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命运
数日后，秦淑盈公主孤身一人前来拜访，叶晓迎她进幽居的雅院，看得出她情绪有些低落。
“殿下，不知为何事烦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先生慧眼如炬，实不相瞒，王兄要借助西岐国救兵解围，两国结盟，条件是我……我要嫁给那西岐王子！”
秦淑盈说到后来，声音渐低，她目光带泪，可怜兮兮地看着叶晓还有些阴阳分面的脸孔。叶晓闻听一时语塞，他不知道是安慰她好，还是劝解她什么，他也回望着秦淑盈。
但见她容颜娇美，明眸秋波流转，顾盼之间仿佛发出了迷人的光辉。叶晓看得有些痴了，秦公主赧然一笑，他脸腾地一红，氛围有些尴尬暧昧。
“殿下，皇亲国戚的联姻本是常有之事，庄某也要恭喜殿下，嫁与强国王裔……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叶晓迟疑一阵，不失礼节地说道，只是他心中莫名有一点隐隐的作痛。
“先生说笑，自古和亲的公主，哪有谁心甘情愿？又有何幸福可言！哎，可怜我生在君王之家，也身不由己！若是父王还在，他绝不会将我远嫁！”秦淑盈语气很是悲凉，想起疼爱她的孤竹国王，不禁泪如雨下。
看着她梨花带雨，叶晓更加不是如何是好，他抬起手掌，又顿了顿，终于拍在公主抖动的肩膀上，而她再也撑不住，轻轻靠在他的胸前，放声痛哭！
叶晓愣了一下，他陶醉她淡淡的体香，那一低头的柔媚，那亲密接触的温柔，他轻拍她的肩背，像抱着孩子一般，她却哭得更加伤心。
叶晓一个修道之人，心志之坚定远超过常人，忽然间，生起悲天悯人的莫大伤感。
人，为什么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他自己本是山野村夫家的小子，过着平凡安宁的人生，却罹难魔劫，又跌跌撞撞入了道门，风头正劲却不知所以，被逐出师门，亡命天涯！
眼前的她，原是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过着富贵加身的生活，却遭遇战乱，痛失倚仗，如今又被王兄当做筹码一般，嫁到异国他乡！
他们都像大海里的那些鱼儿，在潮起潮落间，随波逐流，在悲欢离合中，颠沛流离！难道就是这样的漂泊不定，才是人生命运的真相吗？
“到底要怎样，才能不会与世沉浮，才能挣脱命运摆布，不才能做主自己的人生？”叶晓心中愤怒地呐喊着。
不一会儿，秦公主停下了啜泣，“对不起，我……我失礼了！别见笑！”她站直了身体，离开了他结实温暖的胸膛。
这么多年，身为王室公主，秦淑盈何曾有那么一点点机会，可以靠在另一个人身上，痛快地哭一场！
“哪里！殿下是庄某人内心敬佩的女中豪杰，只是有时候，我们人在命运面前太过卑微，太过无力！”叶晓颇有感触地说，“哎！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还望殿下要看开些才好！”
“庄先生谬赞，对了，我来这儿，是想请你护送我出城，不知先生是否愿意？”秦公主站起身，擦干泪水，正色说道。
“我本是追随公主才进入这冷川城的，自然也要跟公主一块离开！”叶晓对于那秦荒，根本无甚么好感，他本不是那攀附权贵的势利之徒，只为了当初秦淑盈的一饭之恩，才留在这里帮助守城。
“那就好，这也是王兄的安排，明晚你我与郭强将军，我们一小队人马突围出去！庄先生，要抓紧时间收拾一下！”
叶晓有所不知，秦荒对这位公主妹妹的势力多少有些忌惮，最主要是他这个异能人士的存在，无人能制衡，对孤竹国半壁江山来说是很大的变数。秦荒自然不想在身边留下潜在威胁，所幸一股脑儿把他们都支走西岐。
第二日，秦荒在宫中大摆宴席，兄妹分别，战士流落他乡，各个心情沉闷，除了虚情假意的客套，席间无甚么要紧话儿。
叶晓、郭强以及百十个骠骑勇士饱餐战饭，收拾停当，养精蓄锐。黄昏时分，悄悄打开城门，束马衔枚，偷偷接近敌营。
冷川城西面正对着木枋山口，与西岐国隔山相望，华岳军大部分驻扎在城外平原坡地，西面山地零星分布少许军营。只是在隘口这儿稍显营地稍密，显然不管什么人向西逃走，最好的路就是穿过隘口。
一行人趁着夜色的掩护，潜入木枋隘口的营地，弓箭手射死了岗哨，长斧手斫开了营门，众将快马加鞭，直闯连营。
这一下犹似捅了马蜂窝，惊起敌营骚乱，华岳军兵卒以为孤竹偷袭，惊慌失措，乱了阵脚，郭强跃马当先，双斧舞动得呼呼带风，寻常兵士根本靠近不得，作为开路先锋，率部冲向连营深处……
目送秦淑盈与叶晓等人离开后，孤竹国君秦荒松了一口气，他看向身后的国师包前圣，彼此会意。
“王上圣明，叶晓这个异数总算走了，谁能想到他身份恁地复杂，我们在他身上做做文章，王上的一步妙棋局，全盘皆活！”包前圣凑上前，深施一礼，先夸赞一番。
“此事促成，国师功不可没！我孤竹小国，乱世存国，只能周旋在各大势力之间，紫薇宗、西岐国各方面还要仰仗国师从中协调！”秦荒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
“老朽，定当竭尽全力！我王勿忧，相信冷川之围，不日便可解除！”
“好！有劳国师！”秦荒暗暗发誓，若能存国，必定卧薪尝胆，重整孤竹国政，“实力，只有属于自己的实力才最靠得住！我秦荒绝不再仰人鼻息而活！”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
几乎同一时间，紫薇宗天乾峰的星落幽居中，华清阳气冲冲地来回踱步。半个时辰前，他悄悄送走华岳国的神秘访客，便独自一人回到这院落，双眉紧锁，面色铁青。
“以为偷窥了华某人的秘密，就要吃得死死的，休想！我华清阳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看你们能怎样！”他边走边思索着，“事关魔刀，事关紫薇宗的权威，势必不能再退！”他似乎想清楚了什么，下定了决心。
华清阳招呼弟子乔近庵，请其他五峰首座前来商议要事儿，周暮云、武昭梁、云暮雪、方天宇、严希圣带着亲信门徒，前往天乾峰，六脉人员往来，山门上空，不时飞过御剑仙侠，打破了紫薇宗往日的沉静。
实际上，魔刀在冷川城守卫战中出现，彻底搅乱了战局，牵动了各方势力，也导致了华岳军对冷川城的围而不攻。
伏深云自以为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人，毕竟伏柔烟、伏天野都是他的骨肉亲信，他早已领教过魔刀的厉害，对邪器也垂涎三尺！
他知道黑暗魔刀是他摆脱假皇兄“伏星明”的最大机会，本打算前往冷川城，抢夺宝刀！可是那伏星明不知怎的，也得到了消息。
这位深居简出的国君，对国中之事了若指掌，深深震动了伏深云，他二人正商量对策之际，紫薇宗差人传来口信儿，说宗主华清阳决定重申紫薇之盟，意欲阻止华岳与孤竹的兼并战争。
“那可是魔刀！曾经一刀屠城灭国，统御千剑万刃！华清阳绝不会坐视不管，他若真的撕破脸，我们也没什么办法！难不成真的公开他弑师知罪？”伏深云曾感受过魔刀的力量，对于魔刀之事颇为关切，语气中满是焦急之意。
“不可鲁莽！如此不仅失去了可以利用的力量，还会增添一位乃至整个紫薇宗的仇敌！”伏星明老谋深算。
“对付华清阳这样的枭雄，既要威逼胁迫，更要有羁縻怀柔之策，现在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对付他和紫薇宗……”
伏星明、伏深云都是精明之人，自然猜得出，华清阳也是为那魔刀而来！尽管伏深云一直偷偷怀疑这位皇兄的身份，而鲁竟繁假扮的伏星明更从一开始，就不曾真正相信任何人。
但两人在面对共同的诱惑与威胁，很快又达成了表面上的一致，一边对紫薇宗虚与委蛇，反复周旋，一边暗地调配修真高手，由伏深云带领速前往冷川集结，意在夺取魔刀，伏星明安排了不少自己的亲信在队伍之中。
然而，他们尚未赶到，叶晓已经被秦荒请出了冷川城，正在陷阵突围之中。且说那驻守木枋山的中军主将，惊闻有人闯营突围，倒也不甚惊慌，他放弃中军营帐，直奔后营组织兵力。
郭强等人一路杀到后营，只见到灯火通明，对面人山人海，拒马长枪在前，短刀弓弩在后，严阵以待，拦住去路。
对方二话不说，漫天箭雨齐发，叶晓赶紧护住公主，举起魔刀隔空一击，凶悍的巨刀斩碎了无数人马，劈开一道狭长的缺口。
郭强下令弃马布阵，将士们组成圆月阵，外围刀牌手持盾防御，里层长矛手紧跟其后，再往里是引弓善射之士。
近百人围成一圈，圆月阵攻守兼备，旋转前行，好似带刺的旋转陀螺，滚入对方的铁甲洪流。
此番跟随秦淑盈突围的都是弓马娴熟的精兵，他们杀入重围之中，仍然战力惊人！怎奈对方人马太多，数十倍于己，而且后面援兵不断，半个时辰后，秦淑盈带出的突击队陆续出现了人员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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