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章 河山,画道真意
顺着彩云仙子的目光看去,只见展厅角落里,正摆放着一幅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画卷。
其上描绘的山河栩栩如生,但并未给人一种身临其境之感,仿佛那只是一幅画而已。
相比之下,展厅内任意一幅画都要比其出众的多。
毕竟这些画,随便一幅都能给人身临其境,仿佛就置身其中享受月光照拂,清风拂面一般。
彩云仙子莲步轻移,离开了那幅月夜垂钓图,走到了那幅平平无奇的河山图面前,秀眉微微皱了起来,上下看着这幅画,眼中流露思量之色。
而王冲见到彩云仙子皱眉,顿时目光一闪,当即觉得是这画太垃圾,以至于让彩云仙子有些疑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展厅之上。
“是他,是这个家伙留下来的!”
许易还未说话,那边的王冲倒是先吆喝了起来,目光带有几分戏谑,似是等着看他出糗。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聚集了过去,纷纷准备看好戏。
许易也不在意,上前一步微微拱手,语气平淡地道:“回彩云仙子,此画的确是在下所留。”
话音落下,彩云仙子却是没有理他,而是目光始终落在那幅普普通通的河山图之上,眉头似乎皱的更深了几分。
月荷不知不觉间,玉手紧攥着袖口,神色有几分紧张了起来。
见到彩云仙子对许易的话不做搭理,王冲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小子,你拿这种低档画来参加千画宴,莫不是诚心看不起彩云仙子?”
他的话语倒是刁钻,一言落下,不光讽刺了许易的画作为下等,更是牵扯出了他的态度问题。
若是彩云仙子当真心生不满,将他就此赶了出去,他怕是这千画宴举办以来唯一一个被赶出去的笑柄。
许易皱眉看了他一眼,眸光带有寒意。
这狗吠之声时刻响起,倒是令他有些不耐烦了。
想让疯狗闭嘴,除了打碎一嘴狗牙,便是摘下狗头。
不光是王冲大笑,连在场大部分围观者看到那幅普普通通的河山图时都是哄笑了起来,一时间大厅之内有些嘈杂。
“妙,实在是妙!”
然而就在众人哄笑之时,女子空灵带有几分惊叹的声音响起。
王冲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神色僵住了,有些愣然地看向了大厅角落。
只见彩云仙子紧皱的秀眉此刻已然舒展了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和惊叹万分的神色。
她看着那幅河山图,美眸神采奕奕,竟是抬起芊芊素手穿过光幕,将葱白如玉脂的指尖点在了画卷之上,缓缓抚摸着。
无论是从动作还是神色来看,分明就是对这幅画喜爱有加的样子。
而这,也令得所有人就此愣住了。
王天泰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彩云仙子身前的那幅河山图,想要看出其有什么不同,但却始终看不出来。
那就是一幅再普通不过的画卷而已。
可为何一幅如此普通的画卷,竟然引得素来都眼光颇高的彩云仙子如此失态?
伸手在河山图上抚摸片刻,彩云仙子忽然收回手,看其神色似乎是怕损毁此画一般。
她有些留恋不舍地将目光从河山图上移开,转而看向了人群,再一次询问。
“这幅画,是何人所留?”
身为半只脚踏入真君之境的强者,她竟然连刚才那些话都没有听到,似乎是全心神都沉入了那河山图当中的世界一般。
这次王冲面色有些愕然,没有开口说话。
许易没办法,只得再次礼貌拱手,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但听到那河山图是这位普普通通的青衫青年所留时,彩云仙子那双秋水美眸微闪,细细打量了许易片刻,目露几分狐疑之色。
“这是你画的,还是只是你带来的?”
显然,她有些不相信如此画作是一位金仙修士能够画出来的。
“我画的。”许易点头。
话音落下,彩云仙子眸露讶异之色,又看了许易几眼,满脸的欣赏。
“此画我收了,你想要什么?”
没有过多的言语,但就是她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人群当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整个展厅内如此之多光彩艳丽的画作,竟然还比不过那角落里普普通通的河山图?
王天泰更是面露急色,他已经卡在半步太乙境千多年了,好不容易钻研画道有了进入山河绘卷的机会,怎么能轻易让别人夺了去?
一念及此,他当即上前一步,抢在许易之前开口道:“彩云仙子,此画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不光是他,王冲、紫花以及其他众人同样面露疑惑,不明白为何对方偏偏在万千佳作里挑了这么一幅平平无奇的画。
彩云仙子眸光微瞥了他一眼,再看向展厅中央的月夜垂钓图,眼神却是平淡了许多。
“此画是画,其他的,都算不上是画,甚至我这些年来所留下的那些画,也算不上是真正的画。”
她语气微叹,似乎在遗憾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日遇到这幅河山图。
众人面露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对方竟然会有此一说?
难道那幅月夜垂钓图,如此栩栩如生,道意流转的佳作,竟然连一幅画都称不上?
见众人似乎目有不解之色,彩云仙子微微颔首,接着开口道:“你们的画,其内蕴含的自身意志太重了,失去了画作的本意。”
“画者,描绘山川河月,将眼前所见绘入笔尖,应该赋予的是山川河月之意,而非所谓的自身道意法则。”
众人闻言一愣,随后看向了那幅月夜垂钓图。
其上月光皓洁,老者身披蓑衣于岸边垂钓,有种大道万千,系于钩饵之真意。
但似乎也正是这真意,让这幅画的重点变了。
所有人关注的地方都不在画本身,而是其上蕴含的真意。
经过彩云仙子这么一点拨,众人再去看角落里那幅平平无奇的画,却是呆住了。
这一眼下去,他们竟不知目光该落于何处。
山川河岳,草木流云,无论是其上的一株草,一棵树,亦或者是河边溅起的水花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没有他人意志的左右,仿佛他们看到的不是由人所勾勒出的画,而是山川草木本身。
由人去将眼前的景象绘制于画卷之上,或多或少都会将自身意志带入其中。
比如人看到的月光穿过阴云散落,便将那光芒驱散黑暗的通透感淋漓尽致的作于画上。
除了这种通透感,旁人却是难以看到乌云流散间被月光驱散的惆怅,看不见躲在暗处的风,瞧不见乌云的悲愁。
这是因为作者想要突出的,就是月光穿破乌云的真意,于是下意识的就将天地万物的意志都在笔下描绘的轻了许多,甚至直接忽视。
其中的问题,便是那画中的景象,是作者想让旁人看见的,而他不想让旁人看见的,旁人便无法看到。
换句话来说,那幅月夜垂钓图只能算作是人作的画。
而许易的那河山图,却是河山本身。
没有蕴含许易所看到的东西,没有夹杂他在看到这景象时心中的感慨,有的,只是河山本身传达给人的真意。
有人看着那河山图,觉得重点是那条奔流不息的江河,骇浪滔滔,波澜壮阔。
也有人看着那河山图,却是更赞叹于那隐于云海不知所距千里万里之远的重重山峦,赞叹于那种虚无缥缈的距离感。
更有人目光却一眼落在了那已半隐山野的一点红光,一点迟暮之意深藏心底,使人惆怅。
山间石缝挣扎冒头的野草,俯首林间溪泉畅饮的白鹿,甚至山路间小到看不见不知被什么动物咬了一半的野果。
这一幕幕景象于此刻呈现于众人眼前,带他们穿过了画卷,仿佛伸手可以捡起地上的残枝,抬头可以看见远方的流云,侧耳能听见山风拂过、树叶婆娑……
要是说那幅月夜垂钓图在众人眼中活了过来,那么此刻,他们却感觉自己在这幅河山图内活了过来。
仿佛连他们自己,不知不觉间便已然成了那画中的一部分。
河山图画的不是河山,画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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