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他的遗体
第3章
定时器指针走动的细微滴声在两人之间异常清晰,像一起走到世界尽头后的生命线倒数……
闻以笙说完那些话眼泪也夺眶而出。
她总是说温执有着扭曲的灵魂,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同他纠缠的每分每秒中变得极端矛盾,身心承载着爱和恨带来的苦果?
和解。
同温执和解,同自己和解。
抛掉过往不管将来,摒弃所有怨恨不开心或是心动小美好。去正视温执这个人,让内心做出选择。
所以闻以笙回来了。
她不想在以后的某分某秒,某年某月或者一个瞬间、
她不要回想起刻骨铭心的今天、
在或悲切或悔恨或遗憾或怅然中回忆、
回忆是……是有个叫温执的人为了闻以笙而死……
这是她的答案。
温执听着,终于不再执着追问。
低头看着她,脸上展露出一个盎然地笑容,漂亮的眼睛里却覆着层薄薄水雾。
这笑看起来像某种释然,饱含着几分掩藏的痛楚,眼里打转的泪缓缓滑落脸颊。
“那……我都不舍得死了……”他嘶哑地嗓音透着眷恋。
两分钟。
温执紧紧盯着眼前人,仿佛要将她最后的模样刻进骨髓里:“我该让你陪我的,却发现更想让你活着。”
“少乌鸦嘴,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闻以笙手指颤抖地去割其中一根红色导线。
“别闹了,”他推开她的手,“这种微型炸弹不是你剪掉一根线就能阻断的,只会死得更快。”
“那你说怎么弄,你说啊……”闻以笙看着那指针一一秒秒流失,眼睛快要红到沁血。
温执轻轻摇头。
他后退,和她拉开距离:“没时间了,走!”
闻以笙嘴唇哆嗦,手背用力一抹眼里的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不会就闭嘴,走不走是我自己说了算!”
——与此同时,她闭上眼。
用刀片坚决地割断了一根红色导线。
嘭;
想象中的起爆声并没有出现,定时器骤停。
闻以笙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就真的……这么简单?
温执显然也没想到,眼里闪过一抹异色。
“先把它拆掉……”闻以笙心还高高揪起,看着他身上缠着的炸弹就害怕,不敢放松,第一时间给他拿掉丢远远的。
温执看着她紧张的模样,神色也缓和了点。
然而就在炸弹脱离温执身体的一刻,原本停止的定时器指针突然成倍速度地转动。
滴声刺耳,像死前最后的警鸣。
两人一僵。
时间仿佛在这走至尽头的瞬间无限拉长、放慢。
心脏几近凝固暂停。
每一下喘息声都那么清晰可闻。
脸上干涸的泪痕,彼此眼里浮出的惊痛,对方的容颜醒目而生动,却即将在轰得一声后碎裂消亡,像水融入水里从此泯灭不见……
闻以笙已经停止思考,呼吸都忘却。
她只看到闪着滴声红光的炸弹在他手中飞掠出去,却在抛掷而落的眨眼间就在半空中爆破。
轰得一声炸裂巨响在破旧工厂内几近震破耳膜。
有结实而温暖的躯体在那瞬间将她牢牢锁紧,扑在怀里。
闻以笙眼前天旋地转。
失去知觉前,残存的意识里是爆破的墙面和铜铁机器,灼烧眼球的火光,熔岩一般侵蚀身体的袭人热浪……
却都不如身上将她紧紧拥护着的力量,体温,喘息,那么清晰刻骨。
——
闻以笙再次醒来后,盯着雪白天花板足足愣了三秒。
还活着?
她抬起手,指尖在窗口透进来的阳光下泛着薄薄碎光。
纤薄手背上扎着针管,随着她的抬起动作吊针软管有回血现象。
耳边响起一声呵斥:“醒了就别乱动,起了烧正输液呢。”
“你有点脑震荡,肩膀上有擦伤,发烧应该是创伤感染再加上受到惊吓引起的,其它没什么大问题,注意多休养几天。”
闻以笙头很疼,耳边嗡嗡响。
反应有点迟钝地,扭头只看到护士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太清楚声音。
她在医院……
纷杂的记忆在脑海里不住翻涌,她头疼欲裂,由此而来的却是心脏一抽抽极为梗塞的刺痛。
温执。
他……在哪?
闻以笙不顾手上的针管,撑着床坐起身,抓住护士的衣服,声音像大病过一场的嘶哑无力:“温执呢……”
“哎,说了别乱动啊,什么温执?”护士着急地让她躺好。
闻以笙眼眶模糊,声音打颤:“和我一起送进医院的男人,他是我男朋友。”
“啊……”护士回想,“是有烧伤的那位吗?”
烧伤……
昏迷前的记忆有起爆的炸弹在工厂里燃烧起灼灼火光,温执确实很可能烧伤。
“对!”
护士开口犹豫,好像是于心不忍:“他……送来的时候就没生命体征了。”
“应该还在抢救室,不过情况很不乐观,你要做好心……”
护士声音渐弱,没再接着说下去。
因为眼前小姑娘的状况实在岌岌可危,好像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闻以笙脸色煞白,心都凉透了,好像浸在冰水里失去了温度。
“抢救室在哪……”她轻轻地问。
“一楼。”护士下意识答,转而又安慰道,“你先不要多想……”
闻以笙却直接用手拔掉针管,下了床。
鲜血从手背针眼渗出来,顺着苍白指尖滴落病服,她却感觉不到疼一般,跑出病房。
护士惊了一下,连忙追出去。
闻以笙找到电梯挤了进去,她穿的是病服,还光着脚,披散的长发半掩着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
手背一直在流血,医院路人异样的眼神,半惊诧半唏嘘的提醒和关心她也看不到,听不到,意识游离,仿佛与外界隔绝。
她脑海里一片恍惚空白,悲痛恐惧还是其它情绪什么都没有。
只是想看到温执。
她只是迫切而渴望地想看到他。
……
一楼抢救室走廊很安静,却好像布满死亡的气息。
不躺在床上安静休养的后果,头晕目眩,意识仿佛分崩离析。
闻以笙强忍下这些不适,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却在走廊拐角,碰上几位医生推着一张病床走过。
躺在病床上的人,脸已经蒙上了白布,看不到容颜,无声宣布着死亡。
闻以笙一下木愣愣地僵在原地。
目光定在白布下突然无力垂落出来的一只手臂。
那手,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皮肤,皮肉烧灼的溃烂狰狞。
血肉模糊。
那血肉狰狞的无名手指上,却戴着一枚覆着烧灼后的黑锈,却依旧能看出里面的白金光泽戒指。
是温执……
闻以笙意识到什么,某种情绪决堤崩塌,她眼前发黑,纤薄身子颤颤巍巍几欲跌倒。
旁边的医生扶住了她:“没事吧……”
闻以笙什么也听不到,她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仿佛失去灵魂,脑海里空白一片,心脏却有种撕扯分裂的悲痛。
她除了车祸时受到创伤,其它没受到一点伤害,因为炸弹起爆前温执把她抱在怀里。
就像一具不会痛的人体护盾。
医生看出了什么,显然这小姑娘和病床上未抢救过来的男性遗体也是很亲近相熟的关系。
作为医护人员,目睹过太多生离死别,却依旧为之惋惜动容,同时愧疚自己的无力。
“病人以逝,请……节哀。”医生悲痛垂头。
闻以笙全身泛冷,木然的小脸流满泪痕。
她伸手去碰触白布,指尖不住发抖,终归是没有勇气去掀开布面对。
“温执……”她绝望地跪倒在病床边,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艰涩地一声唤他。
温执死了。
他怎么能死?
闻以笙深吸一口气,眼前视线被泪水溢满,所有东西模糊难辨:“你……又在骗我玩是不是……”
她泣不成声,每一个字眼都艰涩至极:“你这个人……最坏了……真的。”
“你最好赶紧醒过来,不然我……立马找一个大帅哥和他谈恋爱,气死你……”她甚至不敢碰他。
好像只要不碰到那冰凉的温度,眼前景象就无法说服她。
一切还能回到之前。
闻以笙语无伦次了,声音哭哑:“你说话啊,你不是最喜欢威胁我了吗,我要找别的男人你也不醒来是吗!”
“你敢试试。”
“……”
闻以笙猛然一僵,脊背打直。
热泪在眼里颤栗打转,又滚落面颊。
那听起来极遥远、又仿佛很近的声音熟悉的她打冷汗。
白布下的遗体却毫无动静。
“死了也能被你气醒,扭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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