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禁忌与雷霆


郑晚瑶嗓音很低:“等再过几天,你将伤养好之后重新回到燕国,沈霁临登基只是迟早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让他跟齐国相斗。”

卫渊哑声道:“是。”

外面似乎是起风了,有树叶被风吹拂而过的细微声音,仿佛羽毛一样划在心间。

实际上在这寝宫之中,由于此次是秘密会见,所以四周都严防死守加强巡逻,不可能会有人接近得了这里。

更别说在这房间之内,所有的奴仆都已经被遣散出去,实际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可卫渊总觉得有种如蛆附骨般的目光若隐若现落在自己身上。

阴郁而又冰冷。

他眉头紧皱道:“陛下,周围似乎有人。”

郑晚瑶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她只是重新剪了一段纱布。

“是沈霁临的人。”

她表现得相当平静而笃定。

“这段时间对方一直在远处盯着,我也就陪着玩一玩,你的身份他也早就知道。”

虽然在不远处能够透过窗户,依稀望见寝宫里的动静,但是却听不分明他们的话。

所以郑晚瑶也就时常利用这点做些文章。

而等风声停下来以后,不远处也就重新陷入寂静,好像刚才只是吹过一阵风而已。

郑晚瑶并不知道所谓的密探已经死在了裴景承手中,她也无从得知在远处的树干之上,是裴景承日日夜夜守在那里。

而卫渊闻言则是主动请命。

“属下可以去杀了他。”

他声音低沉具有磁性。

虽然听起来很稀松平常,然而话里面隐藏着的杀意顷刻间便能要人性命。

卫渊也有这个本事。

但实际上他很少会在郑晚瑶面前,表现出戾气横生的模样,所以即便是说杀人这件事,也只是格外平静。

他是鹰犬,而非胡乱咬人的狗。

郑晚瑶难得笑了起来。

她一点点将纱布缠绕在青年人后背,随着伤口逐渐被覆盖,有些地方会逐渐渗血,但是已经没了起初那样可怖。

“如果对方是聂离那样的高手呢?”

“如果主上需要,属下会带他的人头来见。”

他的话简洁明了。

言外之意就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卫渊那双漆黑眼眸低垂下来的时候,很是清冷漂亮,尤其是此刻被郑晚瑶包扎伤口的时候,如一汪潭水般潋滟而澄澈。

他真的很难以克制。

尤其是经历了从前亲密之事后,卫渊但凡被郑晚瑶触碰到,整个人都过分紧绷。

即便对方一如既往冷淡过了头,可他就是会下意识想要再深一些。

再往下摁重一点。

如果此刻能够被永久保存就好了。

郑晚瑶这点力道之下,实际上压根比不上他从前受过的任何伤。

可也正是上药时候的微痛之意,才更加让人难以自持,甚至于沉溺其中。

很多时候他都想过自己这样是否太卑贱。

明明表面上和正常人一样,然而那些荒谬过头的欲念就像跟刺一样扎在心中。

喧嚣。

上瘾。

却又禁忌。

卫渊跪坐着,掌心攥得越来越紧。

不能溢出声。

也不能有任何反应。

仿佛郑晚瑶并不是在包扎伤口,而是在反复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只是郑晚瑶却并没有察觉到他这些心思,她只是若有所思说:“没必要去动那些奸细,实际上很快沈霁临就会跟我再见面。”

“……是。”

“卫渊。”

“属下在。”

“你这段时间辛苦了。”郑晚瑶思忖了一番道:“这几天你就先去公主府,那里有人接应,等养好了伤之后再回燕国。”

她说这话的时候,刚用纱布将对方后背上的伤口覆盖住,随后就是要从胸前缠绕。

“抬手。”

“……是。”

卫渊双手微微撑开,此刻微微仰着头的时候,只觉得每寸肌肤都好像被蚂蚁爬过。

痒。

甚至于有些微烫。

如今酷热未过,或许是有些暑气。

所以才会令人头晕目眩。

“至于你身上这些疤痕,索性都是些新伤,过几天我会让巫必行调配些祛疤药。”

郑晚瑶知道他实际上很在意这些。

打从当年从雪地里将他捡回来的时候,卫渊面对一身的伤就像是困兽般双眼猩红。

她包扎伤口很干脆利落,只不过缠绕纱布的时候,两人不可避免距离会有些接近。

“别动。”

郑晚瑶再次这样说。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包扎手法有问题,以至于从上药开始,卫渊肌肤就总是会有轻微的颤栗,尤其是现在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眼底都有些薄红之色。

看起来好像是受了什么欺辱。

卫渊那张脸原本就是极为清冷的类型,所以低垂着眼睫时,看起来也确实很好欺负。

“要是痛的话就直说,我会尽量轻些。”

郑晚瑶依然没什么神情,但是她动作却很温和,或许是因为相处过多年的原因,郑晚瑶身上为数不多的细腻都给了卫渊。

归根结底约摸是因为,当年两人被追杀到洞穴的时候,如果不是卫渊贴身照顾,她险些高热致死,也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兜兜转转许多年过去。

她和他好像依旧没什么变化,是主子跟暗卫,也是能并肩而行的亲近之人。

“……不痛。”

卫渊缓缓垂下眼睫。

这点力道压根算不上什么。

即便是刚才被剜去腐肉的时候,他心里面下意识想的也只是贪恋。

他太过病态。

卫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这样,又或者说他骨子里就是渴求主子惩戒的病犬。

责罚是欢愉。

锁链会成为漂亮的环串。

即便是鞭子,在他心中也并非是枷锁,而是可以烙印的青藤。

而郑晚瑶听见他说的这两个字之后,倒是缓缓说:“不痛的话你就放松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在给你上什么酷刑。”

她说完就按住了卫渊的肩膀。

随着最后一截纱布穿插过来,最终被稳稳系在了后肩,用剪刀处理完之后,基本上就已经没什么问题。

“看来我包扎伤口的手法还不生疏。”

郑晚瑶对自己还挺满意。

她系好纱布后就捡起软榻边散落的外袍,然后重新披在了卫渊身上。

“以后要是再发生这种情况,没必要遮掩,对我来说你就是你,即便是像从前一样满脸伤痕,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活着。”

郑晚瑶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进去,总而言之就这样说给他听。

卫渊就是那种需要下命令的类型。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有朝一日出现了什么状况,卫渊会不会在没有诏令的情况下,逾越所谓的规矩办事。

“你先从密道回去公主府,那里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这两日先休整。”

郑晚瑶本来是打算送他离开,不过临走之前还是重新拿了几瓶疗伤药给他。

“好好养伤。”她眼眸里掺杂着极为认真的神情:“至于沈霁临对你施加的这些伤,我迟早会帮你讨要回来。”

说完之后,卫渊便被送进密道中。

他身上尚且披着刚才散下来的外袍,手里的是攥着温润清透的白瓷瓶。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气息。

卫渊走得很慢,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很小的弧度,甚至于连他都察觉不到。

而当他逐渐走到光亮之前的时候,才像是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神时候的不妥。

“砰”——

随着掌心摁上机关,巨大的石门缓缓推开。

刺眼的光亮也像是在提醒他,该从梦里清醒过来,而不是继续沉溺。

他知道主上不过是随手恩赐。

对暗卫来说,生与死往往只在一线之间,即便是有了冠冕堂皇的燕国贵胄身份,他也依然是那个会跪在郑晚瑶裙下的鹰犬。

他们这种人别说是身份,即便是像十五那样当个哄人开心的面首,都是禁忌与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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