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娄府的倾塌意味着与娄府勾结的党羽也遭到了清查,尽管娄元诗已和娄府断绝了关系,尚未受到波及,但作为李桢的侧室,也没能少得了层层盘问。
她寻了机会去刑部大牢了瞧了一次娄和万。
脱去了官服的娄和万,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罢了。
听着娄和万对她和母亲的忏悔,她虽是于心不忍,但到底是个记仇的,只当耳边风一般,听完便忘。
奉陛下之命查明其党羽的李焕,也逐渐查到了丁阳平的身上。据娄和万身边的小厮吐露,娄和万常出入丁阳平的府上。
李焕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来来回回查了几次,都没查出什么端倪来,无奈之下只好上丁阳平的府里直截了当的问,这一问,又给娄和万加了一条罪责。
西乐府出了这样的事儿,皇上也给左柳和严暮云放了假,两人天天在陵阳城里喝酒闹事,光严治竹亲自去抓都去了好几次。
在严治竹的勒令之下,左柳只好灰溜溜的来找魏青朝,暂且放过了严暮云。
“你小子告诉我,你这先发制人的招儿是怎么想出来的?还一环套一环!若不是你,我们可真要为人鱼肉了。”左柳勾着魏青朝的肩问道。
魏青朝扇了扇面前的酒味,“这可不是我想的,我也只是个帮忙传话的。”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魏青朝不想理他,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掰下。
“噢,我知道了,还想帮人瞒着!心上人吧?”左柳笑的心花怒放。
“想什么呢?有空不如想想戎族骚扰边境的对策。”魏青朝搪塞过去。
“你别扯别的,是不是严家的姑娘?”
魏青朝心脏好似顿了一下。
“不会是严家大小姐吧?那个温婉端庄的?”
魏青朝缄口不言。
“不会是那个……”
左柳的酒忽然就醒了,郡主二字卡在了喉咙。
他晃了晃脑袋,“不行啊,青朝,这个真不行。”
魏青朝嘴角微动,想说些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左柳拍了拍他的肩,魏青朝和魏凌一个性子,他真怕魏青朝一头钻进牛角尖,死活不出来,忙将话带过,“现在说这些,早了些,今后再聊。”
“叔父,你在边境多年,可知道一个叫锦昕的?”魏青朝终究还是放不下这件事。
“锦昕?没听过。”
“上次戎族来访时,将这个锦昕塞进了我府上,她和姑姑的容貌有七分相似,我总觉得她的身份不是那么简单。”
左柳不悦的道:“上面那位在想什么呢?往你这里塞一个戎族的人?莫不是你的什么表亲?”
魏青朝静静的看着他,“表亲投敌?叔父,你是不是嫌我命长?”
“呸呸呸,乱说什么呢!若不是你的表亲,还和你姑姑长得相像,不会是你爹当初在外面做了什么混账事儿吧?”
魏青朝开始后悔和左柳说这些,“叔父,别的话我就不说了,让我爹今晚上自己和你说吧。”
“别别,我错了,你爹以前骂我的时候就已经是我的噩梦了。”
面对魏青朝的审视,左柳打了自己两个嘴巴。
“我叫人给你查查,只不过,她现在在府里,两位二老安全吗?”
“自然,府里自然有人盯着。”
左柳也觉得奇怪,“真是怪了。”
娄府的发酵了几日,终于在丁阳平擢升为刑部尚书之后,彻底被人们遗忘。
李桢与娄以丹的事儿也传到了皇上耳中,没了娄府做靠山,娄以丹只能认命的留在桢王府里做了一个妾室。
尘埃落定,严暮云也缓好了身子,入宫来寻严言。
严言难得起了个大早,叫厨房备好了严暮云爱吃的菜,之后便坐着算严暮云几时来。
还没算个明白,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清秀青年走了进来,他的嘴角忍不住弯弯扬起,却故作生气的不去看严言。
严言努力的将曾经眉目中透着严肃,浑身上下散发着侠义之气的严暮云,和面前这个有点傲娇,所有情绪都刻画在脸上的人融合起来,前世到底是什么事竟让严暮云蜕变的那样刻板。
果然,为了一个严思月一个李焕,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失去的东西已经太多。
严言瞧着严暮云倔强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不就是瞒着你点事儿吗,至于这么记仇啊?”
严暮云似乎是不满严言的轻描淡写,撒气道:“何止是几封?半年来你可给我写过一封信?倒是长姐!还不停的往驿站给我寄信呢!”
严言心中疑惑一瞬,猛地一惊:“等等!严思月往驿站给你寄信?”
严暮云看着严言的异常反应,稍稍正经了些:“长姐确实给我寄信来着,信里倒也没说些什么,就是说些你们安好的消息罢了,你这表情,是有什么事儿?”
严言抬头焦虑的看了严暮云一眼,毕竟三人一起长大,虽说暮云和严思月不甚亲近,但也是家人。
无数顿家宴,无数个新春,三个人一起放烟火,一起跟着父母亲包饺子、滚元宵,温馨的记忆的太多,多的堵住了严言的嘴。
她脑海中闪过自己前世接到严思月信件的画面,李焕无理由的将父亲圈禁,将暮云送去戎族和谈,暮云却被启盛放弃,被戎族的人毒哑了喉咙,最后拼死逃了出来,却又被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入京。
严言狠下心,严思月的目标不仅是她一个,而是整个严家。
她用郑重的眼神看着严暮云:“她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她为何不问爹娘安好,却偏偏只问你的安好?”
严暮云一愣,忙解释道:“那官家信使日日都到,长姐定是早与爹娘问了安的。”
严言沉静的看着略微慌乱的严暮云,严暮云被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严言开门见山的道:“你也发现了不对,是吗?她若真是想与你问个安好,再附一封信给你即可,不需如此大费周章,何况又是驿站那样的地方。
“你也知道驿站的混乱交错,商人、旅人、外族人,无一不是通过驿站买卖物品,通信件的。若是被人瞧见你频繁出入驿站,随意伪造出信件来,说你通敌叛国,拿你顶上人头都没法说清。”
严暮云被她眼中的冷厉惊到,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可知自己现在说的是什么话吗?”
严言移开了眼,微点了点头:“我如何不知呢?我想了许久,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我至今都未曾与父亲母亲说过此事,我现在手头没有证据。并且,如果不能将她一击即溃,那便是不痛不痒的无用功。”
严暮云出去演兵也没多少时日,家中便有了如此的天翻地覆。
他将眼前的碎发一股脑的撇开,说道:“那这次军饷之事,也是……”
“是”
听到肯定的答案,严暮云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难受。
“是她想栽赃于我?”
“是她和某人密谋想栽赃于你。”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严暮云问道。
“我威胁了林嬷嬷,她告诉我的。”
“那你可有受什么伤!”
严暮云起身围着严言转了一圈。
“伤倒是没有,命,昨天倒是差点被她取了。”
严暮云一屁股坐下,“她到底想干嘛啊!”
“不过就是她心里不平衡的那点儿破事儿罢了,她现在倒戈跟了皇后,自然是皇后怎么指,她就往哪儿打。”
严府之前虽不能说是亲如一家,但到底也是和和睦睦,严思月忽然就对他们姐弟二人动了杀心,严暮云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之前唯她马首是鞍,如今与她分道扬镳,想必她一定还做了更过分的事。”
严言道:“说起来,其实都是些小事儿,但堆起来,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儿,所以我们不得不提防,严思月事情做的隐蔽,若不是阴差阳错被我知晓,你现在估计真的挂在城门上了。”
“此事儿为何不告知父亲?”
“告知父亲又如何?父亲是将她软禁一辈子?还是将她行家法当场打死?她现在有皇后做靠山,有的是脱身的办法。”
何况严思月还是主角,她决不能让严思月死。
严言顿了顿,道:“告诉你,是让你有些戒心罢了,她能对你下手一次,未必不会有第二次。”
严暮云恼火道:“父亲还说不愿参与夺嫡之事,有她在中间搅合,我们不参与都难。”
“你在军中不要急着站队就是,还有,不要在严思月面前露出任何端倪,驿站的信,你不必再去收,告知那老板一声,找个柜子专门堆积在一起便可。”
“知道了。”严暮云深叹了一口气,还需要时日来接受此事。
有气无力的两人坐在桌前,看茶盏的热气从他们眼前蒸腾消失。
“殿下。”都弈难掩喜色。
“什么事儿?”
“大小姐在湘艺馆被温贵人掌嘴,红雀已经去打听了,叫我回来先说一声,看看您要不要去瞧瞧?”
严言思虑片刻,对严暮云道:“我们两个一起去,严思月怕是要恨死我们两个,这温贵人看来也没避着人,你回府去告诉父亲一声,让父亲进宫一趟。”
严思月的性子,她太明白了,嚣张的时候想不起严府来。一旦受了委屈,不仅不会反省自己,还要将罪魁祸首归在严府的头上。
“这温贵人为何忽然就动了手?”严暮云问道。
都弈答道:“今日温贵人在湘艺馆请了画师为她画像,正好三殿下也与大小姐在湘艺馆作画,三人就碰了个正着,剩下的,我也不清楚了,少爷再等等。”
严言一听就明白,这温贵人怕是要遭殃。
红雀喘着粗气回来,已是将事情问了个几分明白。
“问的如何了?”严暮云问道。
红雀边喘便道:“据说是那画师画艺不精,温贵人便指点了两句,正好叫大小姐听到了,就多嘴讽刺了温贵人。”
“讽刺了什么?”
“大小姐说温贵人与其如此为难画师,不如一开始就说个明白,画师也只是凭借着自己的眼睛作画罢了,仅凭想象,画师怎能画出温贵人想要的样子。”
严言无话可说,这不就是自己嘴贱来着。
“人已经回皇后宫里了?”严言问道。
“还没,这温贵人专等着三殿下走后,叫丫鬟掌掴,现在还在湘艺馆门口罚跪呢!”
“罚跪?”
“是啊,温贵人怎么说也是个贵人,大小姐也不过是个小姐,冒犯了温贵人,罚跪已经算是轻的。”
红雀话语刚落,空中青云密布,片片雪花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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