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今夜就落幕
押杨氏的人认为，杨氏抓了刘氏本宗的族长，伤人也好，杀人也罢，强龙尚且压不过地头蛇，明天一早胜负分晓，必然是杨氏赢。
可是，等不到明天一早了。
胜负就在今夜。
县衙门口，一身锦衣的薄功，接过了云朵朵手中的状子。
上言：
其一，杨氏老太公早在三月份就仙逝，杨氏瞒不上报，状告杨氏欺君讹税；
其二，杨氏圈地百姓，私出挂靠契，状告杨氏违反政令；
其三，刘氏新宗族长，指使族人，火烧民宅，状告刘氏新宗族长一家为恶乡邻；
其四，状告河县曲氏大房，强抢民女；
薄功看了之后开口：“证据呢？”
云朵朵还是笑，没办法，即将收网，她如何能不笑。
这一刻，她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些押杨氏赢了的赌徒会有提前庆祝的心里。
太高兴了！
“烦请大人先去杨氏救我族族长，证据随后就到。另外后续的事情……”
“自不必你操心。”
“那大人先请。”
薄功看着眼前这个瞧着并无什么特殊之处的农妇，将状纸塞到了袖中，抬步走了。
没走几步，就有马车迎了上来，薄功一掀车帘上车：“去神庙镇。”
这一幕，自然被各处眼线收入眼中，但是大家太自大了，甚至不觉得这一幕有什么稀奇。
这人不是县令，那大概就是哪个世家的家主。
只要不是县令接触这个妇人，这个妇人就翻不起什么大浪。
眼线们继续吃茶嗑瓜子，吹牛谈天，好不快活。
薄功走了之后，云朵朵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缓了好久之后，腿才能伸直。
饶是垫了厚厚的棉垫子，她的膝盖也紫了。
起身之后，她一瘸一拐的走了。
身形落魄极了。
夏昼一直在一边等她，见状上前将云朵朵扶上了驴车。
“回神庙镇。”
夏昼驾车，驴子哒哒的朝城门而去。
眼线见状，哈哈哈大笑：“认输了！”
彻夜睡不着的赌徒们得到这个消息更兴奋了，更有甚者就坐在了赌场的外面，坐等明天赌场落盘给钱。
这边云朵朵的驴车刚出城门，那边县衙便关闭城门，提前宵禁。
提前宵禁有什么关系呢？
以前又不是没有遇到过。
上任县令在的时候，还专门提前宵禁，就为了找他宠妾的一只猫。
没有人将这种寻常的事情放在心上。
殊不知，沿淮军已经上岸，切断了河县同外界的所有路。沿淮军将河县封锁不说，更有部队朝县城而来，驻扎城外。
更别提世家那些大庄子，都被沿淮军盯紧了。
财帛动人心。
李括和薄功都怕盘子崩了之后，河县出乱子。
久违的大风从东边袭来，带来了沿海特有的咸香，乌云悄悄遮住了明月，大雨欲来。
坐在驴车上的云朵朵刚到神庙镇，就有豆大的雨珠打在了脸上。
轰轰的雷声由远及近，噼里啪啦的催雨更急。
云朵朵从空间拿出了复古雨伞，给夏昼一把，自己一把。
驴子被雷声惊到，有点发躁，夏昼安慰它，并跟云朵朵请示：“夫人，找个地方避雨吧。”
“去杨氏。”
夏昼听了吩咐便朝杨氏而去。
距离杨氏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云朵朵便支走了夏昼，从空间，将之前李括偷来给她的，盛放杨氏老太公尸身的棺材放到了板车上，自己则下车走。
夏昼听从云朵朵吩咐去杨氏宅子附近转了一圈，回来禀告云朵朵：“杨氏宅子那边，有官兵把守。”
“去看看。”
夏昼注意到了车上的棺材，但他很有职业素养，不闻不问。
听话的驾车朝杨氏而去。
“站住！”
果然有官兵拦路，云朵朵上前交流，官兵放行，驴车复又前行，至杨氏大门口，云朵朵停下了脚步。
她先将驴车上的棺材搬了下来，然后吩咐夏昼：“去荷花巷接戴四娘，说来杨氏，她会跟你来的。”
“是！”
夏昼调转车头。
云朵朵站在棺材边。
大雨已经打湿了她的长裤裤腿，她上前两步，静静的站在杨氏的大门口，雨伞微微抬高，她看到杨氏四扇大门的门头上，恢宏的书写着‘望重闾里杨氏’匾。
他们给相邻带来了什么，就敢自称望重闾里。
随着云朵朵的到来，杨氏内宅也传来了动静，杨氏家主杨篾带着杨氏族老和重要人物，跟在薄功后面从杨氏宅内出来。
杨篾瞧见云朵朵身后的棺材，便知大事不妙。
不过想到李括的后院还有一位得脸的杨氏女，杨篾的心跳就放轻了很多。
这边杨篾尚未来得及说话，人群中的杨主簿就跳了出来：“牛氏，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云朵朵浅笑着应。
她眼神一扫杨氏诸君，声音洪亮如雷，“有人说这世道就是世家盛行，世家最大，世家欺到了我头上，我就要受着！”
“可我，偏不是逆来顺受之人！”
“欺我的世家没有道理可言，那我就要亲手推翻这世家！”
这逆天之言，搁在平日杨氏诸君只觉得可笑，可她确实撬动了沿淮军大都督拿着状纸亲临，且她身后还有一口棺材。状告何事，他们心知肚明。
所以，他们现在没有任何人能笑得出来。
“今夜，我请天下，共赏大戏开幕！”
薄功几不可闻的露出一丝笑意。
他是知道云朵朵和李括两人要干的事情的。
杨氏倒台，称之为大戏开幕，倒也恰到好处。
只是这弦外之音，杨氏诸君是听不懂的。
杨篾渐渐反应过来云朵朵身份，侧身给薄功行了一礼，方才开口解释：“大都督有所不知，这位农妇和杨氏有点过节，不能听信她一面之词。”
薄功来意已经明确，不然也不会惊动整个杨氏所有重要人物深夜聚在一处，就连八十三岁的太叔公都睡不安稳，亲自出面接待薄功。
他双手背后，并未开口，倒是雨伞下的云朵朵轻笑一声：“杨氏家主指我状告杨氏的那条罪状是一面之词？欺君罔上？讹税？还是…”
“住口！”杨篾大喝。
“若是不交出我族族长，那就又多了一条，鱼肉乡民。”云朵朵还是笑。
“杨氏家主，杨氏倒台没关系，杨氏还有众多的孩子女眷。”
“我出手快准狠，诸位想必是没有时间转移她们的。”
“我可警告你们，但凡我族族长少了一根毫毛，我定会让杨氏永世不得翻身。”
“我真的，说到做到的。”她声音洪亮，语调又极为轻缓柔和，仿佛说的不是两族不死不休的事情。
闪电突然划过苍穹，风更急，雨更凶，路边的大树倾斜了身子，在风雨中顽强的挣扎，雨水已经被风卷到了门口檐下众人的脚边。
云朵朵身上略微宽大的衣裳，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但是她手中拿着的雨伞，却纹丝不动。
她在笑，但接触到她眼神的杨氏男人们，却不自觉的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这区区几步台阶之上，站着的不仅有杨氏男人，还有踩着尸体活着从疆场回来的沿淮军大都督薄功，她都不怕的嘛！竟明晃晃的威胁！
“交出她的人，案子的事情，咱们进屋慢慢聊。”薄功看着云朵朵，脑海中转着那句‘不敢不敢。天下第三’。如今又多了一句‘今夜，我请天下，共赏大戏开幕’。
这妇人，倒有两分胆气和能耐。
他率先转身，有近身侍卫上前撑伞。
见此，杨氏哪敢扣人，刘金才当即被放了出来。
好在，他们尚未来得及用刑。
刘金才全身而退。
看到云朵朵的那一刻，刘金才的眸子异常的亮：“朵朵！”
云朵朵赶紧迎了上去：“等夏昼来，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刘金才闻言，呵呵的笑了。顿了一下，赶紧道：“苗儿那边……”
“有安排。”
刘金才吊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这一夜，疾风骤雨，灌饱了地里的庄家，也掀了河县这安稳的天。
天明，杨氏男丁上枷被抓的消息像是西伯利亚寒风，席卷了整个河县。
上到世家，下到百姓都觉得有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某世家家主捏着眉心摔了近侍送上手边的茶盏：“究竟怎么回事！”
他这还算克制的。
还有脾气暴躁的某世家族老，摔了一屋子的东西。
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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