
下下停停,这一场雪持续了七八天光景,太阳出来,才算是真正停了。
积雪尺许,给大战之后的清理工作带来诸多不便,尸体被雪覆盖,许多已经看不到了。
城里的还好说一些,经确认统计入册后,有家人认领的就交由家人带走,先办理后事,抚恤事宜后续会有专人负责,多多少少总能拿到一些。
无人认领,又或者家不在京师的,停在大街上也不是办法,便统一抬去几大寺院,基本院里都停的满满当当,一些大师傅每日里诵经超度,但几日以来,每天都会有新的尸体抬进来。
其中有些是才被翻出来的战死者,受了伤倒在犄角旮旯,被胡人尸体压住,被雪埋了……总之,每日的清理之中,都会发现那么一些。
还有就是失了家园的百姓,房子被拆了被烧了,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并不遮寒,一些老人家及身虚体弱的,在连日的雪天里,就此死去。
这些人收不到任何补偿,死便死了,有家人的自行发送,没有的等朝廷处理,多少都有个坑埋,也不用等太久。
相对来说,处理胡人尸体反倒是最简单的,几乎每一具都被翻动过,除了那些武器得交归国有,不敢乱动,其随身携带的银钱,值钱的物件,以及一些皮袍皮帽皮靴子都被搜了去……胡人狩猎为生,不缺这些,远来征战也不会太亏待自己,质量大多过得去,染了血也能清理出来,就是窟窿太多的有些可惜。
做这些事的大多是百姓,也有商家组织人做,或者打城门口支张桌子从百姓手里收,这次大战伤民颇多,朝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去管,只要不私拿凶器就行,当然,同样的事情做到守城阵亡士兵身上,就是重罪,严惩不贷。
等胡人尸体的价值被剥干,便堆成一堆,架上柴火烧了,倒也不是多恨他们,是怕尸体堆放久了有什么疫病传播,为他们刨坑搭棺材又犯不上,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禁军大营这边也是一样的处理方式,甚至连头都没有割,但人数是有统计的,也请兵部的人过来核实过,之后才烧掉……关宁已经不需要战功了,但那些禁军将士需要,尤其战死那些,战功越大,抚恤越厚重,多少算是对其家人有个交代。
禁军大营这边损失很大,不光是人员方面的损失,关门打狗固然是好战术,但一万余胡骑冲进来,对营内的破坏也是极大,但那样的情况下,也只能是杀敌为先,其它的慢慢找补。
所幸营房那边还好,并非主要作战区域,相对保存完整,当京城那边把伤兵一批批运送过来时,都能得到妥善安置,至少不会冻了饿了,只是药品供给有所短缺,一下子受伤太多,所有药材铺子把药价提了又提,依然供不应求。
关宁为此事专门上折,想朝廷管管这些坐地起价的无良奸商,但如泥牛入海,一直没有后文,私下里打听一下,才知道这些药材铺子后面有一些勋臣贵戚的身影,顺帝念他们为守城出力颇“巨”,便默许了他们的行为,总归只是一些钱而已。
关宁看着伤兵因无药可用,可能落下终身残疾,心忧不已,往镇北军借了一些,但依旧杯水车薪,这次守城主力是禁军,也是他们死伤最多,五万余人所剩不过一万七八,其中一半以上有伤在身,但他们却像被遗忘了,想求点药都难。
这样的时节,大雪封山,也没地方能采药,一筹莫展之际,周复送药来了,整整六大车,全是外伤内淤急需的,关宁感动不已,差点都要以身相许了,结果某人不紧不慢伸出了手,轻飘飘两个字,就让所有感谢的话语闷在喉腔里出不来。
“给钱。”
“你跟我要钱?”
“亲兄弟明算账,何况咱俩只是夫妻……有名无实。”
“我不给呢?”
“低于以往市价两成,皇帝老儿都没这个价,你凭什么不给?”
理由太充分了,关宁实在没办法赖,但现实的确困难,“我手头没有那么多。”
“打欠条吧。”周复跟自家相公还是蛮能通融的。
关宁不情不愿写了欠条,周复确认一下数目,抓住她手拉过来,张嘴咬破一根手指,摁了个指印在上面,“妥了。”
关宁狠狠瞪他,没有说话。
周复把欠条小心折好,揣怀里藏住,“等皇帝老儿拨款,你记得还我。”
“不许对陛下不敬。”关宁已经说过他几次,但屡教不改,是以这次语气也不重,例行公事的意思更多一些,“还没问你,药材打哪儿来的?”
关宁可不记得他做什么药材生意,也没见他结交这方面的朋友,刚刚见药欣喜,一时忘了这茬,如今被坑了,当然要问一问。
周复倒没想瞒她,只是将说未说之际,打外面进来一人,看到他们喜笑颜开,“小两口又说什么悄悄话呢?”
来人是镇北军大将石岩,绰号狗刀,出刀很狗,做人也狗,但对敌对友,这狗和狗也就不一样,是很好的一个人,与关宁父辈是生死至交,算的长辈,所以能这样说话。
“谁与他有悄悄话。”关宁那股气还没消呢。
石岩听了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我们宁儿终于有一点像女孩子了。”
关宁把头一拧,不理他,石岩笑的越发大声,周复在旁边招呼,“石叔,您做。”
石岩大手一挥,“不坐了,咱爷俩以后再聊,现在你这小媳妇得借我一下……宁儿,皇上派人传话了,让咱们进宫一趟,也不知是要论功行赏,还是要数落几句。”
以关宁的身份,召她进宫一般得专旨专人,让别人捎话不合情理,哪怕她与镇北军再亲近,也没这个道理……于礼不合。
所以石岩才会这个态度,相当不屑,不过话倒是故意说的轻松,关家人心事重,他不想侄女再走父辈的老路……太窝囊。
这时的关宁倒无所谓这些,进宫也是好事,正好可以跟顺帝要钱,她可不想欠条一直在某人手里攥着,“既然皇上有旨,那咱进宫吧,石叔。”
石岩点点头,又朝周复一转眼,“臭小子,如果没啥事,今晚陪叔喝酒。”
周复把眼瞧关宁,意思得她同意才行,关宁看都不看他,直接走出去,“懒得管你。”
石岩又是一阵大笑。
关宁、石岩带着随从打马出营,提刀溜溜达达找过来,“药材不是好来的吧?”
周复颇为得意地点头,“劫来的。”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提刀翻白眼,“小心小姐找你算账。”
“不赖账就行。”周复要求不高,摸出借条弹一下,脆响,“我回去睡了,以后再缺什么,记得通知我,最近往这边运东西的可多,货源充足,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提刀翻白眼,“得了,以后都没有了……让小姐知道我通匪,还不得打死我。”
“她凭什么打你?”周复义正词严,“收贼脏的可是她。”
“……”提刀一头扎地上的心都有了。
周复却开心异常,把欠条重新塞怀里,哼着小曲就走了……一副奸商样儿。
再说关宁这边,打马进城,上殿面君,除却钟成外,路铨、李重等各路将领都在,不过也就路铨赶上与胡人交手,斩首一千余级,倒不是说虎威军战力多差,逢遇溃军才这点战果,实是骑战并非其所长,胡人全部轻骑快马,又急于脱离战圈,一冲一兜也就走了,虎威军根本追不上。
当然也有路铨料敌不明,并未提前列阵的原因,但那并非战之罪,毕竟谁也没有千里眼,战场又瞬息万变,没有准确预判不能全然怪他。
但理是这么个理儿,别人认不认可就两说了,尤其有镇北、飞羽两军在那里比着,战果悬殊实在太大,于是顺帝颇多微词,加之龙口关的失守,路铨简直要抬不起头来。
也是有李重等人在旁边帮忙说好话,这一篇才算翻过去,此后便是论功行赏,虎威军落了个不赏不罚,乾南军、蹈海军等因勤王有功,将官俱升一级,士兵饷银多发两月……只来回跑了一趟,没什么不满意的。
再往后来,飞羽军首功,在关键时刻入城守住城池,功莫大焉,钟铠封勇廉伯,食邑五百户,其下一众将士各有封赏。
镇北军斩级最多,论军功赏,那是有定规的,兵部核实后会报上来,顺帝并未越俎代庖,到时照准就是。
其后便是禁军,几大营将也是各升一级,加官增禄,其下所有将士俱有厚赏,具体数目逐级递减,但已有标准,只等实发,战死者抚恤从优,毕竟是自己的亲军,顺帝怎么也不能亏待了。
至于禁军统领,顺帝只是语重心长叮嘱几句,诸如尽快修复大营,补充兵卒,使禁军尽快恢复元气云云,是奖是罚,只字未提。
关宁也不在意那些,只要将士能得到应得的,一切都好,因此除了跟顺帝要钱外,什么也没有说。
但提到钱,顺帝也牙疼,但无论修缮营房,还是招兵买马,没钱是真不行,只能哼哼唧唧应下了。
自此事毕,顺帝要求各路勤王之师尽快返回驻地,尤其镇北军,责任重大,不可有失。
飞羽军则要暂时留守京城,禁军受创,必须有相当的防卫力量补充进来,万一再遇袭,京城等于大敞了四城九门,那是绝对不允许的,而南越一向不好战,所以飞羽军留下最合适。
其余将军无所谓,默默望一眼石岩、关宁,便一齐退下……回驻地也好,总比留在京里勾心斗角强。
从皇宫里出来,石岩大咧咧道,“侄女,叔叔回去就拔营,先退他五十里再说,省得陛下睡不着,你要有什么事,就让人带话过来,明后两天还追的上,再远……来不及。”
“代我向爷爷问好。”
就这?
“还有呢?”
“叔叔保重。”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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