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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主仆上门


“这么早谁会过来啊?”

听着敲门声蔡氏也顾念不到那黑了眼圈的一双人了,赶紧跑过去开门。

祁佑见了春归这模样,轻笑一声,低着声道:“春姐莫不是也同我一般,昨夜高兴得睡不着觉?”

言语的力量有时候便是这么奇怪,春归一瞬便恼怒下意识捂住半张通红的脸,声音带着被捂住的沉闷感:“你快别说话了!”

这人越发不受限,跟开了闸似的倒他这一腔情绪,倒不顾时候了!

见她脸皮薄真受不住,祁佑才忍笑,抬了手作投降状轻声安抚:“好好好,不说不说,春姐别捂着了,再透不过气来。”

春归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还是挡着脸,等稍稍缓了脸色后才放下,见他含笑的模样心里又一阵闹腾。

而另一边蔡氏打开门一看,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正自下而上地瞥过她,这眼神叫蔡氏心里不太舒服,却也忍下了,只语气和善地问道:“这位是?”

可待她扫过身后那辆帷帐上刺着“常”字的马车,面上的和善便一瞬间褪了个干净。

饶是那付管事也没想到眼前这妇人变脸竟如此之快。

昨日里正媳妇儿来报的信儿言犹在耳呢,知行说起那常福满也是一脸的不屑,还以为能等上几日,没想到今儿就找上门了?!

蔡氏顿时一肚子的火,冷声道:“原来是福满楼的人啊?”

付管事一愣,这妇人倒还认得他?

蔡氏直接将两边大门敞开,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说是认得他,却也不是寻常的待客之道,竟面上还带着怒气。付管事心里咯噔一下,蓦的有些底气不足了,连忙转头跑向身后那辆马车,把他金贵的少东家请了下来。

祁佑怕春归别扭,径自回屋将几个小的叫起来,春归便自个儿在堂屋分起了碗筷,才刚分了就见蔡氏满面怒火地回来,朝前头一看,大门亮堂堂地敞开着未关。

刚想问一句就听蔡氏张口骂道:“福满楼派了个人过来,瞧着做派是个管事,这般沉不住气的东西,饶是将这铺子拱手送上也没脑子经营,猪头狗脑的模样,该他福满楼被咱们比下去!”

这一串话说得极快,春归却早听了个明白。

“……今日就上了门?”

还真叫祁佑说对了,原以为还能再等上几日,怎的这么快?春归气笑了,这福满楼是多惦记她这铺子!

也不用等蔡氏回话,就见门口进了两个生面孔,中年模样的跟在一个少爷模样的后头,看穿着打扮便是有些家底子的,只那少爷模样的长得五大三粗面孔黝黑的,却顶了一身月白色长袍,怎得还有些不伦不类。

那付管事作势就要开口。

春归正眼瞧过也不作声,手里还拿着一块沥干水的干净布条,转头便又将剩下几个碗擦了擦。

眼前两个女子,一个绷着脸没个好脸色地盯着他俩,另一个自顾自做起手里的事儿,主仆两个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准了。

“这位想必就是越娘子吧,在下福满楼的管事,姓付,这位是咱们福满楼的少东家,论干系还跟您家两位小哥儿是同窗呢!”

付管事到底是生意场里浸淫多年出来的,瞧两人都面有不善,索性先摆了个笑面孔出来,原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蔡氏是怎样的妇人,凭你多大的笑脸,一想到是这家子人让李兰跟蔡红云两个蠢货挑拨乡民,断了铺子的羊奶,她心头的火便噌噌噌往上涨,抬手便将手边的茶碗全数收了起来,冷笑一声。

“知行跟祁佑的同窗?春归,我怎的不知道,没的是见咱们家孩子有了出息来占便宜的吧!”

这话一出,付管事还没反应过来,那常福满顶着一身文人服饰便气得跳脚:“哪来的无知妇人!谁要占你们家的便宜!破落小门小户出来的,谁还不是个秀才!”

蔡氏“扑哧”笑出声:“哟哟哟,这谁家没头没脑的秀才,别是花大价钱塞进去的吧!”

蔡氏打蛇七寸,说得常福满一瞬便气红了脸,那付管事哪知道大清早过来能挨上这一趟的冷嘲热讽,忙将自家气得面红耳赤的少东家拉了回来,自个儿上了前。

“这位大嫂怎得如此不讲理?咱们好声好气地来拜访,您当头就是几声骂,当咱们福满楼好欺负不成!”

蔡氏被一激还得了,就要回嘴,身后春归已将人拦了,也是拉到了身后。

再扫了一眼满面怒火的付管事,春归淡淡一笑:“那敢问付管事,今日是以福满楼的身份来这儿,还是祁佑跟知行同窗的身份?”

主仆俩都是一愣。

春归继续道:“若是以福满楼的身份便不用扯些同不同窗的,这县学开了两三月,与我家两个弟弟交好的同窗就是没来过我也听起好几回了,却从未听过福满楼少东家这一名号,可别乱用了同窗情谊,惹人笑话吧。”

春归说话语调本就清清淡淡的,听着入耳,可说出来的话也是带着刺儿,付管事怎么听不明白,人家不乐意跟你这个少东家攀扯同窗,热脸贴冷屁股的行当说出来就是个笑话。

他这些年只受过贵人们的气,骨子里只当春归一家子是乍然冒头的小门户,心里只生轻贱之意,哪肯受她们的闲气,当即就要上前发作。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听到一声极烦躁的质问:“大清早的谁这么没眼色跑咱家来!”

这一声落下,蔡氏忙轻笑一声,朝春归道:“听这声儿,咱们知行早起的火气旺着呢!”

再一看,知行和祁佑已从里间走了出来,知行果真是满面的火气,当头就将春归和蔡氏两人揽在了后头,随意一瞪就把付管事卡在喉头的骂声堵了回去。

春归倒退两步,又被后头的祁佑伸手扶了一把,这一番动作倒是把她两人护得严严实实的,院子那头,耿荣也听着声儿跑了出来,见着两个生面孔,又见两个哥哥这般模样,想也知道来的是谁,当即又腾腾腾地冲到春归跟前。

三人就这么在前头一站,愣是把主仆俩满腔的怒火给哽住了。

蔡氏在后头早就憋不住地笑,家里这几个还真是,文能出谋划策,武能当个门神。

这一家子小门户,可两个小哥儿却是头两名的秀才,付管事心里丈量着,哪敢得罪。

常福满早在县学里就跟知行祁佑不对付,见了两人脸色早已黑黢黢的一片,付管事愣是死死揪住袖口才把人拦住。

把一腔的恼怒咽回肚子里,他端的一副正经模样,咬着牙道:“两位小哥儿评评理儿,我同我家少爷起了这般大早过来拜访,却不想这两位竟如此小女子行径,倒显得咱们福满楼得罪了你们还是怎的!”

他说这话底气也不足,到底背地里也有些动作,可他也只当几人不知晓,一派有理万事足的模样。

有祁佑在,春归也不管这主仆俩一个虚伪一个无脑的做派。

果然祁佑先开了口,越过那跃跃欲试瞪着他的常福满,只朝付管事道:

“付管事虽是签了死契的下人,却也当了福满楼二把手多年,一来不派人提前说明上门,二来家姐也未与你家下过帖子,这般贸贸然上门还说家姐小女子行径,这就是你福满楼的为人处世之道?”

一番话先点明你就是个下人,再将你一个下人的作为等同成福满楼的规矩。

不说那付管事听了吹胡子瞪眼,春归隐在祁佑背后已轻笑出声,这人还是这般说话,捡着人痛脚狠戳。

付管事早已气得跳脚,近近听着连呼吸都急了几分。

祁佑点到为止,听着身后的轻笑声眉头挑了挑,一只手伸到后头精准地隔着衣袖握住了一段细瘦的胳膊,感受到她动作一僵,祁佑微微紧扣,坦然地将人拉近了些。

春归差点一声惊呼,身侧紧贴着前方精瘦的肩膀,随着两方脉络一阵一阵地跳动契合,她周身的僵硬也渐渐地松懈。

远远看去也只能看到两人稍稍贴近了些,其他的却再也没有了。

“……程小哥儿不愧是远近闻名的秀才郎,一张嘴谁也说不过!”付管事咬牙切齿,只余面上的斯文:“只是今日是有要事同越娘子相商,还请诸位听完后也有这般的底气。”

祁佑越过他话里的恼怒,只道:“不才不才,远近闻名谈不上,只未让家姐花过一分钱入县学便是了,敢问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值得少东家跟付管事起这么早过来?”

付管事只气得翻白眼,眉眼间强忍住谦和,说出来的话却再也止不住地夹枪带棒。

“哪里哪里,只不过咱们酒楼过会儿还得开业,忙得脚不沾地的,便起早过来一趟,合着越娘子的铺子这几日关了门想是整日里都有空的,还请原谅在下这自作主张。”

被这几人连番怼过,能维持一点体面已是不易,付管事索性也不装了。

这满堂的人都是乡里泥地打着滚出来的,谁听不出来这是在暗讽你春归园停业没生意,便要按他们福满楼的安排,他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

知行当即冷笑:“付管事这话可笑,咱们停了业可不就没生意吗,不然有你福满楼什么事儿。”

“就是!谁不知晓你福满楼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还不趁着咱们停业这半月好好挣上一笔,没的等咱们来了业又寻不到半个客人。”

耿荣年纪小说话直接,见两个哥哥开了口自个儿便也要说上一句,说完便得意洋洋地看着这两人。

果然这主仆俩又是气得只咬牙,付管事满腔的气憋着说不出话,那常福满却再也忍不住。

“你们得意什么啊!连羊奶都断了,还指望开铺子呢!要我说你们半月后开不了铺子,半年后开不了,没了货源这辈子都别想开了!”

知行直接翻了个白眼:“有这样无脑的少东家,难怪你们福满楼沦落成这副德行。”

付管事就怕自家少爷气出个好歹,又顶头迎上:“柳小哥儿可别逞了强,我家少爷可没说错!越娘子对外放话只停业半月,可实际上是什么情况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到了这境地还如此嘴硬,可别最后落得什么都讨不到!”

知行一副受教的模样,假意点头:“哦?我还不知道付管事竟然对咱们家什么情况这般了如指掌,那依照付管事和常少爷的意思……”

蔡氏抢先开口:“照付管事的意思,最好让春归将羊奶点心双手奉上,这铺子也别开了,拿着银钱回了乡里过日子,而你福满楼羊奶也到手了,方子也到手了,那半死不活的酒楼也有救了,是不?”

“哦……原来是这意思,蔡姐,您倒是将付管事的心思给摸准了。”

“哪里哪里,只不过听咱们耿荣说起,他路上碰到那山头强盗也是这般模样这副心思呢!”

两人一唱一和的,只把付管事比作抢东西的盗贼,那主仆两个脸色早已一个赛过一个的阴沉。

这会儿若是还看不出来这家子人早已将他们的来意摸透了且有意说这话气他们,那这些年与人打交道的生意就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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