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包间里,李无争正对着赵祈枫喋喋不休:“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和白桃都知道?洪炟你也知道?这么大的事儿就瞒我一个?”李无争憋屈的皱着鼻子直摇头:“真行,这么大的事儿,就我不知道,你们真可以——”
“没想瞒你,”程南绝走进来,在他肩上拍了一把。
“但是今天,这事儿弄得真不是时候……”程南绝拿打火机点了根烟,叹了口气:“太欠考虑了,没想到会这样,现在我就是想跟他走近点儿,他都很难接受了。”
他看了看赵祈枫:“他心里压的事可能比你了解到的还严重,不是光害怕别人的眼光那么简单。”
赵祈枫想了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程南绝叹了口气:“……我现在送他回学校,你们慢慢吃吧,这事儿……”他用夹烟的手蹭了蹭鼻子:“回头再看吧,你们都少操点心,以后见了他也别表现得这么明显。”
“他不想跟你好啊?”白桃有些意外。
“嗯……”程南绝皱了皱眉:“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性向,所以你们以后都收着点好奇心,别一窝子同性恋,还弄得跟没见过似的。”
一桌人瞬间静了。
半晌,李无争猛地抬起头:“谁一窝子同性恋?还有谁?”
白桃往椅子里缩了缩。
“哥,他今晚情绪波动太大,你有话缓着点儿说。”赵祈枫叮嘱道。
“我知道,我会注意,”程南绝把烟按灭,拿起车钥匙和椅背上的外套,摆摆手:“走了,”说完快步走出门去。
李无争目瞪口呆的看着程南绝离开的背影,转过脸来盯着桌上的几个人来回审视,半晌,开口道:“哥喜欢男的我打一开始就知道,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你们谁还是同性恋,站出来我看看来——”
程南绝下楼的时候,乔明飞已经没在原地了,他立即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刚拐上大路,就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下,乔明飞正靠在平时等班车的站牌下看手机。
夜晚的山里很安静,微风轻柔,乔明飞站在那里,路灯的光洒下来,落在他的头顶、肩膀上,静谧又孤独。
他总是这样,让人看着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心疼,想护着他,想替他挡住外来的风雨摧折。
那双眼睛那么好看,怎么能一直落泪。
程南绝悄悄松了口气,他停下车点了根烟,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乔明飞看看他,继续低下头看手机:“我打个车就行了,你不用送我。”
“这里叫不到车。”
“我走下山到路口搭个顺风车也行,现在还不晚,进城的车挺多的。”
“乔明飞,我再次向你道歉,你别生我气了好吗?”程南绝走近一步,微微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不管我知道了你的什么秘密,你都不要把这看成是一个把柄落在了别人手上,我不会成为影响你生活的隐患,我向你保证,你能安心一点吗?”
安心。
乔明飞低着头,闭了闭眼睛,心里涌起一股苦涩的,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什么时候安心过?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对我缺乏信任,有了防备,但是我真的没想伤害你,我没有理由那么做,对不对?”程南绝看着他。
乔明飞依旧沉默。
程南绝叹了口气,把烟踩灭:“我先送你回去吧,你今天估计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以后的事再说,好吗?”
乔明飞看着远处的山路,低低的“嗯”了一声。
程南绝一路把车开的很平稳,乔明飞一直望着车窗外,情绪平复过后,他整个人就变得很安静,但是一眼看去的疲惫却那么明显。
“天天来回这么赶挺不方便的吧?这儿离市区还是挺远的。”程南绝看了看他。
乔明飞转过头,呆了一下,说:“公司有班车,挺方便的。”
程南绝点了点头。
“今天加班做了个报表……本来可以跟着工队的车回去的……”乔明飞声音很轻,仿佛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今晚的一切,本来可以不发生。
程南绝看了看他。
乔明飞抿紧了嘴唇,不再吭声了。
进了市区,车速慢了下来,路口等红灯的间隙,程南绝问:“你晚上没怎么吃饭,我找个地方随便吃一点,可以吗?”
乔明飞:“不麻烦了,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前面的车动了,程南绝慢慢跟了上去。
半路上,程南绝打了一把方向,把车停在一家私房菜馆门口,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说:“你稍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说完不等乔明飞回答,快步走进餐馆。
不一会儿,他拿着两瓶喝的走了出来,坐进驾驶座,递给乔明飞一瓶,乔明飞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发现是温热的。
“我让他们做几个简单的菜,给我打包拿过来,很快的,你等一等。”
乔明飞转头看了看餐馆的招牌,这家很有名,不是他这种学生阶层平常能消费的地方。
程南绝笑了笑:“我哥他们经常来这吃,我也觉得味道挺不错的,你应该吃得惯。”
“谢谢……”乔明飞握着水瓶低声道。
程南绝看了看他,伸手从他手里拿过瓶子,拧开盖子又递回给他:“喝一点吧。”
乔明飞愣了愣,恍惚觉得好像这不是他第一次给自己拧盖子了,他喝了一口,没吭声。
程南绝看着他疲惫又时时绷紧神经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你平时工作中或者和朋友在一起也会这么紧张吗?”
乔明飞转过头,顿了顿:“……不会。”
“是因为别人都不知道你的秘密,而我现在知道了,所以令你感到不安对吗?”
乔明飞没有回答。
“不管你是……怕我,还是防备我,其实都没有必要,”程南绝大拇指一下一下蹭着手里的瓶子:“你可以换个角度去想,如果一个人撑的很累,多一个朋友陪你分担,也挺好的,你说是不是?”
乔明飞捏着手里的瓶子,依旧沉默着。
“而且,我们是同类,我希望,你能从我这里得到的是安全感和放松,而不是更大的压力和负担。”程南绝看着他。
乔明飞低着头,垂下的睫毛颤了颤,没有看见程南绝眼睛里沉静的温柔。
车厢里陷入安静,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餐馆门口跑出来一个穿着跑厨衣服的小伙子:“程先生,您点的餐好了,给!”
程南绝打开门下车接过打包袋,笑着说:“谢谢。”
“哎不用不用!回去趁热快吃啊!”小伙子一边笑着摆手,一边捂着厨师帽小跑着回去了。
车驶到离学校还有一个路口,乔明飞直起身子,捏紧了手里的水瓶:“就这里找个地方停下就可以了,我自己走过去。”
程南绝说:“好。”
车子拐到旁边的路口停下,乔明飞低着头解安全带。
程南绝看着他的动作,思虑再三,终于忍不住轻声问:“……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吗?”
乔明飞手一顿,抬头看着他。
程南绝说:“其实我也可以问祁枫或者老三要,可我现在觉得还是问你本人要比较好,这样应该会显得,比较尊重。”
乔明飞张了张嘴:“为什么……?”
“我想认识你。”程南绝看着他。
“不是已经认识了吗?”
“还想更深一些。”程南绝执着地说。
乔明飞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讨厌我吗?”程南绝又问。
“没有……”乔明飞又有点紧张起来。
“那就别用有色眼光看我,我不是坏人。”程南绝一边说一边把手机递了过去。
乔明飞看着已经解锁伸到面前的手机,程南绝又补充道:“我不会随便打扰你。”
乔明飞微微叹了口气,接过来输入自己的号码拨通,自己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便挂断把手机还给了程南绝。
程南绝笑着说:“谢谢你。”
又把打包袋放到乔明飞手上:“回去趁热吃。”
“嗯……”乔明飞推开车门下了车,转过身道:“……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程南绝胳膊撑着方向盘,看着他,想了想说:“今晚我真的很抱歉,希望没有给你留下太坏的印象,但不管怎么样,我很高兴认识你,乔明飞。”
乔明飞抿了一下唇,抬起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程南绝笑着挥挥手说:“回去吧,我走了。”
乔明飞轻声说:“好。”
程南绝打了把方向,将车开了出去。
车子开出好远,从后视镜里依然看到乔明飞站在原地愣愣的样子,程南绝心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把车窗降下一半,单手摸出烟点了一根,拨通了赵祈枫的电话:“散了吗?”
“没呢,等你呢。”
“我一会儿到。”
出了市区就没什么车了,程南绝提了提车速,打开车载音乐,开始循环播放那首《wellerman》。
“噔,噔,噔……”熟悉的鼓点声响起来,男声低沉的嗓音伴着轻快的节奏流泻而出。
程南绝胳膊肘撑在车窗上,虎口卡着鼻子,单手搭着方向盘。
他很喜欢听这首歌,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
难受或者迷茫的时候,心情不错的时候,这首歌都是他列表里的首选循环曲目,他偶尔会跟着轻轻的哼唱,好像哼着哼着,生活的转机就会在前方出现。
拨开乌云,露出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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