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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陆家可死尽


长安城的每一个白天每一个夜晚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就像代表人间以最团结最繁华最昌盛的景象展示给那双俯瞰大地的眼睛。

天下间也觉繁华也觉昌盛的地方有很多,比长安还要大的城也有一些,可能代表人间的,从来只有长安。

长安城的夜晚背负的使命,似乎是在强势表态,人间最亮处,可比皓月星辰。

叶无坷穿街过巷的走在这长安城的灯火辉煌里,每一步都在思考长安对于大宁百姓的意义,对于大宁盟友的意义,对于大宁敌人的意义。

长安永在,大宁的百姓们就不慌,大宁的盟友就不慌,而大宁的敌人就会慌,长安越繁盛,他们越慌。

立国才二十年的大宁向整个天下展示了中原人团结起来的力量有多恐怖,所以自诩天下第一的黑武也开始用团结来武装自己武装他的盟友。

然而黑武人所谓的团结就是虚像,作为黑武盟友的诸国都会被这虚像拉进某处深渊之内,而这深渊,就像是黑武的食盒,盟国不断的往深渊里消耗己身填充生命,黑武则吃的肥头大耳满面红光。

思考这些的叶无坷没有去想这是不是他和别人的不同之处,这个山村少年只是觉得这么好的长安这么好的大宁就该一直好下去。

所以走在繁华里的叶无坷,和这繁华又好像有些淡淡的剥离。

余百岁不一样,跟在叶无坷身后的余百岁就是在骂街,在心里把叶无坷骂了一万八千遍,依然不解气。

他看到叶无坷在前边默不作声的走着,心想这个家伙一定是在暗搓搓的得意。

他越是觉得叶无坷在得意,他就越气。

因为叶无坷可以得意而付出的代价,都是他掏的。

所以叶无坷在考虑这将来自己该怎么更好的保护大宁保护长安的时候,余百岁在想的是怎么才能把这口气出了?

可叶无坷太鸡贼,余百岁越想越难所以越懊恼。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厮见叶无坷过来连忙上前,离着还远身子就已经完了下去,一揖到底。

“请问是叶公子吗?”

叶无坷问道:“我是叶无坷,请问你是?”

小厮确定是叶无坷后,很客气的道歉让叶无坷稍候片刻,他转身跑回去,到路边停着的一辆马车旁边俯身说了几句什么。

不多时,从马车里递出来一个很漂亮的木盒,灯火照亮下,能看出来那递出木盒的手很白净,很漂亮。

青衣小厮双手捧着木盒跑回来,到叶无坷身前后再次俯身一拜:“请叶公子收下这件礼物,这是我家主人的一点心意。”

叶无坷没接,余百岁此时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远处那辆马车后脸色微微一变,然后了然于胸。

叶无坷问:“你家主人是?”

余百岁却上前一步将那木盒接过来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这礼物叶无坷收了。”

叶无坷道:“我还不能收。”

青衣小厮顿时为难起来,看得出来是真的心急,又不会说什么话,所以只是着急。

余百岁在叶无坷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车是晋城侯府的,这盒子轻的很也不是什么金银珠宝。”

叶无坷还是没接,他问那青衣小厮道:“请问这盒子里是什么?”

青衣小厮回答道:“回叶公子,这里边是一件衣服,是.....”

说到这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路边那辆马车,看到车窗里隐约可见的人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件衣服里,有侯府上下一百多口人每人都去求来的一张平安符,是小姐亲手缝制,晋城候府上下,惟愿叶公子此后平安无事,前程锦绣。”

余百岁又压低声音说道:“收了吧,不收会让人难受。”

他想着晋城侯府里那位妹子秀外慧中又温婉娴静,一年到头都不见出侯府大门,她能亲自过来给叶无坷送这件百福衣实属不易,若再被叶无坷拒绝,妹子得多难过。

叶无坷听闻是一件如此隆重又如此珍贵的衣服,他站直了身子双手把木盒接过来:“多谢晋城候,多谢你家小姐,多谢侯府上下所有人,如此情义,叶无坷铭记于心。”

那青衣小厮见叶无坷收了礼物顿时开心起来,叶无坷致谢他也致谢,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还是余百岁交代他可以回去复命了,小厮才想起来得赶紧回去告诉小姐。

余百岁朝着那马车挥手,然后对叶无坷说道:“晋城侯只有两个孩子,长子陆吾陆大哥,车里的应该是浣溪妹子,她很少出门,也从不见外人,你今日若不收下这件衣服,也不知道她会难受多久。”

叶无坷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马车那边微微俯身致谢。

马车半开着车窗,车里坐着的陆浣溪见叶无坷看向这边,她第一反应是往后躲一躲,可不能被看见了,但她却没有这样选择,深吸一口气后将车窗完全打开,学着汉子们的方式遥遥的朝着叶无坷抱拳回礼。

眉清目秀的青衣小厮回到马车上,紧张的手都在抖。

上车之后把帽子摘下来擦脸上的汗水,不少青丝都贴在额头上了。

这青衣小厮,竟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十四五岁,脸上还有明显没退去的婴儿肥,满是粉嘟嘟的白嫩。

“小姐,可吓死我了。”

苏豆子一边擦汗一边说:“要不是余国公家的小公爷也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看向陆浣溪:“小姐,我都不敢叶公子的眼睛,他看我一眼,我感觉自己这女扮男装根本没有用。”

陆浣溪轻轻拍着苏豆子的后背:“没事没事,你比我勇敢多了,我鼓了几次劲儿,还不是没敢去。”

苏豆子却担心道:“咱们是好心,也是真心,可若被侯爷知道了小姐你亲自出们来,会不会怪你?”

陆浣溪微微摇头。

她是那种安安静静的女子,永远都会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她坐在那,让人想到的就是在翠绿荷叶掩映下那朵泛着阳光温柔的荷花,又像是与世无争漫游在碧波湖水之上的天鹅。

陆浣溪很白,白到近乎于发光的那种白,又不会让人有一丝一毫的感觉是病态,她白的是那么的健康又优雅。

她身材之美不在于瘦,而在于无可挑剔的匀称,她也不是瘦长的瓜子脸,是更为圆润的鹅蛋脸,这让她看起来又比别的女子多了几分稚嫩感觉。

陆浣溪说:“父亲说过,他不许府里的人去打扰叶公子,并非是故意拉远距离不惹人非议,而是保护叶公子。”

苏豆子点头:“这个我懂。”

她和陆浣溪相比是另外一种美,一种纯真到让人觉得骗她都是极大犯罪的美。

这样一个小姑娘如果你欺负了她,那一定会被天打雷劈,雷公气的胡子乱抖,拿着法器在你后边一边追一边劈的那种雷劈。

陆浣溪道:“父亲是对的,叶公子才到长安,又因为护着兄长名声而触及到了一些人,若陆家的人频频去接触他,反而会让人有攻击他的理由,他那般纯善,陆家不许任何人让他蒙污。”

苏豆子使劲儿点头:“这个我也懂的呢。”

她嘟着嘴吐出一口气,总算是从那种紧张到要爆炸的情绪中缓过来一些。

“小姐,你说他会喜欢那件百福衣吗?”

陆浣溪想了想,点头:“他收下了。”

苏豆子觉得收下了和喜欢是两件事啊,可她又觉得小姐那么聪明一定不会猜错。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好奇问道:“小姐,刚才你为什么打开窗,就这样......”

她抱拳:“这样回礼呢?”

陆浣溪道:“我哥......若是还在的话,不会不打开车窗遮遮掩掩,他会大大方方的抱拳,我哥不在了,我也是家里长子。”

苏豆子心里一疼,抱着陆浣溪的胳膊:“小姐......”

陆浣溪轻轻揉了揉她额头:“看看吓得这一头汗水,回去后要好好洗洗。”

苏豆子道:“不喜欢家里皂粉的味道,不好闻。”

陆浣溪笑道:“那我以后就好好想想怎么去做你喜欢的皂粉,《天工开物》膏液卷里有记载,我总是懒惰,没去试过。”

苏豆子道:“我家小姐多聪明,一试就成,成了咱就拿去卖大钱,卖大钱......”

卖大钱去做什么,她又一时之间想不出。

又想到小姐做出来的东西若拿去卖钱,不管卖多大的钱,那都是对小姐的不尊重,于是后边的话就不肯再说了。

“他......”

陆浣溪低头看着自己双手,借着低头来掩饰脸上微微发烫,她想问问可看清楚了叶公子模样,可就是不好开口。

她才不是那种会莫名其妙就喜欢某个男人的人,她只是觉得不应该随意打听一个男人的事,哪怕只是相貌,也不应该。

“好看!”

苏豆子猛的抬起头,那一双杏核形状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智慧的光。

她说:“好看的!”

陆浣溪脸上更热了些,她侧头不看苏豆子:“好看才好,他那样的人应该好看,其实不管相貌如何,他那样的人都是好看的。”

苏豆子频频点头:“好看的!”

她大概也找不出别的什么形容词来,只觉得这三个字就很贴切。

“对啦。”

苏豆子道:“他说谢谢侯爷,谢谢小姐你,也谢谢我了呢。”

她很骄傲。

也许外人永远都理解不了,为什么侯府的大小姐会亲手给年轻男子缝制一件衣服,这事传扬出去定然不好听,外人也永远理解不了为什么苏豆子这丫头壮着胆子吓的要死跑去送这件衣服又会如此骄傲。

陆家的人都懂,且永记。

晋城候陆昭南那天将府里所有人召集起来,他手握着叶无坷托人送到府里的那块军牌说......

“从今日起,叶无坷这三个字在陆家所有人性命之上,若有一日叶无坷需要陆家的人帮忙,陆家的人只有一个帮法......陆家,可死尽。”

晋城侯府的人不去打扰叶无坷,不是疏远,是等待,安安静静的又时刻绷紧了神经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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