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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连消带打


嫪毐的府第位于王宫之旁,对面是宏伟如小王宫、楼阁连绵的吕不韦新贼巢,外墙高厚,入口处是座高达三丈的石牌楼,镌刻“仲父府”三个大字,只是这种与国君争辉的霸道气势,就像商鞅为惠文王所忌般,犯了小盘这未来秦始皇的大忌,必招损败无疑,只可惜那是六年以后的事。

要捱过这六个艰危的年头,就必须与逐渐成“奸型”的嫪毐虚与委蛇。

在那齣“秦始皇”的电影里,朱姬最后完全站在嫪毐的一边,不但与吕不韦作对,也密谋推翻自己的儿子嬴政。

电影里的解释非常简单,一切归究在朱姬对嫪毐的迷恋上。

但项少龙却知道最少多了两个原因,就是朱姬分别对他项少龙和小盘的因爱成恨。其原因复杂异常。

他项少龙是因命运的不可抗拒,故意任得朱姬在嫪毐的爱欲操纵下愈陷愈深,终于不能自拔。

他由于问心有愧,又明知朱姬再离不开嫪毐,所以下意识地去疏远朱姬,更添朱姬的怨恨,终落至今日的田地。

小盘则因一向视朱姬为母,自然地把她代替妮夫人,亦希望她像妮夫人般谨守妇道。在深心处,他除庄襄王外,只能接受项少龙做他的父亲。现在朱姬不知自爱,恋上声名狼藉的嫪毐,一下子粉碎了他的美好印象,随之而来的失望化成深刻的憎厌,故对朱姬不但态度大改,还含有强烈的恨意,使两人关系日趋恶劣。

在这种情况下,朱姬自然而然地更倾向嫪毐和吕不韦,就像小盘正和项少龙在联手对付她那样,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和形势。

项少龙唯一的方法是挑起嫪毐和吕不韦间的冲突和争端,并使朱姬只站在嫪毐的一方,不再支持吕不韦。

来到嫪毐的内使府,报上名字后,嫪毐闻报,欣然迎出门来。

这狼心狗肺的坏家伙一身官服,脱胎换骨般神采飞扬,隔远微笑施礼,道:“闻得项大人远行归来,正想登门拜候,怎知大人竟大驾光临,下官怎担当得起。”

项少龙暗中骂他的娘,因她竟生了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贼种出来。但表面当然做足功夫,迎上去拉着他的手,笑道:“我刚见过太后和储君,方知咸阳发生这么多的事。来!我们找个地方仔细谈谈。”

嫪毐显然知道他见过太后的事,不以为意地把他引到东厢去,沿途遇上多起婢仆和家将,可见他是如何风光。

两人坐下后,婢仆退了出去。喝过奉上的茗茶,嫪毐道:“太后和项大人说过什么密话呢?”

项少龙知他最忌的是朱姬对自己余情未了,若不能释他之疑,休想争得合作机会,低声道:“我告诉太后,徐先是春申君奉吕不韦之命刺杀的。”

嫪毐愕然望着他。

项少龙扼要地作了解释,然后叹道:“若让左相之位落入吕不韦的人手内,那时储君和太后都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嫪毐怔了一怔,沉思起来。

这正是项少龙的高明处,要知嫪毐野心极大,而他的唯一凭借是朱姬。假若朱姬失势,他不但权势尽丧,还得像以前般要仰吕不韦的鼻息做人。

人性就是那样,未尝过甜头还好,尝过后就很难舍弃。若要嫪毐再做回吕不韦的奴仆,比杀了他更令他难受。

项少龙微笑道:“假若我没有猜错,吕不韦和管中邪现在一定用尽方法来笼络大人,就像他以前笼络我那样。”

嫪毐瞅他一眼,道:“请恕嫪某直言,项大人为何打从开始就对我那么看重?”

项少龙以最诚恳的表情道:“这原因我只可以告诉嫪兄一人,为的是太后,我和储君都希望她不感寂寞,加上我对嫪兄又一见欢喜,这样说,嫪兄该明白我的心意吧!”

嫪毐忍不住问道:“项兄是否想在下支持你登上左相之位?”

项少龙暗骂他以小人之心度自己君子之腹。脸上却装出不甘被误解的神色,忿然道:“若我要当左丞相,先王在位时早已当了,嫪兄该不会不知道此事吧!”

嫪毐当然知道此事,忙道:“项兄请勿误会,我只是在想,除了你外,谁还有资格和王绾争相位呢?”

项少龙知他意动,叹道:“让我先说几句题外话,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项少龙亲手把太后和储君带到秦国来,本想就此归隐,与娇妻美婢们安享田园之福,这可说是我的梦想。岂知吕不韦这老贼多番欲置我于死地,又害得我妻婢惨死,所以我不得不与吕不韦周旋到底。吕贼授首的一天,就是我项少龙离秦之日,若违此誓,天诛地灭,嫪兄可清楚我的心意吗?”

嫪毐呆看着他一会儿后,伸出手道:“我明白了!”

项少龙知他已被彻底打动,伸手与他相握,沉声道:“昌平君为左相,王陵代鹿公,嫪兄同意吗?”

嫪毐失声道:“什么?”

项少龙离开嫪府后,领着十八铁卫来到门禁森严太子丹寄居的行馆,十多名都卫立即拦着入门之路,其中领头的都卫长施礼道:“管大人有命,任何人不得进府。”

项少龙斜睨着他道:“见到我项少龙竟敢无礼拦阻,你叫什么名字?”

那都卫长这才知大祸临头,惶然下跪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一时没看清楚是项统领。”

在咸阳城内,可说没有人不知项少龙乃储君最亲近的大红人,又掌咸阳兵权,要动个小喽啰,连吕不韦也护不住,吓得众卫全跪了下来。

项少龙哪会和他们计较,冷喝道:“给我开门!”

众都卫岂敢反对,乖乖的把门打了开来,原来府内的广场另外驻有一营都卫军。

项少龙跳下马来,吩咐众铁卫把守府门,自己则大模大样地举步入宅,都卫慑于他威势,没人敢吭声。

太子丹的大将徐夷则、大夫冷亭、军师尤之和包括败于管中邪手上的阎毒在内的十多名高手听到声息,齐到主宅大门来迎接他。

见到项少龙,人人现出悲愤神色。

到主厅坐下后,徐夷则愤然道:“项大人要给我们作主。”

还是尤之冷静,问道:“干掉田单了吗?”

项少龙点头应是。

徐夷则等均松了一口气,要知若田单仍然在世,燕国将大祸临头。

尤之冷哼一声,道:“怎也想不到吕不韦竟敢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太子扣押起来,现在太子生死未卜,害得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否则纵使全体战死,亦要出这口鸟气。”

项少龙道:“诸位放心,给个天让吕不韦作胆,他也不敢伤害太子半根毫毛,否则将失信于天下。我看他只是答应田单要把太子留上一段时间,好让死鬼田单奸谋得逞吧!这事包在我身上,若不能明逼着他放了太子,我暗里也要把太子救出来。好了!各位立即收拾好行装到我乌府去,否则说不定吕贼虽肯放太子回来,却另使手段杀了各位,那仍是糟透了。”

徐夷则等见项少龙这么讲义气,完全不介意开罪吕不韦,无不感动,命人立即去收拾行装。不一会儿百多人集合在广场上,负责把守的都卫眼睁睁看着,却没有人敢上前干涉。

此时蹄声传来,一队人马旋风般由外大门卷进来,带头的自是管中邪。

只见他神色冷然,飞身下马,来到项少龙身前,昂然道:“项大人且慢,下属奉有仲父之命,府内之人,不准踏出围墙半步。”

徐夷则等一齐拔出长剑,刀光剑影下,气氛立即拉紧。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请问管大人有没有仲父签发的手令文书一类东西?”

管中邪愕在当场。

他得手下飞报项少龙闯府的消息后,立即由官署赶来,根本尚未有机会见到吕不韦。强撑道:“下属奉有仲父口谕,项大人若不相信,可向仲父面询。”

项少龙“锵”的一声拔出长剑,笑道:“那就成了。我也奉有储君口谕来此把人带走,管大人如若不信,可面询储君。谁若敢阻我,有违君令,立杀无赦。”

众铁卫纷纷拔剑,把管中邪和十多名亲卫围个密不通风。

管中邪脸色微变,知道若再出言顶撞或拦阻,立即是血溅当场的结局。又看自己外围处一众手下,人人面如土色,噤若寒蝉,动起手来,保证没人敢上前插手。

再看项少龙,只见他眼露杀机,摆明想趁机把自己除去,君子不吃眼前亏,微笑退往一旁,淡淡道:“项大人误会了,下属只是怕大人远道归来不明现况,既是如此,此事就由仲父与储君处置好了。大人请!”

项少龙暗叫可惜,还剑入鞘,微笑道:“那就最好。我还以为管大人不放储君在眼内,只忠于仲父一人。”

管中邪心中一凛,想起吕不韦最大的弱点是他终非秦君,所以只要项少龙有储君支持,除非吕不韦公然造反,否则不得不遵从王命。

徐夷则等和众铁卫纷纷收起兵刃,跨上马背。

项少龙眼尾都不看管中邪,领着众人驰出府门。心中一动,命乌舒把徐夷则等带返乌府,立即与其他人直赴王宫,到内廷找到正和李斯议事的小盘,施礼道:“储君若要一杀吕贼的气焰,树立君权,眼前有个千载一时的良机。”

小盘和李斯同感愕然,面面相觑。

储君出巡声中,百多骑禁卫在前开路,昌文君、昌平君、项少龙、李斯前后左右簇拥小盘,三百多骑声势浩荡地驰出王宫,往仲父府开去。

刚好吕不韦由管中邪处得悉项少龙带走太子丹的人,怒气冲冲奔出仲父府,要到王宫找朱姬算项少龙的帐,岂知在路上与出巡的储君人马撞个正着。

管中邪等忙避往道旁跪下,剩下吕不韦一人策马来到小盘等面前,向小盘施礼,先瞅项少龙一眼,才沉声道:“未知储君要到何处巡视?”

小盘暗骂我的事哪到你来管,表面从容道:“正是要到仲父府上去。”

吕不韦愕然道:“储君找老臣所为何事?”

小盘淡淡道:“听说丹太子到了仲父府盘桓,寡人忽然很想见他,仲父请立即安排他与我相见。”

吕不韦呆了一呆,眼中闪过森寒杀意,冷然道:“丹太子近日颇有去意,不知是否仍在老臣府内。”别过头向跪在路旁的管中邪喝道:“管统领还不为储君去查看一下吗?”

小盘与项少龙交换个眼色后,冷笑道:“仲父的说话很奇怪,人是否在府上你也不知道吗?要知丹太子是为吊祭先王远道来此,乃我大秦贵宾,如果招待不周,寡人也要担上责任。”

再喝道:“昌平、昌文!你两人陪管大人去一看究竟!”

吕不韦想不到项少龙回来后,小盘立即变成另一个人般,不但不买他的帐,还语带责怪之意。哑口无言下,昌平君和昌文君两人挟着管中邪去了。

小盘一夹马腹,往仲父府驰去,大队人马继续前行,吕不韦只好随在小盘之旁。

项少龙、小盘和李斯三人均心中好笑,吕不韦今次最吃亏的地方,在于道理上站不住脚,所以只好哑子吃黄连,有苦自己知了。

道上人民见到储君出巡,纷纷拜伏路旁,向这威名日盛的年轻储君致敬。

尚未抵达仲父府,昌平、昌文君两人护着脸色苍白的太子丹由府内出来。

小盘拍马趋前,哈哈笑道:“丹太子别来无恙,寡人招待不周之处,请太子海量包涵,万勿见怪!”

太子丹见到项少龙哪还会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向铁青着脸的吕不韦发话道:“这半年多来得仲父殷勤款待,异日必有回报。”

吕不韦知他在说反话,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连演戏的兴趣都失去。

小盘转对吕不韦道:“仲父不是要入宫吗?只不知是要见太后还是想见寡人呢?”

吕不韦差点语塞,想不到小盘这么厉害,若说要见朱姬,摆明要在朱姬前搬弄储君的是非,但若说想见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尴尬地道:“老臣只是想与储君及太后商量一下左相和大司马两个职位的人选吧!”

小盘冷然道:“寡人已有主意,明天早朝将有公布,此事不用再说,仲父请!”

吕不韦愕然望向项少龙。

项少龙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心中暗笑吕不韦终领教到未来秦始皇的霸气。

吕不韦为之气结,小盘下令道:“我忽然想起一事,不便久留,丹太子先由少龙替寡人好好款待,我要回宫了。”

策马便去。

昌平、昌文君、李斯等慌忙伴随。

项少龙见吕不韦呆看着小盘的背影,淡然道:“仲父请!末将告退!”

再不理吕不韦,领着太子丹和众铁卫走了。同时知道从这一刻起,将进入与吕不韦正面对抗的形势,再没有别的选择。

返乌府途中,路经琴清府,差点要溜进去找美丽的寡妇一叙,不过既有太子丹在旁,又记挂着雅夫人和乌廷芳等,只好把这念头硬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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