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菩萨娘娘
锅里冒着泡,热气腾腾,熬软烂的大米阵阵散着米香,雪白的粥上亮晶晶的,还有点肉沫跟青菜。
吃到这些的流民一个个惊喜地瞪大了眼。
一个饿得起不来的男孩,小口小口吃着他爹要到的粥,尝到肉香,吧砸吧砸嘴意犹未尽。
“爹,是肉……好好吃的肉。”
男子心酸道:“是肉,再吃两口吧,这可是难得的肉。”
男孩却不愿意吃了,把碗轻轻推向他,“爹,你吃。”
“爹不饿,你要长身体,多吃些,晚些还能再领一碗粥呢。”
这样的事发生在流民棚里,大大小小每个角落。
这些流民来的路上,忍着饥,顶着冻,熬生熬死才撑到了丰城,一路上没有吃的,只能啃些菜叶子、树根之类的。
他们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能吃上肉了。
这锅里的一点肉末,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珍馐。
而大方把粥发给他们的纪青玉,在流民眼里,自然也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流民都是底层百姓出身,大多都没什么文化,不知道纪青玉名讳,只能一口一个“菩萨娘娘”的叫。
陈二听到这个广为传唱的名字时,差点以为神仙显灵了。
结果一打听,原来是出现了个大善人,在流民棚施粥给那些可怜的流民。
他把消息传回官府。
奇怪的是萧凛并不意外,他只是微微顿了一下,正在书写文书的手停了停,接着自然无比地开口:“派些人过去镇场子。”
“施粥是善举,别让不知好歹的人闹事。”
“好嘞!”
陈二带人过去后,才发现那个“菩萨娘娘”竟然就是纪青玉。
他瞬间想到了刚才听完自己说的话后,萧凛那淡然的表情,当时他还犯嘀咕,觉着奇怪,萧大人怎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现在看来,哪里是他没反应。
分明是一早就知道这“菩萨娘娘”是谁了,就他一个被蒙在鼓里呢。
陈二在心里腹诽完,扬起笑脸对着纪青玉,一如既往的狗腿,“萧大人吩咐小人来此协助。”
“小人还以为协助的是何人,原来是少夫人您啊。”
对陈二的热切,纪青玉还是那个态度,公事公办地交代完他要做的事。
陈二也不放在心上,不如说,他早习惯了。
对他而言,纪青玉还没萧凛一半吓人的,在她身边做事可比在萧凛那儿好多了,萧凛那儿什么都要做,一不小心,还可能弄丢小命。
但纪青玉这里不用。
就帮忙管管秩序什么的,这种事,对他来说动动指头就能办到。
所以每次陈二来纪青玉这里,都会满脸笑容,能摸鱼谁不高兴啊?
无人看到的角落里,看着陈二跟纪青玉相处如此融洽,萧时琰嘴角渐渐平了。
脑子里不断闪过萧凛跟纪青玉之前的相处细节,一遍遍,反反复复。
他抿着唇,忍受着这凌迟般的痛意,目光晦暗地落在纪青玉身上。
她跟萧凛的关系就这么好?
好到连出来施个粥,萧凛都要特地派人出来,生怕她出事。
纪青玉没有觉察快要黏在身上的视线,分完两轮粥,把带出来的米跟馒头都分完了,她才让人把支起的大锅收起来。
“萧大人之前不是把城内的大夫都要走了?”她问陈二。
陈二愣了一下,点头,“是啊,怎么了,少夫人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要找大夫看?”
纪青玉不解释,把一个试纸交给他。
拿到东西的陈二一头雾水,不知道手上那片方方正正的小纸,是用来干什么的。
“城内流民太多,大夫只有寥寥几个,光靠人力挨个把脉检查,定然来不及,用这个,可省去许多时间。”
“这么小个东西……能成吗?”
不是陈二不愿相信纪青玉的话,主要是听上去,过于匪夷所思。
他手上拿的就是很小片一张试纸,看起来连大拇指盖都没有,这也就难怪陈二对她的话有质疑了。
换做谁能信。
纪青玉淡淡瞥他一眼。
陈二顿时只觉后背窜上一股寒意,想也没想就说,“但是!少夫人拿出来的东西,自有其道理!”
“嘿嘿我陈二办事,您放心!我这就把东西给过去,一定交到那些大夫手里。”
芳菲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嘟哝,“变脸真快。”
陈二去将试纸交给萧凛请来的那几个大夫了,后续纪青玉没再管。
那些大夫信不信,都跟她没关系,不过眼下的时局,估计也容不得他们不信,凭他们几个人,肯定是不能短时间内检查完所有流民的。
若不用纪青玉给的试纸,说不准等他们检查完的时候,人已经感染上疫病,死了。
而人一死,疫病便会在丰城内扩散。
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咱们出来够久的了,少爷还在屋里头呢,夫人咱们快回去吧。”芳菲不太想在流民棚待下去,一心只想回去,照顾好小少爷。
这里的人眼神,让她感到不舒服。
虽然有部分的确对他们抱有感激,可大多数的人,看向他们的目光就如同饿狼盯着肥肉。
眼里的贪是藏不住的。
芳菲敢肯定,若不是纪青玉有先见之明,出来带着随行护卫,这些人一定不管不顾,直接冲上来抢东西了。
纪青玉冷眼扫过那些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回到主屋,眼前的一幕差点让芳菲失声叫出来。
“三夫人!你怎么在这儿,还有你手上的小少爷!”
事实上芳菲已经叫出声了。
她紧紧盯着孔氏手上的平安,孩子似乎也知道抱着她的,既不是亲娘,也不是给自己喂奶的丫鬟或奶娘,正握着拳哇哇大哭着。
孔氏无措极了,一个劲地哄。
他们回来的时候,便是正好看见她在唱摇篮曲,试图把哭闹不休的小猫儿哄安静。
只是小混世魔王根本就不遂她意,她越是唱,反而哭更大声。
所以看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孔氏比起慌张,更多的是觉得有救了。
也是看出了这一点,纪青玉才压下看见这一幕时,心里涌出的暴虐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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