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受伤
潮湿闷热的巷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人,呻吟哀嚎声不断。
地面上还蠕动着一个人影,正无比艰难地往巷口爬行。
“叮——”
清脆一响,冷锐的刀锋不偏不倚地插在指缝之间,吓得那只刚伸到月光下的手立刻蜷缩起来。
意识到在劫难逃,这人终于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看着男人近在眼前的冷峻面孔,森冷的压迫感让他再也无法嘴硬,一连串的外语喋喋不休地冒了出来。
无外乎是求饶和控诉。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道理谁都懂。
对方语词凌乱,傅景时低头听了片刻,把匕首拔了出来,面色淡淡地站起身。
他没有任何杀人的想法,但很显然,傅家的旁支们并不希望他活着回去。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傅景时”三个字的确是一场灾难。
傅氏家族不断壮大的这二十多年里,谁也没想到,看上去最薄情寡义的傅荣恒会对这个流落在外的小儿子这么念念不忘。
也许,从傅甜儿离开傅家的那一天起,傅荣恒就后悔了,只是男人的自尊让他没能放下架子,一拖再拖,拖成了终生的遗憾,等到想要弥补的时候,傅景时早已不领情了。
于是,傅荣恒的示好也不再隐晦含蓄,加上傅荣恒这两年的身体日簿西山,到底该如何分配手里的财产,是整个傅氏家族最关心的问题,就连许如意也端坐不住了,小动作频频不断,反而成了一只被傅荣恒杀鸡儆猴的出头鸟。
以许如意的胆量和脑子,还不到和H国这些人狼狈为奸的地步,神经毒素能这么顺利地潜入国内,不过是借着许如意身后的傅家罢了,傅荣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为能掌握在可控范围之内,没想到会牵扯到了纪家,情况就变得愈发复杂。
纪家……
傅景时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解决了这些蛇虫鼠蚁,距离回去的日子不远了。
他转身欲离开,倏然!一道暗影从背后闪过!傅景时反应极快地急速避开,竟还是没能防住对方的拼死一搏!
腹部汩汩鲜血冒了出来,对方跌倒在地,手里握着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割破布料后,刀片只在皮肤表面留下一道划痕,但血液竟流动得极快。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成功,愣了好半天忽然放声大笑。
在猖獗的笑声中,傅景时淡静的目光渐渐冷凝。
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清晨六点二十四分,纪云薇骤然醒了过来。
她记不得做了什么梦,只觉得胸口堵堵的,心脏疯狂乱跳,眼泪湿了半边枕头,整个人说不出的压抑难受。
她下意识摸了手机给傅景时打电话。
傅景时刚睡下不久,腹部处理过的伤口在昏沉的夜色里无声淌血,早已浸湿了绷带,毒素侵入之后,小小的伤口很难愈合。
他皱了皱眉,拎起一旁的外套随意盖住,单手撑着床板换了个侧躺的姿势,尖锐的疼痛拉扯着神经,他的脸色却丝毫未变,只低低哑哑地问:“嗯?怎么了?”
男人声线温而缓,纪云薇突然就平静下来了,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会这么冲动又粘人。
她捏着被子一角,隐约的一点天光包裹在指尖上,像结着一团浑白朦胧的梦境。
纪云薇泪眼婆娑地盯着手指发呆,几秒的失神后,才编了个没什么可信度的谎:“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拨出去了。”
说完,她又觉得丢脸,忍不住咬着唇懊恼。
傅景时在笑,性感的嗓音砸在耳膜上,似诱似哄:“既然是不小心,怎么还哭上了?”
纪云薇揉了揉眼睛,也装不下去了,嗡声解释:“做噩梦了,不舒服。”
他轻按额角,唇上笑意不减:“小孩。”
纪云薇没吭声,认下了这份幼稚。
搜了一下“如何安抚做噩梦的女朋友”,傅景时就开始讲笑话,一个接一个的冷笑话,被他一本正经地讲出来,虽然都是听过的老梗,莫名被赋予新的笑点。
纪云薇抱着手机翻了个身,脸朝着声控灯的方向。
那盏灯是她之前和傅景时逛街买的,郁金香的形状,花托处是鹅黄色,再往上就是逐渐鲜嫩的粉白色,花瓣边缘还凝结着透明的雨露,灯光拢在花蕊里,莹莹生动,纪云薇不觉弯起眉眼,紧张不已的心跳声渐趋平和。
她听着他起床的窸窣声,按亮电灯的吧嗒声,拖鞋踩着地板的吱吱声,开水龙头的哗啦声……以及始终慢条斯理的说话声。
所有的声音都那么清晰而遥远,纪云薇软软地说了句:“傅景时,我想你了。”
于是,耳边的声音都褪尽了,只留了他熟悉的气息,和微微沙哑的声线:“嗯,我也是。”
“嗯,等你回来。”
“好,很快。”男人低声保证。
这通电话持续的时间很短,纪云薇却像是得到了鼓励,整个人神思一松,重新睡过去了。
“很快个屁,你这个伤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好不了,再折腾几下,命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看到傅景时终于舍得挂断电话,一直憋着气不敢出声的冯亦这才骂骂咧咧地抱着药箱走过来,狠狠瞪了傅景时一眼,又朝沙发上的一动不动的刁海洋示意:“行了行了,都活着呢,这位大爷命硬着呢,一时半会死不了,你就别跟他赌气了。”
刁海洋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脸上表情难看,还是接过药箱帮忙,一边拿出瓶瓶罐罐,一边闷声说:“那也得盯着他,那玩意儿混入血液里,保不齐早晚要出事。”
“已经验过血了,问题不大,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但温念念是,你不信我,总得信温念念吧。”
冯亦给傅景时重新换了纱布,又量了体温,这几天里,伤口反反复复不断渗血的同时,傅景时还一直在发烧,今天好不容易退了烧,能浅浅睡上一觉,结果却忙着谈恋爱。
冯亦不禁酸溜溜地感慨:“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刁海洋颇为认同,注意到傅景时不置可否地挑眉,又生出一丝猜想。
刁海洋觑他一眼:“这是准备卖惨,让傅荣恒出手收拾他们?”
“嗯。”傅景时伸手拿水喝药,闻言薄唇掀起冷漠的弧度,倒是干脆承认,“他这么想赎罪,就让他多劳累了。”
海城,傅家庄园。
偌大的主厅,黑压压坐满了人,有的神情自若地谈笑风生,有的面露难色地坐立不安,傅宵昨晚喝多了酒,现在头疼得厉害,儿子傅霖不懂事,趴在他边上叽叽喳喳个没完,被他一巴掌拍开:“少烦老子,一边去!”
傅霖委屈极了,转而找姑姑傅雅说话,却见一向喜欢和他玩的傅雅今天也对他爱答不理,甚至还有些紧张,总是伸着脖子往外面瞧。
傅霖觉得奇怪,又凑过来问傅宵:“爸爸,你看姑姑,她是不是做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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