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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田猎大典


天尚未亮,韩闯被迫拖着疲乏的身躯,好掩护项少龙等离开醉风楼。

到了街上,两批人分道扬镳。

回到乌府,天已微明,项少龙三人哪敢怠慢,匆匆更衣,滕、荆两人先返官署,准备田猎大典的诸般事宜,项少龙则赶赴王宫。

途中遇上徐先的车队,被徐先邀上车去,原来鹿公亦在车内,当然是在商讨应付吕不韦的方法。两人虽全副猎装,却无盛事当前的兴奋。

鹿公见他两眼通红,显是一夜没睡,点头道:“少龙辛苦了。”

项少龙欣然道:“身体虽累,心情却是愉快的。”

徐先讶道:“少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知又有什么新的进展?”

项少龙压低声音,把昨晚夜探青楼,听到吕不韦等三人阴谋与密议的事说出来。两人大叹精彩难得。

鹿公拍腿叫绝道:“黏到喉咙的毒丸都教少龙弄出来,可见老天爷对我大秦确是另眼相看。”

徐先道:“既是如此,我们就依少龙之议,以嫪毐制吕不韦,实行以毒攻毒。说真的,吕不韦治国的本领确是不错,让他得意多几年,到将来储君登位,再把他收拾好了。”

鹿公道:“但在这期间我们须牢抓军权,用心培养人才,对付起这家伙来,就更得心应手。”

项少龙道:“小将有一建议,就是王翦……”

徐先笑着打断他道:“这个不用少龙提醒,我们早留心此子,让他再历练多点时间。唉!王龁老得有点糊涂,好应由后生小子取代。”

鹿公显然心情大佳,笑语道:“少龙是否准备接收吕娘蓉这个妞儿,好气死吕不韦和管中邪呢?”

项少龙失笑道:“为这事头痛的该是他们。”

徐先道:“但摄政大臣的权势非同小可,那时他等若储君,没有他点头,什么政令都批不下来。”

项少龙道:“徐相还记得我提过‘仲父’的虚衔吗?就拿这来骗骗吕不韦,三天后莫傲归天,那时轮到他阵脚大乱,加上嫪毐又当上内史,吕不韦到时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此时车队进入王宫,三人心怀大畅,恨不得立即过了未来的三天,好看看恶人有恶报那大快人心的一幕。

项少龙原本沉重紧张的心情,已被轻松欢畅的情绪替代。

好!就让老子拿这些人开心一下,连鹿丹儿和嬴盈这两个靠向管中邪的丫头也不放过,如此生命才更多采多姿。

王宫校场上旌旗飘扬,人马汇聚。

有份参加田猎者,若非王侯贵族,就是公卿大臣的亲属家将,又或各郡选拔出来的人才,人人穿上轻袍带革的猎装,策骑聚在所属的旗帜下,壮男美女,一片蓬勃朝气,人数约在五千左右。

一万禁卫,分列两旁,准备护卫王驾,前赴猎场。

昌平君、昌文君和管中邪三人忙个不了,维持场中秩序。

项少龙离开马车,骑上疾风,领着十八铁卫,以闲逸的心境,感受大秦国如日初升的气势。

其中一枝高举的大旗绣上个“齐”字,使项少龙记起“老朋友”田单,不由心中好笑。若吕不韦告诉田单已经收拾了他的话,田单不但白欢喜一场,还会疏于防范,教自己更有可乘之机。

徐先、鹿公、吕不韦等宿将大臣均聚集在检阅台的两侧,贵客如田单、太子丹等亦在该处,却见不到韩闯,想来他该已起程回国。

最触目的是嬴盈等的女儿军团,数百个花枝招展的武装少女,别树一帜地杂在众男之中,不时和旁边的好事青年对骂调笑,带来满场春意。

但最惹人注意的却非她们,而是他自己的娇妻、美婢和琴清,她们没有旗帜,在数十名家将拥卫下站在一侧,使得远近的人,不论男女都探头引颈地去看她们过人的风采。

纪嫣然和琴清当然不在话下,乌廷芳和赵致亦是千中挑一的美女,而田贞、田凤这对连他也难以分辨的姊妹花,也是教人叹为罕见,议论纷纷。

项少龙哪按捺得住心中的情火,策马来到众女旁,笑道:“你们这队算作什么军哩?”

纪嫣然等纷纷奉上甜蜜的欢笑。

琴清反神色冷淡道:“太后特别吩咐,要我们这三天陪她行猎,项大人说该算什么军呢?”

项少龙见她神态冷淡,猜她是因自己上次恶作剧讨她便宜,惹怒了她,又或对自己这登徒浪子生出鄙视之心。暗叹一口气,淡淡一笑,没有答话,来到乌廷芳和赵致间问道:“宝儿呢?”

乌廷芳兴奋得俏脸通红,娇笑道:“真想抱他同去打猎,却怕他受不起风寒,只好留在清姊处由奶娘照顾。”

赵致道:“项郎啊!让我给你介绍两位新奶娘好吗?”

后面的田氏姊妹立时玉颊霞烧,不胜娇羞,看得项少龙心头火热、想入非非时,乌廷芳在马上凑过来道:“项郎啊!今晚到我们帐内来好吗?人家想得你很苦哩!”

项少龙食指大动,忙点头答应。

此时鼓声急响,只见小盘和朱姬在禁卫簇拥下,登上检阅台。

全场登时肃然致礼,齐呼“我王万岁”。

田猎在万众期待下,终于开始。

田猎的队伍,连绵十多里,声势浩荡。沿途均有都骑兵守护道旁高地,防范严密。

为显示勇武的国风,小盘、朱姬一律乘马,在禁卫前呼后拥下,领头朝田猎场开去。吕不韦、徐先、鹿公、王绾、蔡泽等公卿大臣,则伴在小盘和朱姬左右。

项少龙陪乌廷芳等走了一会儿后,李斯特意落后来找他。

两人离开官道,沿路侧并骑走着。

李斯低声道:“每趟当我见到琴太傅时,都觉得她比纪才女更动人;但当见到纪才女,又感到琴清及不上她。现在终能同时看到两人,才明白什么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项少龙道:“李兄今天的心情很好哩!”

李斯摇头道:“只是苦中作乐吧!这三天田猎外弛内张,危机重重,小弟的心情可以好得到哪里去。”

仔细打量项少龙一会儿后,续道:“项兄昨晚定是睡得不好,两眼红筋满布,又声音嘶哑,教人担心。”

项少龙苦笑道:“我根本没有睡过,何来睡得好不好呢?至于声音嘶哑,则是因喉咙给刮伤,但若没此一伤,就要小命不保。”

接着简要地说出昨晚惊险刺激、峰回路转的经过。

李斯听得合不拢嘴来,兴奋地道:“待会儿定要告诉储君,唉!我愈来愈佩服项兄。”又道:“难怪刚才吕不韦来向太后和储君禀告,说要把女儿嫁与项兄,请太后和储君作主,太后当然高兴,储君和我却是大惑不解,原来个中竟有如此微妙曲折。嘿!项兄当不会拒绝吧!”

项少龙失笑道:“你说我会吗?”

两人对望一眼,齐声畅笑。

李斯道:“我大秦一向惯例,是在田猎时颁布人事上的安排和调动,或提拔新人。项兄向储君提议封吕不韦为仲父之计,确是精彩,既可堵住他的口,又可使他更招人猜疑。储君准备当太后再逼他任命吕不韦为摄政大臣时,便以此法应付。”

项少龙眼角处瞥见管中邪策马赶上来,连忙把话题岔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去。

管中邪虽是一晚没睡,却比项少龙精神许多,神采飞扬地来到项少龙另一边,先向李斯打个招呼,随口道:“李大人自入宫侍奉储君,我们便少有聚首机会,趁这三天大家该好好相聚。”

项少龙心中一动,暗忖吕不韦若要完全控制小盘,必须以例如莫傲这样的人去代替李斯,所以李斯或会是今天吕不韦要铲除的目标之一,自己为何以前却没有想及此点?

说到底,皆因己方缺乏一个像莫傲般头脑清明的谋士。李斯本是最佳人选,但由于要助小盘日理万机,分身不得。想到这里,不由想起纪嫣然,禁不住暗骂自己空有智比诸葛亮的贤妻,竟不懂世事求教,让她发挥。

管中邪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项大人为何心神恍惚?”

项少龙生出顽皮作弄之心,向李斯打了个眼色,道:“管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李斯有点明白,一声告罪,归队去了。

管中邪讶道:“项大人有什么话要和卑职说?”

项少龙叹道:“刚才李长史来告诉我,吕相有意把三小姐下嫁于我,说不定今天会由太后正式颁布。但我却知三小姐倾心的是管兄,坦白说!无论我将来和管兄各自立场如何,但对管兄的胸襟、气魄和剑术均是衷心佩服的,亦不会计较管兄异日因立场不同与我对立;要嘛!就明刀明枪拼个高下。所以只要管兄一句话,我项少龙立即去向太后和储君表明立场,不敢误了三小姐的终身。”

管中邪本来双目厉芒闪闪,听毕后沉吟不语,脸上透出复杂的神色。

项少龙亦心中佩服,因他大可一口否认,自己也拿他没法,但那样就显出他是睁眼说谎的卑鄙小人。

现在形势之微妙,除了局内的几个人外,谁都弄不清楚。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务要置对方于死地,那已成暗着来做的公开事。

在管中邪看来,项少龙已有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内,谁都救不了他,只是项少龙自己以为已避过大难罢了!故此项少龙这么表白心迹,摆明不欲以此来占吕娘蓉的大便宜,亦可见项少龙乃真正的英雄,不会因自己以毒计害他而利用吕娘蓉来打击自己,他管中邪岂能无愧于心。

项少龙却是心中暗笑,等待这最强对手的反应。

管中邪忽地苦笑起来,道:“虚饰的话我管中邪不想说,不过三小姐下嫁项兄一事,却非我可以作主的,更不可因我而破坏。有所求,必有所失,人生就是如此。三小姐年纪尚轻,好使性子,但凭项大人的本领,定可使她甘心相从,项大人莫要再为此心烦。”

一声告罪,拍马去了。

项少龙心中暗叹,图先说得不错,管中邪始终不是正人君子,纵对着自己这个在他认为必死的人,仍不肯说一句半句真诚的话,可见他是如何无情。

不过这正是他所预期的,当三天后他项少龙尚未死,而吕娘蓉则成为自己的未过门妻子,偏又是管中邪劝吕娘蓉接受这安排的,那时他的悔恨,将对他造成心理上严重的打击。

当年他在管中邪师弟连晋手上把乌廷芳和赵雅横刀夺过来,就使连晋失去理智,进退失据下,为他所乘。想不到同一样的情况,会在管中邪身上重演。

那时他会采取什么激烈的行动呢?

想到这里,忙赶上纪嫣然,好向她详述一切。

琴清、纪嫣然等诸女,正与太后朱姬走在一块儿,谈笑甚欢,再前点是小盘和吕不韦等人的行列。

项少龙怕见朱姬,唯有随在后侧,找寻机会。

有人叫道:“项大人!”

项少龙别头望去,见到嫪毐离开内侍的队伍,到他身旁恭敬施礼。

项少龙回礼后欣然道:“嫪毐大人神采飞扬,必是官运亨通。”

嫪毐压低声音道:“全赖项大人厚爱提携,储君更明言是项大人全力举荐小人的。”接着兴奋起来,道:“储君这两天会正式任命小人做内史,以后与项大人合作的机会可多着哩!”

项少龙知他的感激出自真心。对嫪毐来说,要的只是权力、财富,哪管服侍的对象是何人。以前须听吕不韦的话,是为了得到晋升的机会。对他这种寡情薄义、心狠如禽兽的人来说,哪会念吕不韦的旧情。

项少龙低声问道:“吕相知悉此事吗?”

嫪毐忿然道:“他昨天才知道,还在太后跟前大发脾气,幸好给太后顶了回去。”

项少龙故作愕然道:“嫪兄升官发财,他理该高兴才对,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嫪毐狠狠道:“他当然不会说反对我当内史,只说我因犯事入宫,如今连升数级,必会惹人闲言。嘿!说到底,还不是想我一生当奴仆。”

项少龙心中暗喜,知道他和吕不韦的矛盾终于表面化,正容道:“嫪兄放心,我已在徐相和上将军前为你打点过,保证他们会支持嫪兄。”

嫪毐目瞪口呆道:“嘿……这……这……”竟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忍住肚内的笑声,沉声道:“吕不韦就是这样的人,你的官愈大,太后和储君愈看重你,他愈妒忌你。但嫪兄暂可放心,一天他除不去我项少龙,便无暇理会你。”

嫪毐浑身一震,露出深思的表情。

这时田贞看到项少龙,堕后来会。

项少龙拍拍嫪毐的肩头,才迎上田贞。

嫪毐这颗对付吕不韦的奇异种子,终于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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