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射杀


两军人马隔江相望,悉听惊涛声,如今眼下桥已烧毁,郑晚瑶彻底恢复自由。

而沈霁临身上的大喜婚服还没来得及换,上头绣着的纹样在月下看不真切,只能瞧见金丝隐泛柔泽。

他一路疾行,高高束起的墨发如今被风吹得散乱,举手投足间戾气毕现。

看着不像成亲,倒更像是逃婚来杀人的。

郑晚瑶转头朝身旁一名金吾卫道:“把弓箭卸下来给我。”

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被沈霁临关了这么久,她还是想尽早给些教训。

夜色深沉,清辉细弱,唯有两岸火光点点,依稀照亮四下。

沈霁临并不知道郑晚瑶要做什么。

他依稀瞧着眼前被烧得光秃秃的几条铁索,脸色无比难看,身后侍从更是凝神屏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沈霁临特地骑着西域上贡的马追赶,却不想郑晚瑶来这么一手。

这谋划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朝夕处心积虑的成果。

“殿下,你可真是好算计。”

沈霁临的手紧紧攥着缰绳,这句话念出来似乎都带着血腥气。

“所以自打你踏进燕国那一刻起,就在思量着这一出好戏。”

所有看似隐忍的悸动,不过是精心打造出来的假象。

而他居然蠢到竟然会放松警惕。

郑晚瑶坦然跟他对视:“是又如何,沈霁临,你不也是从一早就开始设局?只不过如今是你技不如人,所以这一次,是我赢。”

好一个技不如人。

沈霁临一时间竟无法反驳,甚至想眼下喉间血腥气。

眼下粮仓起火,人手都紧着去那处支援,哪怕眼下他过了河,增援也跟不上。与齐国的战事又十分紧吃,如今没了兜底的粮草,想要打赢更是难如登天。

更糟糕的是,沈霁临清晰地看见,郑晚瑶身后不远处还有人马飞驰而来。

为首者锦衣华服,面色冷淡傲慢,另一个身披甲胄,赤红腰带和玉佩叮当作响。

只见齐墨翎与裴景承勒停骏马,来到郑晚瑶身边。

“阿瑶,我来迟了。”

“本王又欠你一个恩情。”

而卫渊则事微微颔首站在旁侧,神色恭敬,一言不发。

这三人或许相互看不顺眼,甚至彼此嫌恶,却在护郑晚瑶安危一事上,达成了微妙的共识。

无需言语,便站在了同一战线。

这一幕更是深深刺痛了沈霁临的眼睛。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郑晚瑶在他面伪饰的那些情绪,那些叫他失神的瞬间,原来统统都是假的。

从始至终,她身边都不缺男人。

气息紊乱,下颔紧绷,沈霁临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和恶心。

连带着心脏也开始反复刺痛。

脑中骤然涌入很多人的声音,无一例外,全是在咒骂他恶毒凉薄、猪狗不如。

这回甚至还夹杂着幻象:

——郑晚瑶用匕首剖开他的心脏。

沈霁临周身气息混乱,近乎走火入魔。

聂离眼见他状态不对,连忙上前询问:“陛下,您怎么了?”

对岸,郑晚瑶立刻抓住时机。

就是现在。

她快速弯弓搭箭,蓄足了力道,一支冷箭骤然破空而出。

“陛下小心!”

聂离虽率先反应了过来,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猛地伸手,却没能抓住突袭的箭矢。

沈霁临侧身欲躲,亦是晚了一步。

几乎是瞬间,他肩胛被擦破一道狭长的口子。

鲜血大片大片溢出。

“这一箭,远不足以还我在燕国所受之辱。”

郑晚瑶将弓箭丢回那名金吾卫怀中,她双手已经攀上缰绳,神色凛然。

“沈霁临,再见之时,你我之间,可就不是一箭这么简单。”

说罢,她利落调转方向,领着一队人马快速而有序地离开。

从沈霁临的视线看去,那裴景承似乎十分关心她,两人距离挨得极近。

他听不到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也本该为这一箭而产生恨意,可是如今居然更加恨的是那位少年将军。

光看他的状态,也能感受到裴景承和郑晚瑶亲昵无间。

沈霁临捂着伤口的手,不由紧紧攥住,婚服华贵的面料被殷红血液染出一圈深色。

疼痛在此刻似乎都被忽略了。

郑晚瑶身边的男人还真是一个接一个,这很符合她的脾性。

刻薄寡恩,冷血无情。

但沈霁临的渴念却愈发不受控制。

——为什么偏偏不能是他?

无论他如何费尽心思,那些在寻常贵族小姐身上百试百灵的手段,一到郑晚瑶面前就全部失效。

她就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怎么也捂不热。

再抬眼,他的双目已然泛着不正常的猩红。

聂离看得忧心,一面用布料简单包扎止血,一面低低道:“陛下,气急攻心易伤身,还请息怒!”

眼下,郑晚瑶等人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月色下,沈霁临眼角眉梢笼罩着沉沉的戾气。

“回宫。”

“是。”聂离能察觉得到,他此时很不对劲,却又无法细说,只得先听从命令原路返回。

皇宫大内,文武百官都被扣在常朝殿里,不许随意出入。

已经是人人自危。

沈霁临回来时,群臣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希冀,若自家陛下捉住了那放火的逆贼,事情不说有转机,他的怒气总能消散些许。

然而,沈霁临的身后全是自己人,甚至肩上还受了伤。

有人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

沈霁临端坐主位,被传来治伤的太医也是战战兢兢,偌大的殿内,竟连一声呼吸也不闻。

无他,只因沈霁临此刻的面色太吓人了。

他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地面虽然已被宫人简单收拾过,但杀人后的血腥气依旧萦绕不散,焚香也不能盖住。

直到最后一层纱布包裹完毕,他才冷冷道:“全力追击齐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

此话一出,无人不惊。

众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是突然疯了吗?

燕国本就势弱,靠着那五万的鬼师甲兵才强撑了一阵子,可那也是杯水车薪,不能长久。

粮仓都被烧了,此时再大举进犯无异于以卵击石。

满座皆惊诧不已,却没一个人敢有异议。

大殿中心,苏家父女凄惨的死状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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