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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秦记·第八册 第一章 偎红倚翠


听松别馆是庭院式布局,前堂后寝,左右对称,由大门起,依次排列是小广场、门厅、正厅、后厅;两侧是花厅、书室等休闲之地;接着是个大花园,然后是三进式内宅,由八个四合院落组成,尊卑有序。院落前后间以亭园、花木作点缀。

凤菲的主楼设在八个四合院正中处,四周叠假山,凿泉池,栽花植树,布列盆景,环境优美。

项少龙离开主楼时,大雪方停,月亮在云后露出半边脸儿,金黄的色光洒在变成银白色世界的园林里,顿使项少龙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

若和凤菲在主楼上共度春宵,岂非人间大快事?

想到这里,项少龙吓了一跳,停在林木间,暗忖这么下去,终有一晚会把持不住,和凤菲发生男女欢好之事。看着周遭怡情养性的胜景,更感宦海的险恶。

正心生感慨,祝秀真甜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沈管事何事在这里长站离不去呢?”

项少龙转过身去,这美女像月夜中的仙灵般,盈盈而至,到两体快要相触时,才止步仰起吹弹得破的粉脸,含情脉脉地等待答案。

他当然不会告诉他心中所思,胡诌道:“我在欣赏园林的布局,设计者定是高手,把里里外外的人工美和自然美合为一体,在有限的空间创造出无限的意境。”

就在此刻,他察觉到主楼上凤菲闺房的窗子灯光明灭地闪了一下,醒悟到楼内人移到窗前,又闪到一旁,遮蔽灯光,才造成这般情况。哪还不知她正偷听他们两人说话。

祝秀真闻言露出迷醉的神情,赞叹道:“沈管事形容得真好,我只想到花木可寄情,例如对芭蕉以听雨,观果树以赏秋实,粉墙竹影,却从没想得像沈管事般透彻深入。”

项少龙微笑道:“秀真小姐为何尚未就寝?”

祝秀真牵着他衣角走到远离主楼一个水池旁,低声道:“今天沙立来找我。”

项少龙皱眉道:“为何我会不知道?”

祝秀真解释道:“是由谷明开后门让他来秘密见人家。秀真和他曾有一段情,很难狠下心不见他一面。”

项少龙脑海浮起沙立被逐前狠毒的眼神,沉声道:“他有什么话说?”

祝秀真叹道:“我本不该说出来,但他不是说着玩的,故不得不向你报告。他说要把你和张泉碎尸万段,听他口气,似乎有人在背后撑他的腰。”

项少龙想起谷明、富严等一众他的旧手下,登时回复以前与人斗争的悍劲,暗忖若不先发制人,清除内奸,说不定一个疏忽下,会阴沟里翻船,吃个大亏。

冷然道:“你没有套出在他背后撑腰的是什么人吗?”

祝秀真惶然道:“他不肯说。唉!你可否放过他呢?他已变得一无所有了。”

项少龙哑然道:“若你够愚蠢,他至少还拥有你和你的财富,只看他背后有人在撑腰,当知他只是在利用你。”

祝秀真羞惭地垂下头去。

项少龙拍拍她香肩道:“回去睡吧!我会处理此事,但以后千万别再单独见他,有问题立即来找我商量。”

祝秀真扯着他袖角赧然道:“今晚让人家陪你好吗?现在你已成了团内的大英雄。”

项少龙伸手在她脸蛋捏了一下,笑道:“我累得差点没命,还吓得出过几次冷汗,现在只想倒头大睡,小姐的好意留待来日吧!”

祝秀真追在他身后献媚道:“我最懂推拿之法,让人家伺候你好吗?保证你会不知不觉的酣然睡去。”

项少龙大为意动,不过自忖刚被凤菲挑起火头,若给祝秀真推拿之手再加燃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把持不住时就要破了自定的戒律。

想到这里伸手把她搂到身前,蜻蜓点水地吻了她朱唇,柔声道:“有你这标致的人儿在榻上,我哪能不动心呢?又何能酣然入睡?”

祝秀真娇喘连连道:“你就是不欢喜人家,才不让人家服侍你。”

项少龙又哄又吻,好不容易脱身离开。未到房门,给张泉截着,扯入房内,道:“你怎样说服仲孙龙放人的?是否答应了他某些条件?”

对他自不能像对凤菲般坦白,项少龙装出抹一把冷汗的神色,低声道:“幸好当时有楚相国李园在,他知道我是大小姐的人,从旁说项,仲孙龙怕得罪他,方肯放人。”

张泉皱眉道:“李园该不是对大小姐有野心吧?今天差点弄出祸来,皆因你没有事前向我请教管束下人之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项少龙倒同意此点,不过若非如此,也不能知道李园情义仍在。心中一动道:“你知否谁在背后撑沙立的腰?”

张泉显是不知道沙立曾秘密来见祝秀真,闻言大吃一惊,道:“发生什么事?”

项少龙含糊地道:“大小姐告诉我有人见到沙立在附近出现。”

张泉思索半晌,摇头道:“我不大清楚,沙立本身是赵人,说不定是为赵国某权贵服务。”

项少龙暗忖这资料已非常管用,遂告辞回房。

才踏入房中,一阵似有若无的清香传入鼻内。

项少龙怕是闷香一类的东西,立即闭起呼吸,待要点灯,董淑贞娇柔的声音从卧榻传来道:“人家不要灯光嘛!”

项少龙大感头痛,他今晚已先后被凤菲和祝秀真挑起欲火,定力每况愈下,而董淑贞只是个最高级的名妓,就算攀摘了都不须负上情债,一时间使他的心更是蠢蠢欲动。

董淑贞狐媚的声音又响起道:“还不过来!”

项少龙苦笑着走过去,淡淡月光由窗外透入,兼之他习惯了房内的暗黑,已可隐约见物。

揭开帐帷,董淑贞拥被而坐,媚笑道:“不要误会,人家只是有密话要和你说。”

项少龙暗忖那被内该不会是个赤祼的胴体,竟隐隐涌起一阵失望。

项少龙脱掉鞋子,随手把脱下的外衣抛在椅上,钻入帐去,盘膝面对她坐下,道:“有什么话得在榻上才可说出来?”

董淑贞气质虽及不上凤菲,却也所差无几,足可与单美美媲美,而且青春少艾,方在妙龄,无论哪一点都是教人情难自禁的惹火尤物,兼之项少龙早被挑起欲念,说不动心是骗人骗己。

董淑贞两手松开,任由棉被滑下,露出曲线无限美好的赤裸上身。在朦胧的月色中,特别强调了挺秀的鼻子,高耸的酥胸,勾画出无比动人的轮廓。最要命是她有点紧张的急促呼吸着,令上身丰满的肌肉微微颤动,更形成使项少龙魂为之销的诱惑节奏。

项少龙心中一荡时,董淑贞光滑温暖的肉体钻入他怀里,让他享受到滑腻香软的女体黏贴摩擦的高度刺激。

项少龙虽情不自禁地把她拥紧,心中仍是保持澄明清醒,低声道:“你先说清楚来意好吗?”

董淑贞不依地一阵扭动,顿时更令项少龙心摇神荡,须咬牙苦忍,勉强集中精神道:“你若是想以身体来收买我,只会令我生出鄙视之心。”

他少有以这种残忍的语气对付女性,却知若不如此,势守不住濒陷的一关。

董淑贞果然娇躯剧震,离开了他。

项少龙脑海中仍充满搂着她光滑柔软的蛇腰那迷死人的感觉,忍不住凑过嘴去,饱尝索吻的滋味。

不一会儿董淑贞重新缠上他粗壮的脖子,但唇分之后,再没有故意挑逗的行动。

董淑贞见他沉默不语,幽幽道:“你不欢喜淑贞吗?”

就算明明不欢喜她,项少龙怎能说得出口来,何况只是违背良心的话,苦笑道:“不欢喜你的男人,就是不正常的。可是现在形势险恶异常,前门有虎,后门有狼,若我和你一旦相好,却又搞不清楚彼此的利害关系,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有害无益。”

董淑贞坐直娇躯,歉然道:“我倒没想过这点,只是希望献身于你后,能得多一点你的欢心和怜惜。你这人真厉害,仲孙龙竟要卖账给你。”

项少龙奇道:“为何你不像其他人般,以为我私下和仲孙龙有秘密交易呢?”

董淑贞甜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项少龙泛起知己的感觉,仍怕她只是讨好他,低声道:“假若我可使大小姐安然退隐,而你则可继承她的事业,组成自己的歌舞姬团,你觉得如何?”

董淑贞娇躯剧颤,旋则凄然摇头道:“这是没有可能的。我刚听到消息,大小姐已将我们做了送人的礼物,而这人在东方六国里有很大的影响力,现在我唯一的希望是有人安排我带点细软私下离开,到哪里去都不要紧。”

项少龙微笑道:“你该早知有这样的事,而不是刚探听得来的吧!”

董淑贞点头道:“你的推测不错。但直至今天,我终猜到那人竟是韩国的当权侯爷韩闯,这人交游广阔,与二王子田建关系密切,我们怎斗得过他,还妄想脱离他的魔爪?”

项少龙心中一震道:“你怎知是他?”

董淑贞冷笑道:“今午韩闯曾秘密来过,只是你不知道吧!若凤菲不是与他有勾结,怎肯私下见这好色的家伙。他在榻上的丑态,想起来便令淑贞作呕。”

项少龙方晓得韩闯亦是董淑贞的入幕之宾,难怪对她念念不忘。柔声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把事情弄妥。”

董淑贞怔怔地瞧他好半晌后,叹道:“这种事,凭你一句空口白话怎能使我信任?若你拿不出具体的事实,我只好自己想办法。”

项少龙怕她着凉,搂着她躺到被窝里,咬着她耳朵道:“若你倚赖张泉,只是与虎谋皮,这人品格低下、心肠歹毒。至于我如何帮你的细节,除非你向我清楚表明心迹,否则很多事我都不会跟你详说。”

董淑贞误会他的意思,拥着他深吻道:“你要我怎样做都可以。”同时伸手抚摸他的背肌。

项少龙大感吃不消,制止道:“我不是要你这样,而是想你清楚说出你和张泉或其他人的关系等诸如此类的实情。”

董淑贞停止挑逗他,蹙起黛眉道:“但我怎知你不是一心只为大小姐效力,说真的,论财富我远及不上大小姐,姿色更逊于她,而你对人家的身体又不感兴趣似的,教人有什么信心以为可缚住你呢?”

项少龙讶道:“你刚才不是说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吗?”

董淑贞苦笑道:“可是你对人家的印象一向不大好嘛!”

项少龙诚恳地道:“现在早改变了,事实上我根本不须骗你。因为我早知你和张泉的关系,只是要你亲口说出来以表诚意而已。”

董淑贞道:“好吧!我曾陪过他几晚,他这人很有办法,大小姐很忌惮他。他要我把大小姐这次两台歌舞的歌谱抄一份给他,那他就可安排我平安留在齐国,不用到韩国去。”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

旋则醒悟这歌谱定是交给田单,因为兰宫媛是田单的人。只要兰宫媛先凤菲表演,旋律有点肖似,就可沉重地打击扰乱凤菲的阵脚,此计可算卑劣之极。

董淑贞再深吻他一口,得意地道:“你想不到吧!只要能伤害凤菲的事,我都不怕做。我还会在表演前溜走,好教她知道光荣并非凭她一个人挣回来的。”

项少龙急道:“那你已把曲谱交给张泉了吗?”

董淑贞道:“若交了给他就不敢说出来,现在我什么都对你说了,沈爷你又可拿什么出来哄人家呢?”

至此项少龙深深领教到这些名姬的心肠手段。最厉害处是她们懂得男人的心理,扮出可怜兮兮亟需同情保护的模样,又不吝啬身体,软语相求。其实无论是董淑贞或祝秀真,都各有自己的一套伎俩。

像董淑贞现在使出来的就是变相的威胁。她认定沈良是凤菲的人,所以透过他向凤菲传递讯息,若不肯放人,凤菲便要在这场歌舞拼斗中败于另外两大名姬之手。当然她会有特别手段,不怕凤菲逞强施压。

至于她为何会忽然知道韩闯牵涉在此事内,当然是祝秀真告诉她。而祝秀真却是由沙立处听来,但祝秀真却把这么重要的消息瞒着他。幸好项少龙知道两女的亲密关系,才能从中推断出来。

她们仍是在合作无间,只不过各尽其力,分头进行。

对董淑贞和祝秀真来说,已认定沈良私下被仲孙龙收买了,才能令仲孙龙放人。她们当然毫不在乎凤菲的命运,祝秀真索性不问,而董淑贞还赠他一顶高帽,弄得他飘飘欲仙。连凤菲这表面摆着完全信任他的美女,亦在见韩闯一事上瞒他,足可用“居心叵测”来形容。

项少龙想得头大如斗,呻吟道:“你的所谓坦诚相告,实在可怕。唉!二小姐,你知否就这么一句话,令我首次起了一走了之,什么都不管的想法。”

董淑贞又热情地献上香唇,低笑道:“淑贞知沈爷不是有首没尾的人。”

项少龙暗忖你看得很准。蓦地发力抱得她差点折了腰肢,在她小耳旁冷哼一声,道:“董淑贞,若你当我只偏帮大小姐,再向我使手段,终有一天你们会悔恨终身的,相信吗?”

董淑贞吃惊地低呼一声,嗔道:“人家只是向大小姐使手段,你嘛!只求你怜惜人家吧!”

项少龙感到她又像一条水蛇般在怀里扭动,大感吃不消,推开她少许,柔声道:“若我是凤菲,一旦发觉你们存有这么一份曲词,只要把你和秀真两人抓起来,必可找出那份曲词的下落,要不要赌一赌看看。”

董淑贞像受惊小鸟般抖颤一下,使项少龙知道命中她的要害,那就是她和祝秀真的联盟关系。

祝秀真是一面倒的软功,董淑贞却是软中带硬,都是针对沈良而施展的手段。换了自己定力稍差,早已沉迷于她们股掌间,再难自拔。

幸好他先前打定主意,不肯坠进温柔陷阱里,故可保持清醒。说不定两女跟沙立早有协议,联合起来对付他和凤菲。

在董淑贞和祝秀真的立场,谁能予她们最大的利益,她们就靠向谁。若项少龙以为她们对他另眼相看,就是不折不扣的傻瓜。

两人在昏暗的室光里互相对视。

好一会儿董淑贞才幽幽道:“你为何会这么想呢?”

项少龙叹道:“你回去想想好吗?曲词一事,我绝不会代你告知大小姐,要说自己去说。当有一天你肯无条件地信任我,不再暗中去勾结像张泉、沙立那种卑鄙之徒,你便来向我说一声,那时我才会真的帮助你们,且不会要求任何回报。”

董淑贞还要狡辩,项少龙怒喝道:“给我滚!”

两行泪珠由董淑贞眼角泻下,默默离榻。

项少龙看着她在帐外“窸窸窣窣”地用衣服遮盖羊脂白玉似的胴体,差点忍不住唤她回来,最后还是狠起心肠目送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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