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总有意外突如其来(2)
就是来捣乱的
冷子天以京城投资商的身份和呼延傲博接触,抛出了投资一亿元的巨大诱饵,让呼延傲博怦然心动。
不提冷子天京城五大世家冷家传人的身份,单是一个亿的投资对呼延傲博来说就是雪中送炭,为他和蒋雪松之间的决战,再增加了五成胜算。
当然,呼延傲博也清楚,冷子天的投资,不会是单纯的商业行为,背后肯定有冷家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但不管有什么样的政治目的,对他来说都不是坏事,相反,还是好事。
因为冷子天明确无误地宣告:“我的投资,就是要让齐昂洋败走黄梁,就是要让关允吃瘪,就是要替呼延市长掌握黄梁的大局。呼延市长,我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你可要记在心里。”
尽管呼延傲博很不喜欢冷子天说话时直来直去的商人口吻,但他畏惧冷家的势力,再加上在意冷家的投资,不得不在冷子天面前矮三分,赔着笑脸说道:“一定,一定。”
冷子天轻蔑地一笑:“冷家正式介入黄梁的局势,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呼延市长,你要是抓住了这个机遇,以后肯定前程似锦!”
“干杯!”呼延傲博和冷子天一碰酒杯,再次一饮而尽,脸上洋溢的笑容表露了他十分渴望冷家的出手。值此郑天则大厦将倾、进取学院大火将起之际,冷家的及时出手,确实让他精神为之大振。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呼延傲博心中喜悦万分。他还有一张底牌未出,又添了冷家的筹码,他相信,哪怕郑天则现在完蛋,他也不至于无人可用、无力可借。
冷子天不是一人前来,他身边有两三人陪同。他喝完了杯中酒,将酒杯重重地一放,扭头对身边一人说道:“武日,怎么样,一起来黄梁玩玩?”
黄武日沉闷了半天,一直没有开口,冷子天一问,他才抬起头来,淡然一笑:“玩玩没问题,要不要再拉上容千行?”
“容千行……就算了,他太傲了,而且我和他的关系,又说不上好……”冷子天微有不悦,“你的意思是说,我和你玩不转黄梁了?”
“玩得转,一个小小的黄梁,能有多大的风浪?”黄武日轻描淡写地笑道,“主要是没有容千行,总觉得不够热闹,好吧,就算他不来,咱哥儿俩先玩一把再说。”
二人旁若无人,浑然不将一旁的堂堂黄梁市长呼延傲博放在眼里。呼延傲博现在才知道世家子弟的不可一世,心里很不舒服,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赔着笑脸。
不过呼延傲博心里却想,嘴上说一些牛气冲天的大话没用,等投资真正落到黄梁之后,到时看看由谁说了算。别小看黄梁,黄梁是一个大坑,跳进来就别想轻易出去。虽说黄梁的坑未必能埋葬一个庞大的世家,但埋葬一两个世家子弟,也不在话下。
这下要有好戏看了,呼延傲博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冷光,冷家正式介入黄梁局势不说,还额外赠送一个黄武日。而且冷子天和黄武日都和关允、齐昂洋有过节儿,黄梁的水,马上要更浑了。
关允……等着好了,很快就要有好果子吃了。
关允还不知道呼延傲博正在暗中运作的事情,他回到家中,打开饭盒正要吃饭,手机响了。一看是燕市的号码,他还以为是楚朝晖或刘宝家有事,接听之后才知道,竟是李丁山。
“关秘书,东西收到了,谢谢你。”李丁山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东西很翔实,很有借鉴意义,我会好好利用一下。”
会好好利用一下,一语双关,关允听出了李丁山的言外之意,笑道:“调查报告虽然有借鉴意义,但想要发表出来,估计很困难,毕竟涉及方方面面的问题,太复杂了,影响面太广。”
“是呀,你说得对,确实不能公开发表,就算我想,报社总部也通不过政审。关允,替我向夏莱说一声对不起。”李丁山微微叹息一声,不过随后又说,“不能公开发表,不代表夏莱的心血就白费了,还可以有许多曲线的办法。我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愿意将调查报告转交给省委秘书长木果法?”
果然来了,关允心中一紧,李丁山直言不讳地提及木果法,显然已经得到了木果法的许可。同时,此举也是对他的试探。他微一思忖,不置可否地说道:“调查报告既然到了李站长手中,就由李站长随意处置好了。相信夏莱也是这个意思,我尊重她的决定。”
李丁山似乎听出来关允对和木果法的接触不太热衷,不由一时语塞,他没有想到关允面临一个可以和堂堂的省委秘书长木果法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却无动于衷。难道说,关允无视木果法的权威?
是,关允是和齐全有私交,但官场中人,都不会拒绝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好事。况且齐全虽然身为省委副书记,却和省委组织部长胡峻议关系一般,而不为外人所知的是,木果法和胡峻议私交甚好。再者说了,木果法和冷枫之间也有隐性的内在联系,冷枫在燕省的每一步,背后都有木果法的推动。
有这一层关系,关允怎么会拒绝和木果法的握手?李丁山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以李丁山的为人,他极不愿意介入到官场的是非之中,但一来事情涉及夏莱,夏莱曾经是他的手下爱将,他视夏莱为侄女一般;二来木果法很看重关允,想让他从中周旋,让关允最终为他所用。
木果法从冷枫开始重用关允时,就对关允投去了过多关注的目光,到关允担任了市委一秘之后,他认定关允可堪大用,就起了爱才之心。在李丁山几次和木果法见面时,木果法总是时不时提及关允,言谈之中流露出对关允掩饰不住的喜爱。
李丁山太了解木果法了,他清楚木果法惜才爱才的心思,也知道一个得力的助手对上位者来说,绝对是如虎添翼的助力。但即使如此,他并不认为关允最终会为木果法所用,原因只有一个,关允才到黄梁,他在黄梁的道路还很长。现在就来省里,就算担任了木果法的秘书,也是根基不稳,不利于关允今后的成长。
李丁山一瞬间想了许多,本来他想放手不管了,又一想,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是要把事情当面说明为好,就咳嗽一声说道:“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实话告诉你,关秘书,其实调查报告就是果法想要。他想借调查报告里面所反映的问题,推动省委对黄梁局势的关注,让黄梁回到正确的发展轨道上。如果你愿意配合果法,对你的现在和将来,都会有好处。果法的为人,很重感情。”
“谢谢木秘书长的厚爱,也谢谢李站长的提携。我是很想配合木秘书长的工作,不过我毕竟是黄梁市委的秘书,请李站长转告木秘书长,如果有需要,请他随时吩咐。”关允的话,既是客套,又是推辞,却又留了后路。
李丁山也听出了关允的言外之意,呵呵一笑说道:“好,我一定把话带到。不过我可有言在先,如果果法真需要你出面的话,你一定要尽可能帮他策应一下。他轻易不开口求人,就当我替他开口了。”
“一定,一定。”关允很诚恳地答应,该有的姿态必须要有,“我也希望夏莱的心血能起到应有的作用,也谢谢李站长,相信夏莱也会感谢李站长为她所做的一切。”
“客气了。”李丁山淡淡地说道,随后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关允一时没有了吃饭的心思,还是将包子冻了起来。他泡了一杯茶,坐在逐渐暗下来的书房中,一时心思浮沉。
木果法真要借调查报告插手黄梁局势了?事情是好是坏暂时先不下结论,木果法的介入,必然会让黄梁的局势乱上加乱。万一因为木果法的插手而让省委其他领导也想伸手过来,黄梁眼见就要明朗的前景,又将会扑朔迷离了。
关键还有,木果法到底想借调查报告达到什么政治目的?难道夏莱一份区区的事关进取学院的调查报告,就能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没有郑令东的证据作为必要的补充,夏莱的调查报告只是一篇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的新闻稿而已!
当然,不排除木果法还有其他手段可以利用调查报告大做文章。这般想着,窗外的夜色渐深,纷乱的新年之后上班的第一天,就这样拉下了帷幕。
第二天一整天,关允都在忙于整理资料并且改编柳星雅的文章,花了差不多一天时间才算完全理顺了思路,有了初步收获。
关于郑天则车祸的消息已经在市委流传开来,众说纷纭,不一而足,关允也懒得多问,只管埋头做事。现阶段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做好蒋雪松交代的工作,至于其他事情,都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晚上下班后,他照常回到家中,刚打开冰箱门,齐昂洋打来了电话。
“关弟,我明天到黄梁,有大事发生了。”齐昂洋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冷子天到黄梁找你麻烦去了。”
进一步复杂化的局势
冷子天?关允一惊,冷子天也想来黄梁分一杯羹?
“怎么回事?我没听到消息。”关允问道,“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打仗亲兄弟,有人想对你不利,我不挺身而出,还能有谁?”齐昂洋嘻哈一笑,“我的消息一向灵通,怎么了,不服?”
“服,我对你移情别恋的本事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关允调侃笑道。
“看,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兄弟呢。”齐昂洋嘿嘿一笑,“不过你别说,我没觉得移情别恋有多不好,相反,我还认为是大好事。人生在世,有两件事情过关了,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一是爱,一是生死。生死大事,咱俩在八里屯就已经过关了;爱这件事情,我在李梦涵身上……也算过关了。我的人生,死而无憾了。”
“呸,这么大个人,连个话都不会说。”关允骂了一句,又笑了,“李梦涵被你骗到手了?”
“怎么能叫骗,这叫以我的真心换她的真情。”齐昂洋感慨了一句,“我把几十年的感情全部用到了她的身上,你说我如果再打动不了她,我不就白活了?”
“行了,说正事,我不关心你的个人感情问题。”关允直接打击了齐昂洋过分高涨的热情。
“真不够朋友。”齐昂洋嘿嘿一笑,“我明天去黄梁,李梦涵会和我一起去,到时候你可得给我留点面子,别说我坏话。至于冷子天到黄梁投资的事情,也是她告诉我的,要不我还不知道,所以你也得感谢她。”
“李梦涵也来?”关允不免头大,“你是帮忙还是谈情说爱来了?”
“两者兼而有之。”齐昂洋哈哈一笑,“你就等好吧,梦涵带来的内幕消息,不会让你失望的。”
放下齐昂洋的电话,关允又坐在书房中沉思了十几分钟,又打了一个电话,穿上衣服,悄然出门。
上次家中招贼之后,关允也就稍微加固了防护措施——出门养成了观察前后左右的习惯。虽然现在黄梁的地下势力差不多已经被肃清了,除了黄汉之外,郑天则恐怕也没有什么得力的手下了。再说,现在的郑天则恐怕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再对他特殊“照顾”了。
最后两张王牌现在落在了省公安厅手中,郑天则又出了车祸,现在他肯定是自顾不暇了。
关允出了市委二号院,刚出大门向右一转,发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眼前不远处踽踽独行的一人正是叶林!夜色包裹住了她的身影,厚厚的冬装却掩饰不住她身材的秀美,只从背影望去,依稀可见她年轻时的风华。
蓦然想起蒋雪松冲叶林怒吼的一幕,关允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些事情即使看到也不能说破。蒋雪松和叶林之间不管有多么纠缠的过去,但都不能带到工作中来。尤其是在目前的紧要关头,不能落人口实,或许呼延傲博正虎视眈眈地紧盯着叶林和蒋雪松的事情不放。
关允特意放慢了脚步,他不想和叶林说话,以免尴尬。幸好叶林也没有发现他,她一个人沿着马路向南步行,走得很慢,心事重重的样子。走不多远,就向右一拐,拐进一条小巷,不见了。
关允摇摇头,叶林能坐上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位置,很不容易,以她的年龄,再进一步担任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也不是不可能。但以眼下的情形来看,她怕是为情所困,难以自拔了。
刚向前走出不远,手机又响了,一看是温琳来电,关允笑笑,就接听了电话。
“琳丫头,又想我了?”
“一边去,谁想你了。”温琳咯咯一笑,随后声音又落寞了几分,“我明天得去一趟黄梁。”
“怎么了?”关允听了出来温琳情绪起伏挺大。
“刚才我姨打来电话,说让我看看她。我本来很忙,这几天许多事情提上了日程,孔县的大计就要全面展开了。可是我听到我姨的声音不对,她好像很伤心。”温琳无奈地说道,“姨这个人,就和我亲,有什么心里话就和我说说,和别人也说不着。”
“你确实也该来看看她。”关允叹息说道,“叶部长……唉,一言难尽。”
“那我明天就过去了,你可别想当然认为我是去看你,我真的没想你。”温琳此地无银三百两,嘻嘻一笑,“正好我去了黄梁,买一辆车,你帮我挑一挑。”
“我代表黄梁人民欢迎琳妹妹的到来。”温琳能来,关允自然求之不得。
“我是你姐!”温琳呵呵一笑,挂断了电话。
关允收起电话,竖起了衣领,一个人在越来越浓重的夜色中快步前行。周围行人匆匆,无人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市委一秘。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和喜怒哀乐中,别人的世界再精彩,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话题。
路过老容头烧饼铺的时候,烧饼铺依然大门紧闭,正好遇到两个老人家在说话,其中一人不无遗憾地说道:“老容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都多久没开张了?他的烧饼最正宗,最地道,别人家都做不来。”
“谁知道呢?怕是不来了吧?”
“怎么会?肯定还要来,我还在等他。”
如果让两位老人家知道老容头曾经无比显赫的身份,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有时候不知道真相反而比知道真相更幸福,难得糊涂确实是一句至理名言。
也不知道老容头为什么还滞留京城?难道那位老人家病情还不见好?关允微微摇头,京城之行之后,不管老容头是不是认回容家,他都不能让他再卖烧饼了。一个久经沧桑的老人,人生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还让他一人在外面饱经风霜,是他的不孝!
又向前走了十分钟后,关允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市医院。
医院门口站着等候已久的楚朝晖、刘宝家和雷镔力。
“领导!”
“关哥!”
几人见关允来到,一起向前问好,从问好的不同称呼可以看出几人和关允的亲疏关系。
楚朝晖和刘宝家回到黄梁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和关允见面,而是各自处理了一些事情,也是关允有意让他们休息一下,反正暂时也没有太要紧的事情。
楚朝晖的妻子被关允安排进了市医院,楚朝晖的个人身份也在郭伟全的运作下,递交到了国安局。但审批需要时间,暂时还没有批下来,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关允此来市医院,就是特意来看望楚朝晖的妻子。
“走,先去看看嫂子。”关允拍了拍楚朝晖的肩膀,“你和宝家在燕市,辛苦了。”
楚朝晖搓了搓手:“不辛苦,谢谢领导。”说话时,眼睛湿润了,他退伍之后,跑过民政部门,也跑过许多政府机关,没有一人或一家单位伸出援手。怎不让他对社会绝望?
还好,他只是将不满埋藏在心底,一个人摆摊度日,只想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但有人连摆摊的权利也不给他,险些逼他走上绝路。
很多时候,犯罪和自强不息只在一念之间。如果不是他有一个善良的妻子,也许他真会一怒之下报复社会,以他的一身本事,抢劫和盗窃都不在话下,只是……他终究还是挺了过来,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但楚朝晖也不是没有想过,万一遇不到如关允一样的贵人,他最终是不是还会走上犯罪或是为虎作伥的道路?他不敢去想,面对生活的磨难,不是他不够坚强,而是社会给他设置了太多的障碍。
楚朝晖对关允的感激无以复加,除了为他安排了工作,让他有了安身立命之本之外,关允还安排他的妻子住院,不但免除了全部医疗费用,还为妻子找好了工作,在市劳动局上班。虽然还不是正式工,但收入和福利在全市也算是让人羡慕了,而且一年之后还可以转正。遇到了关允之后,他的人生陡然转了一个大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士为知己者死……楚朝晖不善言辞,心里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从今以后,唯关允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上楼的间隙,楚朝晖犹豫一下,还是说道:“领导,有句话或许不该说,但我还是想说一说,希望你能出面保一下戴坚强和屈文林。我和他们以前是战友,他们本质不坏,就是跟错人了。如果能救出他们,我保证说服他们……”
说服他们什么,就不用细说了,关允自然清楚,微一沉吟,关允问道:“戴坚强和屈文林手上有没有人命?”
有人命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没有。”楚朝晖肯定地说道,“他们在跟郑天则之前,在京城干过一段时间,听说是跟一个世家子弟,后来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被开了。”
关允心念一动:“跟谁?”
“我想想。”楚朝晖低头一想,想了起来,“冷子天!”
人情冷暖
其实对戴坚强和屈文林,关允既无好感也无恶感,就是当成陌路人。以他和郑天则之间的过节儿,他不对戴坚强和屈文林有偏见已经很不错了。
即使如此,以关允的性格,多半不会出面救二人。毕竟二人是郑天则的王牌,能成为郑天则的王牌,即使手中没有人命,也肯定办过不少坏事。
但突然间听到戴坚强和屈文林还曾经跟过冷子天,而冷子天又不远千里从京城来黄梁投资,事情就巧了。关允兴趣大增,点头说道:“回头我问问,不敢保证能行,省公安厅方面,我不是很熟。”
楚朝晖没说话,只是用力地点点头,他并不清楚关允的关系网,以为关允和省公安厅真的没有多少关系。也是,关允只是黄梁的市委一秘,市委一秘的面子在省公安厅不管用。
实际上,关允在省公安厅还真有关系,也真能说上话,只是他很不想动用这一层关系而已。
到了楼上,来到五○五病房,床上躺着楚朝晖的妻子万小虹。
万小虹脸色蜡黄,病怏怏的样子,一看就是久病在床。她住院有几天了,气色比以前大有好转,但和常人相比,还是虚弱不堪。
见到关允进来——尽管她不知道关允是谁,但见关允被围在中间的待遇,大概猜到了什么,挣扎着要起床相迎。关允忙向前一步,按住了她:“嫂子,别动了,我来看看你,身体好点没有?”
“你就是大恩人关秘书吧?”万小虹一语双泪流,又挣扎着要起来,“我要给你磕个头,你是我们一家子的恩人呀。”
“嫂子你不要这样想,朝晖跟在我的身边,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关允心中感慨,老百姓是最善良的一群人,只要有吃有穿,他们就会幸福;只要不被逼上绝路,他们也会挣扎着幸福。除非真的无路可走了,才有可能上访或是走向犯罪的道路。
关允说得诚恳,万小虹却并不这么认为。如果不是关允,他们一家人不知道会不会走上绝路,在她的心目中,关允就是天大的恩人,恩比天高。不管关允怎么劝,她都想挣扎着起来,非要以最朴实、最原始的磕头的动作来表达内心的感激。
刘宝家和雷镔力在一旁湿了眼圈,本来刘宝家还对关允帮助楚朝晖不太理解,觉得关允心肠过软了。现在见到了人间的真情流露,才体会到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感动。
关允强行按下了万小虹,他可不想让比他大好几岁的一个母亲跪在他的面前,他承受不起一个母亲的真心一跪。忽然,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从外面跑了进来,他头发乱蓬蓬,虽然洗过了,但由于没有精心修剪的原因,还是十分杂乱,鼻子通红,眼睛很大,脸色呈现出营养不良的蜡黄。
不用猜就知道,小男孩正是楚朝晖的儿子楚羽。
楚羽一进门就愣住了,眼睛落到了关允的身上,大大的眼睛转了几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几步跑到关允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稚嫩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谢谢关叔叔帮助我们全家,长大后,我一定好好学习,报答关叔叔的大恩大德。”
关允忙扶起楚羽,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叔叔就受你一拜,以后你要好好学习,上要报效国家,下要孝敬父母,做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正直的人,记住没有?”
“记住了。”楚羽点点头,关允的话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多年后,终于开花结果。当楚羽站上最高的领奖台时,他心中最先想到的应该感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关允。
关允又宽慰了万小虹几句,起身要走的时候,门一响,护士来查房了。
通常情况下护士查房都是一人,万小虹虽是平头百姓,却享受特殊待遇,前来查房的护士是两个人,二人人比花娇、肤白貌美,正是雨秋和雅美。
关允特意打了电话让雨秋和雅美关照万小虹,当时是雨秋接听的电话,她很不服气地批评了关允一通,说关允走后门,人品不行。但放下电话却又将关允的话当成圣旨,和雅美一起每天都查房几次,对万小虹关照得如亲人一般。
雨秋没料到关允会来,一抬头见关允正一脸微笑冲她点头,不由心如鹿撞,一下羞红了脸。
穿了一身护士服的雨秋和雅美,娇美动人,洁白的护士服又为她们平添了三分秀色。二女号称市医院的院花,也是黄梁整个卫生系统有名的姐妹花,让无数人垂涎三尺。
“关秘书来了。”雅美一脸狐疑地看了雨秋一眼,心想雨秋好好的脸红什么,她不是一向不怕关允吗?冲关允打了一个招呼,雅美的目光又落在了关允身后的刘宝家身上,见刘宝家身材健壮,脸型硬朗,尤其是一双眼睛深沉而不失英俊,浑身上下散发逼人的男人气息,一时让她怦然心动。
刘宝家也注意到了雅美,只看了一眼,就被雅美的美丽和娴静击中。尽管他以前也见过雅美,但上次是护送夏莱去燕市,生死攸关之际,心无杂念,完全忽视了雅美的存在。现在却是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失去了思维能力。浑浑噩噩了二十多年,他不是没有为女孩儿动过心,但如现在一般如被雷电击中的感觉还是前所未有。他知道,他终于遇到了一直等待的那个人。
刘宝家和雅美一见钟情,瞬间擦出爱情的火花,关允也看在眼里。他暗暗一笑,也不点破,起身来到雨秋面前,伸手一推雨秋的肩膀:“雨秋,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雨秋吓得花容失色,双手抱在胸前:“你,你,你要做什么?”脸上的恐惧如待宰的羔羊,让人望而生怜。
关允笑了,雨秋算是彻底怕他了,他轻轻将雨秋推到一边,小声说道:“别害怕,我又不非礼你,我就是告诉你,谢谢你替我照顾嫂子,你其实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儿。”
“我好不好,要你管?”雨秋又壮着胆子,白了关允一眼,“照顾万小虹是我的职责所在,用不着你谢我。还有事情没有?没有的话我要工作了。”
“还有。”关允认真地说道,“上次去燕市的时候,你和一佳打赌输了,你一直没有兑现你的承诺。”
当时的赌注是如果雨秋输了,她要向关允敬三杯茶,鞠三个躬,叫三声哥哥。回来后,关允一直没提,她就选择性忘了此事,不想关允旧事重提,她不由一时气极,小声说了一句:“老狗记得千年事!”
关允假装没听到她骂人的话,笑道:“这笔账先欠着,等我心情好的时候,会向你要。”
“随便你,小气鬼。”雨秋白了关允一眼,“有什么大不了,还就还。”
送关允一行出来,雨秋和雅美一直送到楼下,正要分别的时候,雨秋像忽然想起一样,拉住了关允的袖子,小声说道:“有两件奇怪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下。”
“快说,我听着呢。”
“昨天郑天则来医院检查身体,没大事,他也住院了,晚上蔡艳丽来看了他。”雨秋眨动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邀功一样看着关允,“蔡艳丽刚走,黄汉就来看望郑天则了。黄汉前脚来,红颜馨后脚就到了。他们俩装成一前一后的样子,不过瞒不过我,我看出来他们其实是一起来的。看望了郑天则后,黄汉在外面等,等红颜馨出来后,两个人坐了一辆车走了。”
如果说蔡艳丽前来看望郑天则在关允的预料之中,那么黄汉和红颜馨同来共去的举动,就是让他大吃一惊的意外,黄汉和红颜馨联手了?
随后楚朝晖又补充了一句话,更让关允怦然心惊:“领导,据可靠消息,赵彪应该是失踪了。”
持续推动
没想到来一趟医院,还有这么意外的重大收获。一想也是,市医院是全市最好的医院,全市大大小小的领导干部,凡是身体有恙,都要到市医院就诊。如此,雨秋和雅美就会第一时间得知。
哪位领导有病住院,又有谁来看望过,别的护士或许不清楚,以雨秋和雅美的特殊身份,会立刻一清二楚。关允恍然大悟,怪不得以崔同的权势,不管安排雨秋和雅美进入市直属任何一个机关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二人偏偏在市医院当护士,原来还有这样一份深藏不露的用意。
郑天则出了车祸,黄汉和红颜馨同来看望郑天则,制造车祸的车是赵彪名下的土方车,而赵彪在车祸发生后意外失踪……一连串的事件联系在一起解读,不让关允怀疑是黄汉和红颜馨联手制造了车祸事件都不行!
什么时候黄汉和红颜馨成双入对了?黄汉给关允的印象一向是严肃而正派,除了他背负着一个郑天则五虎上将之首的名声之外,只单纯地看待黄汉其人,关允甚至认为黄汉就是他想象中硬朗加正直的公安干警形象。
而且不管是民间口碑还是在市委不时流传的小道消息,从来没有黄汉的负面新闻。试想在市委,连蒋雪松和叶林的传言都有,以及郑天则五虎上将、进取学院等种种传闻,都如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可见如果说黄汉有什么男女或是经济上的问题,肯定也会有流言飞语。
但……关允来到黄梁之后,偏偏就没有听到一丝一毫有关黄汉的传言,市委就是一个各种消息的集中营,尤其是一些重要人物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不少闲言碎语。尽管蒋雪松三令五申不许乱传领导的传言,但嘴巴长在别人脸上,谁也管不住,况且市委又是黄梁的权力核心,传言从来没有消停过一天。
市委一秘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位置,就算关允不想听到传言,也总有人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起,一为探他的口风,二为向他示好。但传来传去,他从来没有听到任何有关黄汉的传闻。
传言虽是传言,但不会无风起浪,既然没有丝毫关于黄汉的传言,就证明了一点,要么是黄汉为人真的正派,要么就是黄汉大奸似忠,蒙蔽了所有人。
再者关允也从不少渠道了解到郑天则五虎上将之间的关系,据说红颜馨虽是五虎上将之一,却只和郑天则一人关系密切,和其他四人都保持了相对疏远的关系。总之以黄汉的正派形象再加上红颜馨的独善其身,关允从二人在如此敏感时期同来同往推测出了一个结论——郑天则差不多已经被黄汉肃清了身边全部的势力!
赵彪失踪——先不管是真失踪还是假失踪,总之赵彪估计是帮不上郑天则什么忙了;屈文林和戴坚强被捕;而作为郑天则最信任的经济帝国的掌舵者红颜馨也和黄汉走近——到底是不是被黄汉策反暂且不论。不管是哪一种结局,关允知道,郑天则已是孤家寡人,就要完了。
郑天则玩儿完只是早晚的事情,只是关允没想到,在他步步推进郑天则走向末路的同时,黄汉作为郑天则最得力的手下和最倚重的五虎上将之首,却借了他的东风。在他的带动下,黄汉因势利导,毫不留情地逐步蚕食了郑天则的势力。这么说,当黄梁的局势最后尘埃落定之时,黄汉也是笑到最后的众多胜利者之一?
不行……关允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红颜馨最后应该被他收服,而不是落到黄汉手中。他看重红颜馨的才能,也看上了郑天则多年来搜刮的大量民脂民膏,不能让郑天则的赃款就此下落不明。落到他的手中,还可以暗中还给集资的平民百姓;落到了别人手中,或许就会以充公的名义被私分了。
“雨秋,拜托你一件事情。”关允主意既定,站在市医院门前,郑重地说道。在霓虹灯迷离的灯光照耀下,雨秋的脸庞娇艳如花,又红润如霞,但他却没有一丝旖旎之想,相反,却觉得雨秋在美貌的掩护之下,是一个天然的间谍。
“什么事,快说,我听着呢。”雨秋眨眨眼睛,学关允刚才的话,说完之后,还悄悄一笑。
关允和雨秋凑近了说话,楚朝晖站在一边,职业性地警戒四周。
刘宝家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之意,先和雅美套了半天近乎,然后又冲雅美要联系方式。一开始雅美不愿意给他,后来架不住他软磨硬泡,才给了他一个办公室电话,却没给手机号码。
不过也足够让刘宝家兴奋了,他又迫不及待地提出想请雅美吃饭,被雅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雷镔力在一旁看得着急,拉了刘宝家一把,小声说道:“宝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感情的事情就像生豆芽,得慢慢浇水慢慢捂,耐心点,过几天再开盖子,肯定就出芽了。”
刘宝家没想到雷镔力平常大老粗一个,也能说出这么细腻的话来,不由哈哈一笑:“好,听你的。”
刘宝家泡妞的同时,关允已经交代给雨秋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
“你的意思就是让我随时注意郑天则的一举一动,谁来看他了,他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他什么时候出院,都要及时向你汇报,是不是?”雨秋歪着头,掰着手指,将关允交代的事情一件一件重复了一遍,又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当间谍喽?”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不过不是让你当间谍,是让你做一件有重大意义的好事。”关允笑了笑,“雨秋,黄梁人民的幸福全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你可别吓我,人吓人,会吓死人的。”雨秋瞪大一双惊恐的眼睛,“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就是一个小护士,担当不起什么重任。不过,替你把把风探探消息,应该还不在话下。问题是,你要怎么谢我?”
“谢你?”关允意味深长地笑了,“三杯茶三声哥哥的事情就免了。”
“小气鬼。”雨秋白了关允一眼,又会心地笑了,“好吧,你留一个手机号,随时联系。”
关允一行离开市医院之后,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一处茶馆,找了一个僻静的房间坐下。关允又布局了一番,说到了冷子天来到黄梁,以及黄汉和红颜馨的互动。最后关允说道:“朝晖,你负责暗中调查黄汉的动向,看他最近是不是和红颜馨接触频繁。宝家,你负责继续跟进进取学院的后续发展。镔力,你去查实一下赵彪的失踪。”
“好。”三人异口同声。
回到家中,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清冷的夜恢复了应有的寂静,关允一人坐在书房中,沉思半天,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拨出一个电话。
终于,在十点半左右,他还是拿起了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铃声响了四五遍之后,电话一端才有人接听,声音听上去很沧桑:“哪位?”
“夏部长,我是关允。”关允一声叹息,夏德长连来电号码都不看了,可见心情有多沮丧。想必他曾经的豪情壮志以及想在燕省打开局面的雄心,都随着夏莱的离去而退却。
“关允,这么晚了打来电话,有什么事儿?”夏德长的声音没有起伏,平淡如水。
“夏部长,夏莱留在进取学院的调查报告,我取出来了,受夏莱之托,转交给了李丁山一份。听李丁山说,木果法秘书长对调查报告也很感兴趣。”关允先抛出调查报告的诱饵,希望可以打动夏德长如一潭死水的心境。
果然,夏德长的声音一下子急促了几分:“木果法?木秘书长已经拿到了调查报告?他是什么态度?”
尽管说目前和木果法走近,如果真如老容头所说的一样,木果法有可能失势的话,对夏德长肯定不是好事。但以眼下夏德长在省委的处境,如果可以和木果法搭上线,也不失为不是办法的办法。关允想推动夏德长和木果法联手,他斟酌了一下语句说道:“木秘书长很感兴趣,想让我配合他对调查报告的处理,我想我毕竟是黄梁市委的秘书,许多事情不方便出面。如果夏部长可以积极配合木秘书长对调查报告的进一步推动,应该是一件好事。”
“好事,确实是好事。”夏德长的声音多了几分激动和欣喜,“谢谢你关允,你的消息很及时。”
关允又说:“我建议夏部长先从和李丁山接触开始……”话只能点到为止,相信夏德长能明白他的意思,木果法不是一个轻易就会信任别人的人,他的戒备之心很重。如果夏德长贸然出面,怕是有可能被木果法误会。
夏德长也是官场老人,自然一点就透,忙说:“你说得对,是这么一回事。”
见时机成熟,关允才抛出他想委托夏德长办的要事:“夏部长和省厅宋厅长关系不错?”
省公安厅副厅长宋表理和夏德长的密切关系,关允早就知道,特意明知故问,是想一探夏德长的口风。
关允并没有意识到的是,他的这一个电话,竟然暗中推动了省委的局势蓦然向前挺进了一大步,带来了长久的不可低估的影响!
两手运作
和刘宝家、楚朝晖几人在茶馆喝茶的时候,关允就已经做出决定,他要想方设法救下屈文林和戴坚强。不管最终是不是让二人为他所用,至少在现阶段,他有必要先保下屈文林和戴坚强,以便借助他们的力量,在出现不可预料的情况时,一是自保,二是用来还击。
还击谁?
黄汉!
黄汉和红颜馨的联手,极大地震撼了关允,让他清楚,后郑天则时代的黄梁局势依然不容乐观。更让他感到迫切的是,如果红颜馨最终将郑天则的经济帝国转交到黄汉手中,那么他就算打败了郑天则、打垮了进取学院,也不过是名义上的胜利,口惠而实不至。
不能他为之付出了心血,最后却是黄汉轻取了胜利果实。救下屈文林和戴坚强,不但可以让黄汉心存忌惮,而且还可以充分利用二人手中掌握的郑天则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在最后的胜利果实争夺战中,确保立于不败之地。
尽管关允不敢肯定黄汉一定会贪图郑天则的经济帝国,但必须做到防患于未然。如果他只是为了报复郑天则而将其逼上了绝路,就算胜利了,也只是一个人的胜利。但如果他能将郑天则近年来所骗的集资款如数还与平民百姓,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当然,关允只是基于为黄梁百姓谋取福利的出发点,他不知道的是,他推动夏德长和木果法走近的举动,直接导致省委局势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夏德长的为人,三分投机四分取巧,他和木果法走近之后,虽然未必会影响木果法做出决定时的判断力,但以他的为人和手法,还是会让木果法的判断出现些许的偏差。结果就导致了以后木果法在动荡的局势中为了自保,在夏德长的鼓动下,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我和表理确实关系不错。”夏德长微微感慨一句,不感慨不行,放眼整个燕省,和他最没有隔阂的一人就是宋表理了,“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事关郑天则……”关允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郑天则有两个手下,一个叫戴坚强,一个叫屈文林,在燕市被省厅拿下了,带头的人是张哲诚。”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夏德长愣了片刻,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和我说,不用藏着掖着。”
“我一直在推动进取学院的事情,并且要拉郑天则下台替夏莱讨还公道,郑令东是一个关键的人证。他在燕市被我的人控制之后,本想带他回来,却被郑天则的人戴坚强和屈文林拦截了。然后突然之间张哲诚就带人从天而降,带走了二人。”关允大概向夏德长透露了他在背后所做的一切,但又不能说得太详细,还必须让夏德长听得明白,就很费脑子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戴坚强和屈文林一直在省厅手中,我在黄梁的计划就有可能功亏一篑。这二人是我下一步计划中一个不能缺少的环节……”
夏德长听明白了,沉吟良久才说:“我想想办法,问问表理。不过,要一下放两个人的话,恐怕比较麻烦,不好交代。”
“别人出面也许不行,夏部长出面,肯定可行。”关允不着痕迹地拍了夏德长一记马屁,又唯恐夏德长不够尽心,又说,“如果戴坚强和屈文林到了我的手中,不但可以让夏莱安心,还可以搅动黄梁的局势,让黄梁的局势朝有利于夏部长的方向发展。”
一句话又点燃了夏德长心中的政治雄心,他一时惊喜地问道:“真有这么大的推动作用?”话一说完才自知失言,在燕省一直没有打开局面,让他几乎慌不择路,竟被关允掌握了节奏,不由无语。
关允默然一笑,忙遮掩过去:“当然,还需要夏部长、宋厅长和木秘书长在省里指挥若定,我在黄梁才能顺利实施计划。”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试一试。”夏德长慷慨激昂地说道,“为了黄梁人民的福祉,为了黄梁的政治清明,我明天亲自和表理好好聊一聊。”
关允大为欣慰,面谈比只打一个电话说一声分量大多了,不管夏德长为此摆出多高的姿态,说出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他肯出面就是好事。
和夏德长通话之后,关允一时心情大好,没想到夏莱一走,他和夏德长之间的关系反而有了更进一步的迹象。当然,他相信他和李玉欢依然是敌对关系,不过男人就是男人,可以冰释前嫌,可以为了共同的政治目标而再次握手。
心情一好,忽然肚子就饿了,关允从冰箱中拿出包子,放到锅里加热,热包子的间隙,忽然又想起了蔡艳丽。蔡艳丽到底是城府深不可测,还是性格使然,在黄梁本无所求,所以无欲则刚?如果真是无欲则刚,那么她和省公安厅联手再让黄汉做内应,并想最终扳倒郑天则,难道只是出于职责所在?
好吧,就当蔡艳丽在郑天则的事情上没有私心,那么她选择和黄汉合作,难道也没有私心?黄汉虽然对外的形象正派而伟岸,但就关允的了解,黄汉在郑天则的事情上绝非没有私心。还有一点,如果郑寒真是被他私下灭口,他不一定会多少条人命在身。
黄汉真的会是蔡艳丽的人?这么一想,关允更是恍然心惊,以黄汉亦正亦邪的为人,以他深度伪装的高明,以他敢作敢为的风格,他连屈身在郑天则之下都不肯,他会听从蔡艳丽的调遣?
或者说,以蔡艳丽的手腕,能让黄汉为她所用?要知道,连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都没有争取到黄汉,更何况蔡艳丽了……除非蔡艳丽在省里的后台十分强硬,可以给予黄汉想要的一切。
但又一个问题是,黄汉似乎并不十分热衷于仕途。以黄汉身为郑天则五虎上将之首的身份,他想要更进一步担任单水区公安分局局长,应该早就当上了,却一直甘心位居人后,在分局副局长的位置上一待多年,从来没有争取更进一步,就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
不想还好,越想越让关允心惊,原本他以为已经看透了黄汉,却发现越是对黄汉了解得多,反而越看不清黄汉的真面目。黄汉在他的眼中,愈加模糊了。
黄汉真是一个人物,关允暗暗佩服,蒋雪松也好,呼延傲博也好,不管是隐忍还是强势,至少他现在基本上看清了蒋书记的手法和呼延市长的政治意图。但对黄汉,却始终如雾里看花,不明白黄汉到底是谁的人,并且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时想得入神了,不留神烧干了锅,闻到煳味儿的时候,关允忙不迭去端锅,不料锅把都烧烫手了,烫得他一下扔了锅。“哐当”一声,锅摔到了地上,不但摔扁了锅,里面的包子也散落了一地。
得了,不吃了。关允无奈地笑了笑,忽然感觉家中确实缺一个女人,他一个男人要操心工作上的事情,还要琢磨黄梁局势,确实费心费力,没有时间来收拾家。
家里有一个女人才算是家,才能安心。
次日一早,关允到了办公室,将整理好的文章又重新誊写了一遍,举步来到柳星雅的办公室。
轻轻敲门,里面传来柳星雅熟悉的声音:“进来。”
关允推门进去,见柳星雅正襟危坐,正在批阅材料。他呵呵一笑,将文章递了上去:“柳秘书长,上次你吩咐说让我理顺一下你的大作,我请教了蒋书记之后,稍微改动了几个地方,请你过目。”
关允话里有话,柳星雅岂能听不出来?他忙站了起来:“关秘书呀,快请坐,我给你倒水。”
“不用麻烦了,我站一下就走。”关允笑着摆摆手,目光落在文章上,柳星雅会意,知道时间紧迫,也不坐下,站着就看起了文章。
一看之下,柳星雅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一脸凝重地抬头看了关允一眼,又低头认真地看了起来。看了几分钟后,又不由自主坐了下来,拿起笔,似乎要修改一样,笔却一直悬在半空没有落下。
柳星雅是谁?是最八面玲珑的人物,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被关允大改之后的文章,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心中笃定,关允是奉旨行事。
再看文章的观点并未大改,只是着重落在了文化兴市的成功先例上,他心中更明白了几分。最后手中大笔落下,在他的名字后面署上了关允的名字。
“这怎么行?”关允忙客气推辞。
“本来我想让你的名字排在前面,但官场上的规矩必须遵守,就只好委屈你了。”柳星雅笑眯眯地说道,“就这么着了,你再说什么,就是想排名在我前面了。”
关允默然一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一点就透。
回到办公室,还没有落座,蒋雪松推门进来:“马上召开全市经济会议,你准备一下。”
这么说,最后的正面碰撞,就要上演了?
准备就绪
关允将手中最后的定稿递给蒋雪松:“蒋书记,关于全国各地经济开发区发展思路的稿子,请您看一下。”
蒋雪松接过稿子,只随意扫了一眼,并未细看,就随手放到了一边:“你的署名是柳星雅后加的?”
“是。”关允如实回答。
蒋雪松一提就过,有些事情通过现象看到本质,心照不宣就行了,说破反而没有意思了。他直接就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上:“这盆美人的盆景,你处理一下,别放办公室了。”
“好的。”关允答应了一声,见蒋雪松进了办公室,心中不由想到上次他对叶林的怒吼,隐隐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却又不好问个明白,只能照办就是了。
正想着将盆景搬到哪里合适时,冷岳来了。
年后上班,冷岳晚来了一天,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他一进办公室就亲热地和关允握了握手:“怎么样,过年还好不?”
“好,一切都好。”关允一见冷岳也是大感亲切,“秘书长回京了?”
“是呀,在京城待了几天。”冷岳眉毛一挑,“你在京城的事情,我听说了,不错,有魄力。一个人,如果年轻的时候没有魄力,到了年老的时候,再后悔也就晚了。”
关允笑了笑,没再接京城之行的话题,问了一句:“听说冷子天要来黄梁投资了?”
冷岳微微一惊,摇头一笑:“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我也刚刚听说。子天的事情,我管不着,他既然没有找我,我就当不知道。”
这话说得很有内涵,也让人浮想联翩,言外之意就是虽然同是京城冷家,但同门不同心。冷子天投资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向冷岳打招呼,也说明了一点,冷岳在冷家,并不很受重视。
关允无意探究冷家内部的矛盾,他也清楚世家虽然庞大,但内部并非外界认为的一团和气,家大业大,矛盾也大。但话又说回来,冷子天来黄梁投资,事先不和冷岳打招呼也就罢了,来到黄梁之后,也不和冷岳见一面,也太托大了。或者说,冷子天对冷岳的态度相当漠然,难道说,冷岳在冷家就这么没有地位?
从年龄上推断,冷子天应该是冷岳的晚辈才对。
这般一想,关允反倒对冷岳多了几分同情,又想起冷枫被冷家遗弃的遭遇,心中对冷家更看轻了许多。
“对了秘书长,蒋书记有一盆盆景想处理了,您看……”关允忽然心生一计,想将盆景送与冷岳,也算是他借花献佛了,主要也是呼延傲博送来的盆景,他直接扔到外面也不合适。
“好,我办公室正好缺一盆盆景,就放我办公室好了。”冷岳笑了笑,一拍关允的肩膀,迈步朝蒋雪松的办公室而去,“辛苦了。”
关允点点头,起身搬起盆景,往冷岳的办公室而去。
市委秘书长办公室和市委书记办公室在同一层,政府班子的办公室都在楼上。按理说,从蒋雪松的办公室到冷岳的办公室,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不应该遇到不该遇到的人,但偏偏事有凑巧,关允才出门,抬头一看,迎面正走来了蔡艳丽。
遇到蔡艳丽并不稀奇,政法委书记的办公室也在同一层,稀奇的是,和蔡艳丽同行的另外一人,竟然是……刘洋。
市长秘书和政法委书记同行,怎么看都觉得哪里不对,主要也是刘洋和蔡艳丽谈笑风生,似乎不是公事,而是在谈论什么感兴趣的共同话题一样。
和关允不期而遇,不只蔡艳丽脸色微微一变,刘洋更是脸色蓦然一变,仿佛被关允撞破了秘密一样。不过等他看清关允手中搬着的盆景时,更是脸色大变,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蔡书记。”关允先冲蔡艳丽打了招呼,又冲刘洋点了点头,“刘秘书。”
“关秘书,这是干什么去,搬家呀?”蔡艳丽笑着打量了关允手中的盆景,“这盆景真不错,怎么了,你想搬哪儿去?”
关允突然灵机一动,本想说是送到冷岳办公室的话又咽了回去,改成了:“不想要了,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处理了。”
果然蔡艳丽随口就接了话:“别呀,扔了怪可惜的,要不放我办公室吧。”
“这……就怕蔡书记嫌弃。”关允假装无奈,偷眼去看刘洋,刘洋的脸色已经铁青得不成样子了。当然了,上次就是他亲自强行搬了这盆盆景送到了蒋雪松的办公室,当时还沾沾自喜。不承想,现在被当成破烂扔了出来,他的郁闷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说的什么话,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各花入各眼,我就喜欢这盆景,越看越觉得好看。得了,赶紧放我办公室去。”蔡艳丽快人快语,伸手就要亲自动手,“要不,我自己搬?”
关允忙说:“我来,我来。”心里暗暗一笑,相信他的移花接木之计会让刘洋无比难堪,还真是一报还一报。想当初刘洋仗着呼延傲博之威,非要将盆景强行放到市委书记办公室,现在当着他的面被转送给了蔡艳丽,不,应该说是蔡艳丽强行要走,世事变化,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关允将盆景搬到了蔡艳丽的办公室——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蔡艳丽的办公室,办公室装修风格比较简朴,除了办公家具之外,没有多余的摆设,就是房间正中摆放了一株高大的秋海棠十分惹眼。
关允将盆景放到了秋海棠的旁边,精心摆放的时候,目光又落到了盆景中临水而立的美人身上。上次蒋雪松让他仔细看看美人像谁,他看了之后发现像温琳,但现在无意中一瞥,心头一震,美人哪里是温琳,虽有五分像温琳,却有七分像……叶林!
关允顿时心头火起。如果说呼延傲博送一盆像温琳的美人盆景,说明呼延傲博斤斤计较的小人之心,连他一个小小的秘书也算计,太失身份,那么实际上呼延傲博送的是一盆酷似叶林的美人盆景,就说明呼延傲博不但傲慢自大,而且摆明了是咄咄逼人,就是明目张胆地向蒋雪松的权威挑战!
好一个呼延傲博,欺人太甚,以叶林为美人盆景相赠蒋雪松,他还真有胆子。
关允强压心头怒火,摆好盆景后,见刘洋也跟进了蔡艳丽的办公室,就冲刘洋点头一笑说道:“上次刘秘书送了礼物,我一直没有回礼,来而不往非礼也,正好我有一句话想赠与刘秘书……”
刘洋的脸色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好呀,早就听说关秘书是京城大学的才子,关秘书的话肯定高雅,我洗耳恭听。”
“做人要有春风一般包容万物的博大情怀,作文要有秋水一般不染世俗的深沉,所以我的书房一直有这样一句话自勉——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关允淡淡一笑,笑容高洁而莫测,他眼神淡泊如水,视刘洋如无物,是何等气度,何等自傲。
刘洋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分明是嘲讽呼延傲博鼠腹鸡肠,是攻击呼延傲博为人不够大度,是毫不留情地当面打脸。
关允一个小小的秘书,骑到市长头上了,反了他了!刘洋就要当场发作,一见关允淡定从容的姿态,不由一下又怯场了,想起事情原本是由呼延傲博先送盆景而起,还真不好当着蔡艳丽的面和关允吵架。万一一时说漏了嘴,盆景的真相传到蔡艳丽的耳中,就不好听了。
刘洋只好吃了哑巴亏,也无心再在蔡艳丽的办公室待下去了,勉强一笑说道:“关秘书的话,确实好,回头我也请人写了,挂在书房里。蔡书记,我先走了,回头再说。”
蔡艳丽也没挽留刘洋,刘洋一走,关允也不再多待,转身要走。蔡艳丽亲自送到门口,意外地说了一句让关允心头乱跳的话。
“这个盆景很面熟,上次在呼延市长办公室好像见过……”
回到办公室,关允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越想越觉得蔡艳丽深不可测,他原以为蔡艳丽提出要盆景是因为并不知道盆景本是呼延傲博所送。如果她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要,小盆景大文章,涉及一、二号之间的一次交手,她不必介入其中。
不想她竟是知道的。
或者说,她至少猜到了什么,却依然主动提出要接手盆景,莫非是想暗示,她会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最后一战中,采取偏向蒋雪松的立场。
一边想,关允一边整理好了东西,蒋雪松和冷岳正好从办公室一起出来。
“走,开会去。”蒋雪松吩咐一声,神态自若,胸有成竹,显然已经做好了全面准备。
关允应了一声,带好资料随蒋雪松和冷岳一起出门下楼,下楼后,直奔黄梁宾馆而去。
全市经济工作会议是全市范围内的大型会议,必须在大型会议室才能容纳所有与会者。
到了黄梁宾馆的方圆会议室,会议室已经座无虚席。呼延傲博前台就坐,好整以暇正在等候蒋雪松的到来。看来,呼延傲博信心百倍,做好了和蒋雪松正面冲突第一战的万全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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