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真相
看着眼前穿着明黄常服的中年男子,庆国长公主倏然而惊。
她看看皇帝,又回过头去看看萧暄一行人。
惊愕之下,舌头僵直,只有一个念头。
萧暄是个疯子。
门外门内,三拨人。
不过片刻,庆国长公主反应过来,悚然间,狠狠地将一侧侍卫抱着的酒坛给挥落。
酒坛不堪击打,跌落在地,寂静无声间,哗啦声刺耳。
酒液如晶莹的水珠,四处溅落。
不论这酒坛里有什么,庆国长公主此刻唯有一个念头,就是将它毁灭。
毁灭了就不会被人发现她的秘密了。
酒的芬芳,皇帝越过月洞门,缓步而来。
护卫在他身旁的御林军四散开去,绕过庆国长公主,将她的人围了起来。
柿子树下,萧暄依旧望着皇帝,没有说任何的话。
直到他走近。
后头,庆国长公主眼睛圆瞪,只觉得口齿发寒,不断喃喃:“他这是疯了……”
皇帝知道这事,根本就不可能收场。
不论是她还是他。
他以为皇帝知道真相后会为先太子翻案吗?会给顾家公道吗?
根本不可能啊。
当年的皇帝正是壮年,太子年纪那么大,还颇有贤明,这一切都是催命符啊。
大臣们目光慈和的看着先太子,都想着以后太子上位能够政清明和,那皇帝是什么?
他是昏君吗?
哪个帝王不想着要留名千史。
谁愿意被后来的人比下去?
若太子是个平庸的也就罢了。还能多活几年。
萧暄真的以为这事只有她是始作俑者吗?若没有皇帝的推波助澜,太子怎么会死的那么快。
他其实可以不死的,但偏偏皇帝要他死啊。
晚云惊墨,火把惊心。
庆国长公主无端地打了个寒噤。
她明白刚刚为什么萧暄和顾氏会那样做戏一场了,哪里是真的起了争吵,离心。
分明就是让她放下戒备。
也是她傻,太想要他们手中的东西,才会被雁啄了眼。
这一刻无论庆国长公主多么的后悔,也已经没有后悔药吃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那头,萧暄给皇帝行了礼。
皇帝看着他身旁的几个人,眉头一皱,问:“说吧,把朕引过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里是顾家的老宅,皇帝看了看火把照不到的地方。
当年顾文骞在朝中很得他的看中,否则也不会让他去教导太子。
却不想,后来出了那样的事。
顾昙知道萧暄今日带她来不会是巧合,从他进崔家,告诉她那些事,再到来顾家旧宅,这一切都应该是铺排好的。
大概唯一的意外,就是兄长朝他扑过来的那一下吧。
顾昙指尖微蜷。
“怎么不想说?你们这一局,一计套着一计,环环相扣,这样的精彩,不就是想告诉朕真相吗?”
皇帝背着手,卓然地立着,与萧暄对视。
“敢用你岳父埋下的女儿红做引子,用自己的未婚妻设局,萧暄,你可以啊。”
萧暄听了这话,心下苦笑。
他看向那破碎的酒坛,他何尝忍心这样做。
阿昙还不知要如何才能哄好呢。
随皇帝过来的不只是御林军,还有几个当朝大臣。
原本他们是跟皇帝在乾清殿议事,忽然有太监过来在皇帝耳旁说了几句,皇帝当即丢下政务带着他们来了这里。
这几个都曾经历过先太子和顾家之事,皇帝话音一落,所有人视线都聚集在萧暄的身上。
萧暄看了眼一侧顾昙,目光落在顾景辰身上。
“陛下。这里也不是个审案的地方,不若移步?”
皇帝不置可否。
一旁的侍从早就去主屋清理出来一块地,等着众人进去。
皇帝在主位坐下,顾景辰在大堂正中央跪下,身姿挺直,开口道:“罪名顾景辰,父亲顾文骞。当年……”
他双目如同漩涡,裹着利刃朝一侧庆国长公主扫去,咬着牙道:
“当年我父本可以阻止那场变故,陛下和先太子更不会父子反目成仇,可奈何有人从中作乱。”
庆国长公主听到这里,眼神缓缓眯紧,面色发乌。
那两个酒坛一看就是上了念头的,可见的确是从前就埋进去的。
本以为打碎就没事了。
可刚刚她趁着众人转移场地时悄悄地看过那酒坛子,应该就是普通的装酒容器而已。
也就是说证据根本就不在酒坛子里。
皇帝想到六年前的事,起初他的确不想杀太子。
因为一个人的欲望是杀不掉的。
除去太子,还会有下一个皇子被朝臣拥立出来,逼迫他立太子。
一个有瑕疵的太子,被他拿捏的太子,总比其他的更好。
至少不敢在他面前翻出风浪来。
可后来翻出来的事情越来越多,牵扯到的官员越来越多。
就连他极为信任的顾文骞竟都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让太子上位,好一人之下万人之下。
皇帝就无法容忍了。
故而当机立断,将太子一系都给铲除。
先太子到底是他的孩子,若是真的有罪,他肯定不姑息,可若是有人在背后……
“然后呢?你发现了什么?”皇帝肃然问道。
顾景辰眼底闪烁着寒芒。
“当时出事时,罪民并不在京都,得到消息赶回京,一切都已经迟了。只能悄悄地潜下来,查清楚真相。皇天不负有心人,几年过去了,今年在扬州时总算让罪民查到了一些线索。”
说到这里,他整个人惊魂落魄,咬着牙,将之前从柿子树下挖出来的,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呈上。
看到那东西,庆国长公主顿时身子一软,差点从凳子上滑了下去。
从出现在顾家旧宅就没同她说过一句话的皇帝终于看了她一眼:“阿妹多大年纪了,坐个凳子也能坐不好。”
庆国长公主喉咙一哽,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扶着椅子的把手,让自己坐正。
眼睛却是死死地看向那被皇帝贴身大太监奉上去的东西。
她不敢相信萧暄他们真的找到了证据。
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当年她在里头动的手脚不过是旁枝末节,根本上并不是她想要推翻太子。
还有振威王在前头,到时候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振威王身上。
这是庆国长公主想了又想后,能够想到最好的脱罪方法。
顾景辰毫不留情将她最后一点幻想给击了个粉碎。
“这是当年父亲知道自己没办法脱身后,拼死留下的证据,里头指向罪魁祸首是庆国长公主。”
他仿佛承受不住惨痛的真相,失声痛哭伏地不起:“陛下,请你一定要为罪民的父亲做主,还他一个公道。”
皇帝指着一旁面色苍白,身子直颤的庆国长公主:“凭她敢一手遮天,害死朕的太子和股肱之臣?”
皇帝不认为庆国长公主有这个能力。
庆国长公主听到这里,忽然心头一喜,连忙点头:“皇兄说的是,就你曾上来的这些东西,谁知道是什么时候伪造的,平白就能证明事情是我所为?”
“我又不是那些大臣们,为了拉扯同僚,自己上位,做那些勾心斗角的事。”
说完,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对面可还坐着几位大臣呢。
她立即补口道:“我说的可不是各位大人啊。”
“证据?动机?呵呵……”顾景辰忽然笑得有几分诡异。
他的嗓音沙哑:“因为你恼羞成怒,已报当年我父拒绝做你的驸马。”
庆国长公主顿时两眼一黑。
这件事情顾文骞的孩子怎么会知道?
当年她并未把自己的心思说给旁人知道啊,就连如今的驸马都不知道。
更别说小辈之类的人了。
皇帝同样是面露惊诧,这事他可还真的不知道。
顾景辰指着皇帝手上的油纸包:“陛下可看上头的记录,应是明明白白。”
“庆国长公主不仅对付罪民一家,就连母亲的母族,也受了牵连,被她赶出扬州,背井离乡到旁的地方落脚。”
整个屋内为之一震。
皇帝看着贴身大太监将那油纸包打开,慢慢地露出里头皱巴巴的纸团。
就着大太监的手,看着宣纸上字迹斑驳,颜色也显得焦黄了些,即便如此,还是能够让他看清楚上头记录的内容。
所以,庆国长公主在顾家的事情上的确是动了手脚,是她让顾家陷入到先太子的谋反案中。
可即便如此,也不过是顾家的事翻案啊。
皇帝心头感叹了下,看来萧暄对于顾氏很是爱重,这样可不好。
身为一个帝王,怎么可以如此多情?可是会误事的。
他道:“太子,你为了让顾家翻案,让顾氏能够清白的嫁入东宫,也算是用心了。”
“朕回宫后,会给顾家一个公道,明旨公告天下,洗清顾家的冤屈……”
“至于庆国这边……”
皇帝看眼仿佛被雷击中,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不可思议,渐而面上血色褪尽的庆国长公主。
的确是应该给这些喜欢指手画脚的宗室一个震慑了。
“剥夺公主的封号,收回公主府和封地……”
没等到他说完,庆国长公主忽然站了起来,尖叫着:“阿兄……这事可不是妹妹做的呀……”
看着她扑倒在皇帝跟前,萧暄和顾景辰对视一眼。
这事,终于成了。
不仅仅是庆国长公主,背后所有的人都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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