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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男人心海底针


陈樱的第二张画完了。

画中的兴和帝手执长剑对外,而徐图站在他的身后,手里也同样握着一把利剑,为他肃清身后的隐患。

这一张徐图也很满意,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陈樱道:“顾奇文是不是无辜的?”

徐图毫不在意道:“他怎么可能是无辜的?我只不过给他透了点消息,顾元思入京以后会得到重用,不过顾家的名声就不好说了。他很聪明,知道我不想让顾元思进京,也知道杀了顾元思我会为他掩护。”

“他恨顾元思不安分,表面上为了顾家的名声杀了自己的兄长,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执掌顾家。”

陈樱也早就猜到了,顾奇文如果真的是无辜的,不可能一直战战兢兢。

陈樱画的第三张,兴和帝的眼睛是蒙起来的,身边紧靠着闭上眼睛的徐图。

徐图看着画的时候,沉默了好一会。

他问陈樱:“你是觉得,我不想让他看见吗?”

陈樱道:“不,我只是相信他看见的时候,你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徐图拿着画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睛突然红了。

他对陈樱道:“真想引你为知己,可惜太晚了。”

他说完,惆怅一叹,望着陈樱道:“我送你一句话吧,你好好记着。”

“将来无论发生多么艰难的事情,你一定要睁着眼睛看到最后。因为只有到了最后,你才能明白那些艰难的过往都是有意义的,你也不会白白痛苦。”

陈樱凝了凝神,迟疑道:“你会放了我?”

徐图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看向不远处,淡淡道:“接你的人来了。”

陈樱顺着徐图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来的人是徐玉楼。

徐玉楼慢慢走上前来,拱手行礼:“义父。”

徐图收了画,淡淡道:“带着她走吧,你也不必再来了。”

陈樱道:“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徐图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目光在徐玉楼伸手流连一圈,然后对陈樱道:“答案我已经给你了。”

陈樱看了看徐玉楼,突然明白过来。

“走吧。”陈樱道。

徐玉楼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徐图已经往更深的地方走了,背影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

徐玉楼带着陈樱出去,很快,地宫里的门一层一层关上。

徐玉楼的神情很寂寥,双眸更是犹如死水。

或许他也明白了自己义父的选择,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出了皇陵,陈樱看见被押在一旁的刘双,以及焦急等候的顾胤贤。

陈樱朝着顾胤贤跑了过去,顾胤贤极快地往前接住她,然后紧紧地将她扣在怀里。

陈樱眼睛都湿润了,紧紧抱着顾胤贤不放。

徐玉楼在一旁道:“刘双我带走了,按照约定,你知道该怎么做?”

顾胤贤放开陈樱,然后转头跟徐玉楼道:“除非他永远都不出这个地方,否则约定无效。”

徐玉楼闻言,什么都没有说就押着刘双走了。

陈樱恍然大悟,徐玉楼之所以会来皇陵,是因为跟顾胤贤有了约定。

徐玉楼是想让顾胤贤放弃报仇,可现在这些都没有意义了。陈樱拉着顾胤贤的手道:“徐图不会出来了。”

顾胤贤疑惑地看向陈樱,陈樱道:“他在先帝陵寝下面修建了一个地宫,要追随先帝。”

顾胤贤沉默着,看了一眼皇陵。

陈樱也跟着看过去,思绪渐渐飘远。

她画的最后一幅图,真正的意义是。‘一个看见了,装看不见。一个是不想看见。’

见识了人性的复杂,再见到简单的反而不敢相信了。

如果一开始就看见了简单的该有多好?

陈樱从后面搂住顾胤贤的腰,将头靠在他的后背道:“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顾胤贤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扣住陈樱的手道:“有,有很多。”

江潮赶了马车过来,顾胤贤扶着陈樱上了马车,然后细心地帮她处理伤口。

血都已经凝在一起了,再次拨弄开,皮肉都撕扯得很疼。

陈樱闭着眼睛,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顾胤贤一直在倒吸凉气,眼里的目光除了心疼,还有后怕。

包扎好以后,顾胤贤拥着陈樱道:“罗氏死了,不过顾恺乐还活着。”

“我早就查出顾奇文的身后还有人,也早就怀疑是徐图。不过……先帝出手干预过。”

陈樱道:“先帝可能是觉得,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做下这件事的人,或许是一心一意为了他,所以他不能坐视不理。”

“徐图督造皇陵,在地宫下又修建了地宫,这样的选择先帝未必是不知情的。”

“所以就算还有什么仇,也是不能报的了。”

顾胤贤抱着陈樱,有些难过地开口道:“我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我怕你不能陪着我走下去,一个人胡思乱想许多才发现原来我很脆弱,我一点也不坚强。”

陈樱抱着顾胤贤,嘴角隐隐现出一抹笑意,出声调侃道:“我怎么好像看见一只温柔的大狮子翻出了柔软的肚子,然后告诉我说,来啊,我这里是致命的。”

“噗。”顾胤贤忍不住喷笑,将陈樱抱得更紧了。

他在陈樱的耳边道:“你说的对。可我没有拿命门跟你开玩笑,因为你就是我的致命要害。”

陈樱的眼眶湿润了,用力回应着顾胤贤的拥抱,感动道:“你也像我生命一样重要。”

顾胤贤笑着,低头亲吻着陈樱的眼角,将她溢满而出的泪珠吻掉,然后嗅着她的气息稳住了她的唇瓣……

二月初,归陵发生一处崩塌。

守陵人去宫里汇报,说徐图在地宫值守的时候被巨石掩埋,已经挖不出来了。

新帝下了一道圣旨,让人在巨石外祭奠一番,就当徐图为先帝殉葬了。

三月初的时候,陈樱见到了赵真。

他已经被封为承郡王,搬回京城了。

他给陈樱送来了五千两银票,还有一些首饰。

陈府正在为陈樱的及笄礼做准备,忙碌中又透着一些喜气。

赵真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年就要出嫁了呢?”

陈樱笑了笑,问赵真道:“我听胤贤说你要去大理寺上任?”

赵真点了点头,拧着眉头道:“本来想去锦衣卫的,萧鸿羽不肯。你看看,就算是到了如今,我不在乎他做的那些事情,他到是矫情得很。”

陈樱道:“徐图死了,他心里不自在,你何必去找骂?”

赵真冷哼道:“徐图不是死有余辜?”

“他现在总算尝到我当初的滋味了,可他还不如我呢?”

陈樱没有说话,把桌面上的点心往赵真的面前推了推。

赵真道:“他曾是先帝的人,又跟徐图有瓜葛,朝中多少新臣久党想将他除之后快?就连皇上都不待见他,可他还是一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样子。”

陈樱默了一会,淡淡道:“我觉得你去大理寺挺好的。”

“就像你说的,想动他的人很多。万一那些人里面有一个成功了的,至少你还可以在危急时刻救他一命。”

赵真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救他。”

陈樱道:“那就不救,看着他死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去帮忙收个尸。”

赵真不悦道:“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樱道:“没有关系。不过当初你出事的时候他约我去看你,我没有同意,当时我跟他说过了,如果你出事我就去帮你收尸。”

“我跟你们相识一场,别的忙不能帮,一口棺材的忙还是可以帮的。”

赵真无语,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也不管茶水渐得满桌都是,暴躁道:“我们的棺材自有人准备,哪里用得着你?”

赵真说完,径直走了。

陈樱看着狼藉的桌面,轻哼道:“男人心海底针。”

陈樱的及笄礼办得很低调,宫里派人送来一些首饰,顾府也送了一些。

及笄礼过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京城都是很平静的。

陈樱的两个弟弟去了国子监念书,她爹成了当朝太傅,顾胤贤为太子少傅兼任吏部尚书,乃为当朝辅臣第一人。

罗家已经自立门户,连清也在恩科之际考取了举人。

顾恺乐回了无锡老家,真正成了无锡顾家的守门人。

九月的时候,顾胤贤带陈樱去马场骑马。

两个人刚跑了两圈下来,陈樱又欢腾又兴奋,一直笑个不停。

不过马场里很快有了一个驰骋的身影,一身红色劲装显得格外招摇。

陈樱见他带着面具,看都没有仔细看就知道是徐玉楼。

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萧大人,在京城从来都是带着面具的。

陈樱对顾胤贤道:“我们走吧。”

顾胤贤揉着陈樱的额头道:“怎么,你怕他?”

陈樱低声道:“不是的。我们两个在一玩,我不想被别人打扰。”

顾胤贤心情大好,把陈樱抱在马背上,自己一跃而是搂着陈樱,纵马径直出了马场。

那马许是被关久了,一见要出马场就疯一样地迈动马蹄。陈樱又惊又惧,一边往顾胤贤的怀里靠,一边闭着眼睛大喊:“顾胤贤,快让它停下。”

顾胤贤拥着陈樱,大笑道:“没事的,我抱着你的。”

陈樱摇着头,慌乱道:“不行,我还是很怕。”

顾胤贤道:“你回头,躲在我怀里,不怕的。”

陈樱慌乱地回头,一个劲地往顾胤贤的怀里钻。

马蹄张扬,颠簸得厉害,陈樱的额头撞得顾胤贤的胸口疼,顾胤贤忍不住道:“别动了,再动我就要掉下去了。”

陈樱果然不敢动了,不过她那脸紧紧的贴着顾胤贤的胸膛,顷刻间就听见了顾胤贤咚咚有力的心跳声。

渐渐的,陈樱平静下来。

她紧扣顾胤贤腰间的手慢慢放松,改为抱着他的腰,然后一如既往地紧贴在他的胸口。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离开了马场。

徐玉楼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刹那间,好像周围的空气都静止了几分,连带着花香都浅淡了。

刚刚骑上马赶来的赵真道:“你别看了,陈樱那个丫头我知道,死心眼。”

“这辈子除非顾胤贤死了,哦不,就算是顾胤贤死了,她也只会守着顾胤贤的牌位过。”

徐玉楼看向赵真,面色冷凝。

赵真冷嗤道:“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只是告诉你实话而已。”

徐玉楼系上面具,策马而去。

赵真看他那速度是跟不上了,在原地自暴自弃道:“跑,一天到晚就知道跑。”

“那么多人想害你都不怕,偏偏遇见我就跟见鬼一样。”

“不就是年少轻狂调戏过你吗?谁让你甘愿当戏子来着?这会到像是过不去的坎,连理都不理人了。”

赵真越想越气,也打马前行。只是自己骑术不精,险些摔下马来。

景平二年,新帝立后。

皇后为武英侯之女,董臻。

安宁公主被赐婚与兵部尚书之子吴凌。

赐婚圣旨刚下,安宁公主就闹到了景平帝的面前。

景平帝冷笑道:“朕都没得选,更何况是你?”

安宁公主哭诉道:“皇兄骗人,现在你是皇帝,想要娶谁不可以?”

景平帝质问道:“你说朕想娶谁可以?”

安宁公主看着景平帝那双幽深平静的眼睛,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默了片刻,只听她叫嚣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嫁吴凌。”

景平帝问她道:“那你想嫁给谁?”

安宁公主咬住唇瓣不肯说,眼泪却一直掉。

景平帝烦了,漠然道:“大周的江山靠朕一个人是撑不起来,如果你觉得朕可以过河拆桥,那你就想错了。”

“回去吧,顾胤贤你不要想,吴凌你不嫁也得嫁。”

安宁公主愤然离开,临走前大声道:“你们做皇帝的,一个个都这么狠心。”

景平帝愣了会神,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狠心?

真正狠心的人都死了。

用残酷的方式教会他长大,最后却连一点余温都不留。

冷冰冰的宫殿里,等着他的永远是批不完的折子,一波又一波居心叵测的群臣。

他还得仰仗顾胤贤帮他担着大任呢,怎么可能明着去给顾胤贤难堪?

他比他父皇好在,他跟陈樱没有婚约,所以能堵住那么多人的口舌。

而顾胤贤也不是顾元思,所以横扫一片拦路石也能笑立朝堂。这般有能力有魄力的人物,他怎么能不留着加以利用呢?

景平帝打开自己玉玺的宝盒,那边上放着一串用红线串起来的铜钱。

他拿起来看了又看,像往常一样放回去,然后开口道:“脱下这身龙袍我又能干些什么呢?”

“所以,还是好好当这个皇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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