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1章 谁来骗骗他?
常姗断断续续的说完这番话后,慢慢闭上眼睛,岑青禾吓坏了,她拉着常姗的手,可却不敢用力,怕捏疼她,可是不用力,又怎么能留得住?
这种明明握着,却又握不住的感觉,也许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岑青禾把脸深深地埋在床边,哭到浑身发抖,但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哀到极处才发现,痛苦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
她以为常姗死了,但盖在常姗胸口上的被子却仍旧轻微起伏着,医生已经不对病人采取任何措施,只礼貌性的安慰家属,那个无奈的眼神,暗示着常姗的命运。
常文娜几乎瘫软在病床边,她用温暖又小心翼翼的方式,张开怀抱拢着常姗,岑青禾跟她面对面,清晰看到常文娜眼眶中的血红,像是流下来的不是透明的眼泪,而是红色的血。
常姗虽不是常文娜亲生的,但养恩大于生恩,都说孩子是父母全部德行的镜子,看常姗,也知道常文娜为人有多么的温柔善良。
岑青禾简直心如刀绞,她没办法想象,如果常姗就这么走了,让常文娜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在这样的时间,往后的年,可怎么过?
她没当过妈妈,可是她也有妈妈,徐莉也正在安泠那边担心着常姗的状况,岑青禾想想都心酸,所以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握在常文娜手背上,红着眼,却坚定地说道:“常阿姨,别怕……”
说了句别怕之后,岑青禾忽然失声,滚烫的眼泪喷涌而出,她其实很想对常文娜说:别怕,就算常姗不在了,你还有靳南,还有艾熙,还有我,我们都会替常姗照顾你。
一句别怕,常文娜缓缓闭上眼睛,她整个人都是发抖的,额角也布满青筋,但是出奇的,岑青禾觉得她的表情是安详的。
果然,她一边默默流泪,一边很小声的呓语:“姗姗,别怕,妈妈在……”
岑青禾觉得自己可能快死了,不是病痛的折磨,是灵魂上的折磨。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残忍?常姗才二十三岁,她还这么年轻,她这么善良,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活着而已,她想要陪伴常文娜,想要陪伴靳南……
突然想到靳南,岑青禾本能的转头找他,可身后却不见他的身影,艾熙通红着眼眶,小声道:“他在洗手间……你去看看他吧。”
岑青禾心底很慌,她深知靳南这样的人,习惯了隐藏所有的喜怒哀乐,她不知道他跟家里人是怎么相处的,她只知道他很在意常姗,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常姗就是他唯一活得还像个年轻人的证明。
起身,岑青禾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出了里间病房。客厅中的洗手间房门紧闭,但却没有开灯,岑青禾上前试探性的按下门把手,门没推开,从里面锁上了。
岑青禾就知道靳南在里面,鼻子一酸,她出声道:“靳南,是我。”
里面没人应,可她知道他在。
“靳南,你别这样……”客厅里没人,岑青禾也搂不住了,边哭边道:“我不信常姗会有事儿,医生最爱吓唬人了,你别听他们的,我都不听……”哽咽,她咽下所有的酸,坚定地说道:“我都跟常姗说好了,等她好了,我带她回安泠,我爸过年拿回家好大一条鱼,常姗一定没见过,我们还要一起去打篮球,我再帮你撺掇一队人,我跟常姗给你当啦啦队……”
说到后来,岑青禾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或者没发生的,她不停的说,眼泪不停地流。
‘咔嚓’一声,门把手向下,然后房门被人从里面慢慢拉开,岑青禾抬起模糊的视线,就这样看到泪流满面的靳南,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悲伤,像是被绝望扼住了咽喉,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两人四目相对,悲伤无所遁形。
他们都那样渴望能从对方身上寻到勇气,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告诉他们,常姗不会有事,可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绝望的幻想。
靳南都躲起来了,他想自欺欺人,岑青禾除了痛苦的流泪,还能做些什么?
常姗一直在昏迷,当所有人眼泪流干之时,只剩下沉默的等待,究竟在等什么,等醒还是……
中途岑青禾接过几次电话,有徐莉打来的,询问常姗情况,岑青禾躲去走廊,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搞得徐莉也在电话里面哭。
后来岑海峰把电话接过去,出声劝道:“青禾,好了,别哭,人都是生死有命,常姗这孩子来这世上一遭,可能就是为了报恩的,她那么好,你们都这么喜欢她,能忍心看着她成天被病痛折磨吗?人各有命,别哭,也别害怕,忘了小时候你奶总给你们几个讲故事,人死了,就是去天堂了。”
岑青禾缩在墙角,要伸手死命的捂住嘴,才能保证哭声不吵到其他人。
她不想常姗走,哪怕天堂再好……
岑海峰实在是心疼她,大过年的,哭成这样。
后来商绍城也给她打了电话,岑青禾无一例外的又哭了一场,商绍城安慰她说:“常姗不会有事儿的,你们都陪着她呢,她就是累了,要睡一会儿。”
岑青禾比较能接受这个说法,所以连连点头。
他那边现在是白天,还有不到五个小时就要正式敲钟宣布上市,岑青禾红肿着眼睛,闷声说道:“你别担心我们这边了,有事儿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不能亲自去见证你敲钟的时刻,先预祝你一切顺利了。”
商绍城柔声道:“嗯,你听话,别再哭了,我这边忙完就马上回去。”
岑青禾应声,临挂电话前,忽然幼稚的说了句:“绍城,你现在鸿运当头,你一定要在心里保佑常姗,你要分一些运气给她,让她平平安安。”
商绍城道:“好,我讲我所有的好运气都给她,一定不会有事儿,等我回去,我们一起去峨眉山给她拜佛,让她的病快点儿好起来。”
岑青禾总是迷之相信商绍城说的话,那感觉就像是佛祖显灵在她面前许下了承诺,岑青禾心里负担少了很多,跟他聊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常姗最后一次清醒是在晚上七点多,夜里十一点半的时候,靳南让靳辉和常文萍回酒店。
靳辉说:“不用了,在这儿守着吧。”
靳南低声道:“这边有我们,你们回去吧,有什么事儿再联系。”
艾熙很会办事儿,主动帮靳辉和常文萍取了外套,轻声说:“我送叔叔阿姨回酒店。”
靳辉临走之前,嘱咐靳南,“照顾好你小姨。”
常文萍已经穿好外套,拿起包,什么都没说,快步往外走去。
岑青禾在里间陪常姗,常姗一直睡着,常文娜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眼泪早就干了,唯剩下眷恋与不舍。
靳南默默地站在床尾,惯常的沉默,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艾熙送完靳辉和常文萍,回来后拎了一袋子蛇果,鲜红色的蛇果像是假的一样,一共六个,被她摆放在床头柜处,她微笑着说道:“过年了,平平安安,常姗最喜欢吃蛇果,等她醒了洗给她吃。”
岑青禾这两天过得迷迷糊糊,被艾熙这么一说,她后知后觉,瞥了眼墙上的表,果然,十二点过一两分,大年三十,过年了。
她手机不停地响,太多人发来新年祝福,岑青禾怕吵到常姗,干脆静了音。
如今医院外面是万家灯火,就连值夜的医生护士也是聚在休息室里面庆新年,本该是一家其乐融融的时间,但病房里面却愁云惨淡。
常文娜抬起一张憔悴的面孔,看着屋中几个年轻人,轻声所:“南南,你带青禾跟艾熙出去吃点儿东西,过年了,不能让人家在医院里面过。”
岑青禾哭了一整天,都哭懵了,反应也是迟钝的,听到艾熙拒绝,她才出声说:“没关系,我不饿。”
常文娜道:“青禾,最对不住你了,大老远把你从家里叫到这儿,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父母解释好。”
岑青禾说:“常阿姨,真的没事儿,常姗不舒服我一定得过来给她加油打气,等她好了,我还要带她回安泠的。”
常文娜一瞬间眼泪涌上眼眶,别开视线,她努力的点着头。
人啊,在命运的巨轮面前总是喜欢自欺欺人,仿佛这样命运就会按照自己规划的轨迹运转。
岑青禾坚信,常姗一定会没事儿。
为了不让常文娜太难受,岑青禾跟艾熙主动找话聊,聊些轻松地话题,也算是让这间病房多一些生机。
夜里十二点四十几分,靳南忽然发现心电图机上的曲线骤然变直,他几乎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只是飞奔着往外冲,吓坏了屋中其他几个女人,可能他反应太快,所以其他人是慢几秒才听到机器的报鸣声。
岑青禾完全是懵的,眼看着艾熙跟常文娜冲到病床边,前者是惶恐的召唤,后者是颤抖的握住常姗的手。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一帮医生和护士冲进病房,呼呼啦啦的将病床围住,岑青禾几乎看不到病床上的人,耳膜嗡鸣,这一刻,世界是安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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