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好，都听你的
姚励谦以前从未和孩子谈论过这个话题，但也没有刻意避讳，他揽着子期的肩膀去了外面。
然后才告诉她：“爸爸遇到喜欢的女人，想要和她一起生活，子期会不会祝福爸爸？”
姚子期一时只觉得心情很复杂，她很爱她爸爸，是想祝福他的，但是只要一想到以后爸爸和另外一个女人有了新的家庭，那她就成了一个外人。
她讷讷地点着头，说：“祝福你，爸爸。爸爸结婚的时候，会邀请我吗？”
姚励谦笑起来，“结婚的事还不急，等到那一天，肯定会邀请你的。”
门没有关严，父女俩的对话被朱雨虹听得清清楚楚。
她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浑身无力，这会儿精神很差，连自己坐起来都办不到。
还能有什么本事，从别的女人手里把姚励谦抢回来？
她开始恨自己的无能，也能姚励谦的无情，她还没死，他就等不及要结第二次婚了。
早前他还有耐性，到处陪她看病，可是一个月前他不再来管她，让他姐姐姐夫来了一趟。
朱雨虹心里很清楚，姚励珍一直看不上她，好着的时候看不上，现在快要病死了，表面装得再心疼你，也难掩心头的庆幸——庆幸她就要死了，庆幸她弟弟找了个比她好的女人。
听说那个女人年轻漂亮，出生书香世家，方方面面都比她好千倍万倍，那才是配得上姚励谦的女人。
可是朱雨虹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的生活都越来越好，只有她快要死了！
此时此刻，姚励谦和女儿在外面谈论他和那个女人的婚事，朱雨虹恨不得爬起来，拉着他一起从楼上跳下去。
只有他和她一起死了，才不会被别的女人霸占。
父女俩在外面有说有笑，朱雨虹躺在那里，癌细胞在身体里不断折磨着她。
医生告诉她，只要熬过第一个五年，她就可以活得更久。
有些病人甚至带病生存了十几年都好好的。
医生给了她那么多希望，可她最大的希望在姚励谦那里，他吝啬给予，他不再要她。
“爸爸，你吃饭了没有？”
子期很乖，看姚励谦来得风尘仆仆，担心他饿着自己。
“下飞机直接就过来了，没来得及。”
姚励谦抬手看时间，然后对女儿说：“找地方陪爸爸坐一会儿，你也吃点东西。”
子期点点头，说：“那我去把护工阿姨找过来，爸爸你等等我。”
没多久子期把护工叫来了，交代了几句，才和姚励谦一同出去吃饭。
中午子期吃了个汉堡，姚励谦问她饿了没有，她傻乎乎的笑着点头，姚励谦就又给她点了牛排和意面。
父女俩是好长时间没单独一块儿吃过饭了，子期在姚励谦面前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说关于学习的事情，同学的事情，甚至是网友的事情，就是不怎么提她妈妈。
姚励谦也看得出来，子期有点逃避心态，不太想提起朱雨虹的病情。
癌症病人疼起来的时候，大声尖叫，死死抓着面前的人，以前姚励谦在她身边，手腕上全都掐着血印子。
那种心理上的压力，能把人逼到崩溃。
姚励谦也没刻意去问这个事，只是避重就轻地对子期说：“过几天跟爸爸一道回国，初三了，找个老师提前学一下，开学也没有那么累。”
姚子期有所犹豫，“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妈妈。”
姚励谦看着她，眼神几分严厉：“你在这里起不了多大作用，学总是要正常上的，你妈妈这里有最专业的医生护士和护工，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小姑娘这才点点头，说好。
有时候姚励谦就是觉得子期太懂事了，其他小孩子这个时候都在叛逆期，成天把父母气个半死，子期从来没让大人操心过，学习和生活都能自己料理好。
之前姚励谦想过，小孩儿马上中考了，她妈生病之后就一个人生活，他放心不下，想让她过去和他一起住。
但是心里又有所计较，怕小敏不自在，到时候闹了不愉快，他都不知道如何处理那种情况。
当时朱雨虹病得最重的时候，有一阵子他没有时间去和小敏解释，带着朱雨虹走遍了全国最好的医院，这边朱雨虹抓着他哭着叫着喊疼，那边小敏一联系上就要说和他分手。姚励谦压力大到夜里睡不着觉，要靠吃安眠药才能合上眼睛。
他活到这个年纪，当医生这么多年心理素质一向很好，为了烦心事睡不着还是头一回。
以至于，即便他担心子期，都没让那孩子回到他身边去。
他对子期多少是有些亏欠的。
上次和小敏的家人一起吃饭，他的父母有提到，前妻事后孩子肯定要跟他，那到时候小敏就面临要当人后妈——姚励谦不知道小敏介不介意当子期的后妈，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子期一起生活。
从餐厅出来，子期想吃冰淇淋，姚励谦就带她去买冰淇淋，然后父女俩走路回医院。
姚励谦对子期说：“一会儿我会跟你妈妈商量，我后天回国，你就跟我一起走了。”
子期哦了一声，看起来有心事，姚励谦问她：“怎么了？”
她说：“没什么。”
青春期的女孩儿，心思很容易敏感，姚励谦多关心她两句：“有事就告诉爸爸，别一个人憋心里，行吗？”
子期想了想，说，“我这次回去，又要等寒假才有时间了，几个月看不见妈妈，我始终记挂她。”
姚励谦摸她脑袋，“这边治疗结束，我会安排她回国，等不了几个月。”
子期这才放心下来，“嗯，那听爸爸的。”
子期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在学校是很多男生喜欢的那种女孩儿，姚励谦低头看她一眼，又问：“早恋了没有？”
子期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爸爸，我哪有这些心思？”
姚励谦笑，逗她：“别学人早恋，太早的谈恋爱不长个儿。”
“……”
这话从一个医生口中说出来，子期都无语了。
回到病房时，朱雨虹已经起来了，护工在喂接她吃药。
见了姚励谦，她气若游丝地挤出一抹笑来，喊他名字：“励谦，你来了。”
姚励谦点点头走上去，看着她吃药，等她吃完之后，护工和姚励谦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姚励谦坐下来。
他下意识往旁边看一眼，那儿一个沙发，白天放些东西在上头，晚上就是子期睡的地方。
转过头来，对朱雨虹说：“这次我过来办点事，顺带看看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朱雨虹心头郁结更多几分，以前他来就来了，不会说什么顺带来看她这种话。
现在看她稍微好一点了，不像之前那么照顾她了，就要和她保持距离了。
朱雨虹苍白着一张脸，唇色暗淡，她回姚励谦：“我感觉还和以前一样，每天要疼几回，但是史丹利医生说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
姚励谦说：“史丹利是这个领域最好的医生，听她的，你一定很快好起来。”
朱雨虹点点头，说好。
阳台门打开了，子期戴着耳机出去，在外面站着听英语听力。
姚励谦看了一阵，转过头来对朱雨虹说：“刚吃饭的时候，我也跟子期说过了，后天和我一起回国，你答不答应？”
朱雨虹笑了笑，“你是她爸爸，你说了算。”
姚励谦没接她这话，又说：“初三了，回去我给她找两个好老师，她说数学和物理是短板，得好好补一下。”
朱雨虹说：“都听你的。”
她如以前一般温柔，她伸手去拉姚励谦的手，像是对姚励谦现在的生活一无所知一般，对他说：“励谦，等我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子期想要爸爸妈妈和好。”
姚励谦坐得笔直，眼睫低垂，无动于衷的样子就像生在那儿的一块石头，那冷清的表情让朱雨虹哽在胸口的那颗心，在一点点沉下去。
良久，他不着痕迹将她的手拉开，深邃平静的眼睛和她对视：“雨虹，我二姐应该告诉你了，我已经有了很在乎的女人。”
朱雨虹的表情僵在脸上，好久好久才一点点散开，她微笑着说：“是吗，我记性不太好，二姐有说过吗……我不太记得了。”
她演技很差，姚励谦一眼看穿她所有的心思，只是碍于她一个病人，不与她计较罢了。
这天下午姚励谦在医院守了朱雨虹几个小时，到时间就回酒店休息了。
当晚，朱雨虹在病房大发脾气。
瓶瓶罐罐别摔了一地，还扯着子期的头发，把她脑袋砸在墙上。
子期除了哭，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其实她一个病人，能有多大力气？只不过仗着是子期的妈妈，仗着子期不会还手和反抗，她才一次又一次的对她大打出手。
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子期的背上、手臂上和腿上，满是伤痕。
可即便这样，子期还是不想远离她，甚至想休学一年陪她治病、照顾她。
“你爸让你跟她回去，你回不回！”
她把子期摁在墙上，面目狰狞的问她：“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爱妈妈，不离开妈妈？你撒谎！”
“没有，我没有撒谎……妈妈我不走……我不走了……我就留在这里……啊——妈妈别打了……”
朱雨虹把子期扔在地上，在她肚子上狠狠踹了几脚，“你给我滚！我看着你就烦，你怎么不去死啊！”
打完了人，朱雨虹走到床头，抓了一把药塞进嘴里。
过了很久，等她平静下来了，看子期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这才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捂着脸放声大哭。
子期看不得她哭，爬着过去抱住她，安抚她，“妈妈别哭了，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我明天就告诉爸爸我不回去……”
“不，你要回去。”
朱雨虹死死抱着女儿，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说：“你一定要回去，你要听妈妈的话，妈妈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好不好？”
子期流着泪，一个劲的点头，“好，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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