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指桑骂槐

只见男人身首异处，鲜血飞溅三尺之外。

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还往外凸着，十分骇人的模样。

“这人当真是卑鄙无耻。”郑晚瑶讥讽了一句，而后眼眸轻抬道：“只是齐君动作也太利落了些，审讯也不多问两句，看来是做惯了这样的事。”

听出她话中深意，齐栎面色阴郁恰如天上乌云。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是在指桑骂槐！

齐栎一字一句道：“郑君乃我国贵客，他敢下手便是罪该万死，无需多问。”

郑晚瑶瞥了地上一眼，状似斟酌实际上就是在折磨人的心态：“可……他那眼睛还睁着，在我大郑，只有含冤赧诉、死不瞑目之人才会这般，齐君当真不必再多查查么？”

“郑君多虑了，两国风俗不同，齐国并不讲究这些。”齐栎悄然深吸一口气，既然举兵不成，便不愿与她多作纠缠：“今夜你太过劳累，我已命人为你换了一座宫室，还请回去早些休息。”

郑晚瑶点点头，毫不客气道：“的确劳累，我在郑国生长这么多年，头一回遇见如此荒谬之事。”

“所以，明日的宴回便免了，只是我还有一桩事，不吐不快。”

齐栎眉心突突直跳。

直觉告诉他准没什么好事。

“何事？”

“我此番来齐，不单单为庆功，父皇仙逝当日曾留下遗言，有话叫我务必带给齐轩公。”她顿了顿，补充道：“说是事关重大，务必传达。”

齐栎的眉心又拧了起来。

他与齐轩王名为父子，但皇权之下亲情淡薄，他对这个父亲向来是敬畏比亲爱多。

父皇曾经与郑晚瑶之父交好，他若真一口回绝了，恐怕会惹父皇不快。

踟蹰片刻，齐栎沉吟道：“父皇近日甚感疲惫，不便贸然打扰，我先去请示一番。”

“那便有劳了。”

郑晚瑶依旧彬彬有礼，比之齐栎的心思纷乱，显得镇静许多。

即使宫人们已经积极救火，火光依旧笼罩着皇宫四处，风里都带着焦灼的气息。

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郑晚瑶被重新安置到北边的永熙殿。

待领路宫人告退，才坐下没多久的她又站了起来，确认长廊四下寂寂，后，对门外的金吾卫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好生守着，若有人来问便说朕已经歇下。凡有异动，第一时间来禀报。”

“至于卫渊……你不必跟他们一处，且去尚源客栈找十五和淮南王，看看他们伤势如何。若十五醒了，再问清楚禁地之事，明日朕亲自前往探查。”

侍从们纷纷应下，卫渊也恭敬地颔首：“是。”

清俊侧颜浸润月色之中，愈像一块冷玉。

他摁着剑柄垂下眼眸的时候，很是恭敬。

“……等等。”

郑晚瑶忽而发现了什么，立时叫住了他。

“你受伤了？”

卫渊摇摇头，一笔带过：“小伤而已，不碍事。”

郑晚瑶却不信。

适才忙着和齐栎那家伙对峙，没注意到卫渊。

眼下一看，他右臂一大片都被烧得皮肉皱缩，红肿渗血，看着便十分疼痛。

郑晚瑶不自觉眉头紧皱，连神情都冷了下来。

“密探不是和我说过，淑芳殿无人受伤么？究竟是他们探查不利，还是你有伤不报？”

卫渊连忙撩袍跪地：“属下并非有意欺君，如今多事之秋，只是不愿叫陛下烦忧。”

郑晚瑶的脸色冷过那一帘银白月华。

“跟我进来。”

门扉一关，卫渊被命令在桌旁坐下。

这其实是很失礼的，暗卫岂能与君上同桌？

但郑晚瑶此时心绪不佳，卫渊也不敢多言。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替卫渊上药、包扎。

以往郑晚瑶帮忙疗伤，总会随口问两句，今日却过分阴沉。

卫渊觉察出她似在生气，只当是自己办事不利，未能让郑晚瑶满意。

伤口一处理好，他便再度跪下请罪。

郑晚瑶一看他这架势就更烦躁，直接制止道：“别跪了，你那膝盖还要不要？”

卫渊顿在那里，不让跪，他便只好低下头以示崇敬。

“属下办事失利，陛下如何惩治都使得，只是不要气坏了身子。”

郑晚瑶伸手抵着太阳穴：“我什么时候说你办事不利了？”

卫渊什么都好，武艺高超，忠心耿耿，就是有时候仿佛听不懂她说话。

或者说根本不把性命当回事。

“早就同你跟说过，要表忠心，也要有一副好身子骨才行，受了伤就大大方方说出来，没必要忍着。”

“莫非你是觉得，我出不起这点药钱？”

卫渊果断摇头：“属下绝无此意。”

“所以下回再受伤不许藏着掖着，老老实实说出来，听明白吗？”

卫渊垂下眼睫，缓缓点了点头。

“属下知错，绝不再犯。”

暗卫本是主子的鹰犬，最擅长忍耐不发。

可郑晚瑶却告诉他，有何伤痛都不必隐忍。

心中像是被一片羽毛拂过，骤然带着痒意和敏感。

“下回别再犯这个蠢。”郑晚瑶摆摆手：“成了，你去吧，路上多加小心。”

“是，属下告退。”

离开后，卫渊很快湮没于熟悉的夜色之中。

只是这回多了一个抚摸伤口的动作，他指尖细细摩挲着郑晚瑶亲自缠绕的绷布，痛感仿佛也不那么强烈了。

细细密密的轻微灼烧感，更多的却是温暖。

卫渊垂下眼睫，病态般留恋其上残留的一点清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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