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这是病，得治
第155章 这是病，得治
“叮！叮……”
黑暗的森林当中回荡着金属相互敲击的声音，每一响所持续的时间奇长，就像被硬生生地拉长了音调一般，沉重坚实而又没有回音。
每两响之间的间隔几乎分秒不差，犹如经过精密计算后再由绝无失误的机械严格执行，虽然只凭人的双手并非做不到，但那需要经年累月的经验才能达成。
这就是机械超越人类的地方，几十年才能培养出来的熟练工匠通过机械可以任意大规模量产，哪怕一个初出茅庐的家伙依然能够直接越过这几十年的修行之路，只要懂得操控机械就足够了。不过现在的身体究竟是机械？还是人类？在这以前罗慎从来没怀疑过，因为身为人类的心从来没改变，但是现在或多或少地罗慎开始觉得自己貌似并没有说这句话的底气。
有时候，罗慎会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台机器了，唯独不同的是这台机器受到自己灵魂的操纵，从而勉强还能保持着接近与人类的性质。
这种感觉正是从得知体内似乎有称之为“机神经络”的奇妙东西存在，并且机关术的进展突然开始一日千里之时开始的，虽然看上去都是喜事，但罗慎依然清清楚楚地能够感觉到自己与人类的偏差开始越来越大。
再这样下去到底会发生什么？无论是罗慎还是海灵都说不清楚，所以罗慎就采取了最简单直白的方法应对——无视。
反正我还是我，就算和以前不一样了又能如何？
连绵不绝的击打之声停止了，人迹罕至的森林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绝不安全祥和。
黑暗当中依然蕴藏着各式各样的危险，除了那一点光的所在之处，那是森林当中唯一的光源，只是平凡的火。
不平凡的，是火边的人。
“九十五锤，不到一个月……虽然和我们天生就能学会的相比还差一点，但是已经足够让绝大多数机关师上吊自杀了。”
海灵悬浮在锻砧之前，感慨万千地捏着一个薄薄的圆筒，双手一拉，看似就是由铁皮围成的圆筒突然伸展了数倍，原来圆筒的外壁竟是由无数细小的零件所连接而成的。
实际上这个圆筒是一次成型的，并不是先打造出这些细小零件再拼接而成，这就是九十九折锻击术与一般的锻造法的本质区别所在。
若非如此，也绝不会位列机关术四大神工之一。“可是能到九十九锤才算合格啊，而且九十九锤也不是极限，叠加的锤数越多锻造出的东西才越精致，我估计再有两三个月都到不了九十九锤。”
罗慎放下了手中的锤子，从纳物戒指中拿出一套备用的衣服，换过之后顺手将已经湿透了的衣服投入燃烧的篝火中。
现在的身体比大战一场或者整天赶路还要疲惫，如果不是身体能够自然回复体力与灵气，估计即使是掌握了九十九折锻击术的心得也无法使出吧。
“不错，哥哥现在越来越知道谦虚了，就算是我也能达到一百二十八锤的程度，哥哥你就慢慢修炼吧，千万别有急于求成的想法，无论是四大神工还是四大鬼技都是足够一个机关师研究一辈子的东西，何况之后还有……”
海灵没有说完话身体就从空气中消失了，藏到了罗慎的戒指当中。“好！吃点东西睡觉！明天争取赶到有人的城市！”
罗慎抖擞精神，拨了拨眼前的篝火，将大块的鹿肉串在事先打造而成的长形铁钎上，再把铁钎架好，随意撒了些辣椒，盐和胡椒粉混合磨碎的诡异男子汉调料，就这样简单地在明火上烧烤起来。
说来很丢人，现在之所以在森林当中，是因为迷了路……
千算万算，自以为已经万事俱备之后，到了边州才想起没有地图。
海灵倒是记得住边州的地图，可是那张全图有点太大，最小比例单位是大城镇以及主干道，连村子级别的都没有，实际来到边州才发现走的路基本都是地图上没有记载清楚的。
于是就抱着“反正按照直线走大概也没问题”的想法开始了边州之旅，到今天为止已经连续两天没看到人影了。但是根据海灵的记忆，穿过森林应该所到达的就是人口相对密集的区域，大概……大概无论如何也能遇到人吧。
铁钎上的鹿肉很快就变得表面微焦，可能里面还是红的，但肉串上所散发出的诱人香气杀伤力着实很大，罗慎那本来勉勉强强还能算作端坐姿势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
“每一次看都是这么好吃……咕……”
罗慎不怕这点温度，伸手抓住了一条铁钎，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不行，忍不住了。
连铁钎带肉都是足以让常人皮肤表面严重烫伤的凶器，罗慎却毫不犹豫地咬住了红亮的肉块，一扭头从铁钎上撕下了大半串，被撕开的肉块尚且冒着汩汩热气。
“唔唔……不是魔兽……真是太好了……”
满足地咀嚼着野味十足的微辣肉块，罗慎鼓着腮帮感叹道，甚至有些沉醉于咀嚼而舍不得下咽。到底还是有人的地方好，不至于只能打魔兽来吃，那些魔兽肉的味道一只比一只可怕。
野生的鹿鲜有脂肪，烤肉的表面很轻易地就干枯了，嚼起来也缺乏肉汁，亦有着不俗的韧性，对于厨师来说实在不是合格的菜品。但对于罗慎来说，辛辛苦苦修炼之后的烤肉比平时要美味十倍，尤其是这一切还都出于自己的双手。
“索索……”
“嗯？”
罗慎的耳朵动了动，脑袋向着一旁偏了过去，在身旁的树丛当中很显然有某种生物，因为那里正在摇动。
难道是老鼠吗？
应该不会是野生的魔兽，至少到今天为止还没看到过一只可以称作为魔兽的家伙，最大的生物也不过是熊而已。
即使是野兽也有着远离危险的本能，在这种时候还会大摇大摆地出现，除了老鼠，松鼠之类，罗慎所能想到的也只有野猫了。
树丛依然在动，可能是因为靠海，边州的气候比大武国内陆要温和得多，常绿植物也不算罕见，至少在这森林中到处都是。
突然树丛中升起一个黑影，细长，不算太小，而又绝不大，似乎弓着腰伸展不开的模样。
罗慎抬起了手，揉了揉眼睛。
黑影离开了潜伏的黑暗，向着篝火旁边缓步走来，走了两步猛然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
似乎没看错，那个……应该是人影。
“嘿嘿……闻到香味，果然是有人啊……”
苍老的声音首先在罗慎看清楚黑影面貌之前响了起来，嗓音略有些尖，但这种声音毫无疑问是个年龄颇大的老头。
“前辈，都是行路的人，何必客气呢，请。”森林中突然出现老头倒也并非说不过去，罗慎隐隐察觉得到那老头身上的灵气涌动不在自己之下，算是半斤八两，看对方没有恶意，又是老人，便站起身来客客气气地说道。
“好……嘿嘿，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鬼地方还能碰到你这好孩子。”
老者向前走了几步，佝偻的身影显现在篝火的火光之下，冲着罗慎嘿嘿一笑。
罗慎也随之看清了来者的面貌。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枯瘦老人，虽然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皱纹，但已经变得粗糙的皮肤成为暴露年龄的关键所在。老人的身材偏矮，蓄着稀疏的八字须，与什么“仙风道骨”之类八竿子打不着，与在老年活动中心麻将桌前所看到的老头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硬要说出点过人之处，那就是这老人的眼睛极为灵活，但是却有些贼眉鼠眼的感觉。“前辈请随意，手艺比较差啊。”
“嗯，的确很差，不过换成老爹我也不会更好啦，嘿嘿。”
老人大大咧咧地坐在罗慎对面，也伸手直接抓起了滚烫的铁钎，突然之间那看似已经缺了牙齿的嘴巴一下子张得几乎让罗慎担心是否会脱臼，一口就把铁钎上串着的肉块尽数撸了下来。
这一串就有将近一斤上下的肉，老人呼哧呼哧地喘息着，仰着脖子生怕肉块从嘴里掉出去，毫无仪态地贪婪大嚼，吃相比罗慎还要狼狈。
“有意思……才不会输给你。”
罗慎心中赞了一声，也拿起一串烤肉，学着老人的模样一口撸净，也仰面向天地喷吐着阵阵热气，一时间燃烧的篝火旁边展开了一场无声对决。
“小子，吃相很不错，像条汉子！”
三下五除二篝火前已经空空如也，老人吧把手的铁钎丢掉，伸出了拇指，空闲的左手却一直垂在身边一动不动。
“前辈！比吃饭喝酒要是都输的话，我这做年轻人的也太丢脸了。”
“哈哈哈！有意思！能看到你这样的小家伙也算缘分了！这是力阶高级的荒雷百舞，拿去玩玩吧，不想玩多少也能换几个钱，哈哈！”
老人站起身来，右手在空中一闪，一个古朴的羊皮卷落在了罗慎身边。不待罗慎反应过来，老人那看上去有些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离开了篝火的光芒，就要消失在黑暗中。
“前辈，这是病，得治。”
罗慎看也没看老人丢过来的功法，反而不急不慢地对着老人即将离去的背影悠然说道。
“你……看出来什么了？”
那瘦小的影子顿了一顿，脚步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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