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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禁宫畅叙


项少龙凭钩索和大雪的掩护,翻过两重殿宇,落到一座院落内的草丛中。

这是单美美刚才进入那座宫殿后方的房舍,该是宫娥内侍一类人物居住的地方。他并不担心会遇上侍卫或巡犬,那只会布在内宫的外围区域。

无论赵宫、秦宫或楚宫,君主和王后的寝宫都是各自独立的殿宇群,除非魏王要来宠幸单美美,否则他不会撞上魏王。

眼前当务之急,是要找个藏身之所,再趁机找寻食物和想办法脱身。

现在他认为最佳的办法,莫过先躲藏个十天半月,待风声稍缓再偷离王宫。不过正如龙阳君所言,假若他长时期偷吃偷喝,迟早会惹人起疑。

最理想当然是可冒充宫内某一内侍,但他那比任何人都要高挺俊拔的体型,要冒充体态阴柔的内侍,等如痴人说梦而已。

项少龙环目四顾,风雪中四周寂然无声,但各厢房却透出灯光。

刚才他翻过重重殿宇时,已对环境了然于胸。这以后宫为主的建筑群,被外墙团团围起来,自成一个独立的天地。除了围墙的四角设有哨楼外,就只有前后入口处有守卫,其他地方均是不设防的。

单美美当然有一定数目的亲卫,但他们却是不会亦不容许进入她起居处。所以若他能够潜入这美女的寝宫,该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刻下置身的方形露天花园里,西首和南首各有一道门户,全是紧闭着。

拟定好行动的方针,他再不犹豫,再次翻上屋脊。

这些内宫屋宇,虽是结满冰雪,却不似城墙般高了至少三倍以上,且有可供钩子挂搭的檐篷、脊顶一类的东西,故虽不容易攀腾上落,仍难不倒他。

再落下来时,已到达后宫后方的园林里。

这时代各国王宫的建设,大多是参考周室在镐京和雒邑两地的都城制度而成。魏王宫基本上是依中轴线排列的建筑组群,大致可分前、中、后三个区域,呈长方形,坐北朝南,北区共有十五组建筑物,乃王室的居住区,并以帝后的寝宫为主,位于此区正中。

中区是三朝所在。三朝是大朝、外朝、内朝。名称虽不同,但其实都是君主和朝臣处理政务的地方。南区是王宫的正门和校兵场所在,以五层门户把它和正中的主殿群分隔开来。

项少龙之所以会如此留神于王宫的布局,皆因他想起凡王宫必有秘密的地道,此为古代权贵必备的逃生捷径。可以推想魏王寝宫下必有这么一条逃生地道,若能找到,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王城。

单美美的寝宫可能亦有这么一条地道,且至少该有九成的机会。凭他鞋底的“开锁工具”和曾受过的开锁训练,这时代的锁头机关绝不能把他难倒。

想到这里,等若在绝对的黑暗中看到一线希望的曙光,一颗心登时活跃起来。只要寻到单美美的寝宫,他便有可能安然离去。

他静心地藏在一堆草丛内,留心观察后宫的情况。单美美回来不久,自应先沐浴更衣,然后返寝室休息。现时后宫只前进处灯火通明,可推知单美美仍未返回寝室。

大雪逐渐稀疏,项少龙心叫不妙,决意立即潜进宫里,先一步摸入单美美的绣房去。遂从藏身处窜出来,移到一所似是储物房子的窗下,肯定内里无人后,取出鞋底的细铁枝,探入窗扇间的隙缝,挑起窗闩。

跨入屋内,把窗门关好。

习惯了房内的光线后,只见房门外有灯光透入,移身过去,贴耳门边查听外面动静。

门外没有一点声息,他正想推门外看,足音由左方传来。项少龙吓了一跳,暗叫好险,往后急退,躲在一个大柜之侧。

足音过后,项少龙又走出来,推门试探看去。

外面是一道长廊,两旁各有三道门户,看来该是专责伺候单美美那组内侍、宫娥的居室。

项少龙心中叫苦,若这么硬闯出去,撞上人时将避无可避。但假若现在不冒点险,待会儿服侍单美美的人要收拾或拿取什么东西时,他碰上人的机会便大得多了。

项少龙猛一咬牙,闯了出去。

后宫共分前、后两进,中间是个露天花园,现在他置身后进处,而最大的问题是他不知单美美的寝室究竟是前房还是后室,否则就不用现在似瞎子般乱冲乱撞。

他迅速来到右方一个廊道交接的岔路处,正要往前院的方向抢去,两名宫娥朝他走来,离他只有丈许的近距离。项少龙缩身回去,顺手推开最近的一扇门,不理是否有人,躲了进去。

尚未有机会看清楚形势,门再被人推开,两名宫娥走进来。无奈下项少龙急忙躲在敞开的门扇后,祈祷她们千万不要把门关上。

灯火亮起,这才知道躲到后宫的膳房里来。两女显是来取食物去伺候单美美,径自在橱柜灶笼间搬弄备餐,一点没有注意到他这不速之客的存在。

其中一名宫娥道:“她的心情定是非常不好,我还是首次见她骂人骂得这么凶哩!”

另一宫娥胆小多了,低责道:“不要乱说话,给那些爱搬弄是非的小人听到就糟糕了。”

不一会儿两女托着香茗、糕点等物离去。

项少龙扑了出来,顺手牵羊取去余下的糕点,蹑手蹑足追着两女去了。

项少龙施展浑身解数,蛇行鼠窜,忽快忽慢,避过几起内侍,来到前进一座大厅。前头两名宫娥由大厅的后门进入该是内厅的地方去。

他肯定单美美寝宫的位置后,连忙翻上屋顶,直抵檐沿处,再以钩索降下,弄开窗门,闪了进去。

那是座较小的侧厅,布置华丽,呈长方形,铺着厚厚的地毯,踏足其上,颇感舒服。

由于厅角的火炉没有燃点,所以他可放心单美美不会到这里来。

向南处有道大门,照方向该是通往内厅去。

现在他对后宫的布局已大致掌握。北面大门入口处是正堂,接着是两重的厅子,又有东、西二厢。而单美美的寝宫该在南面靠近露天花园的那座大院子,两侧则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他把耳朵贴到门旁,留神倾听,隐有声息传来,却听不到有人说话。

若要找寻地道,这是最好的机会,否则如让单美美回到寝室,将要错失良机。项少龙于是又从侧厅溜了出来,片刻后他终于来到单美美的寝室里。

这是间宽大而陈设华丽的房间,一角处燃起炉火,室内温暖如春,正中靠墙处放置一张特别巨大的绣榻,地上铺着厚毡。

与炉子相对的另一角摆放一面大屏风,不用说是解衣方便的地方。其他梳妆台、铜镜、小几等物自是一应俱全,布置有序。

项少龙大感头痛,要在这么一个地方找条地道出来,非是办不到,却休想瞒过别人。

首先他要把地毯全揭起来,甚至把榻子或家具移开,那和搬屋怕没有多大分别,怎能瞒过别人的耳朵?纵是所有人都聋了,但单美美随时会进来寝息,自己哪有时间把搬乱了的东西还原?

最头痛还是即使自己发现地道,但进入地道后将无法整理上面的凌乱局面,使人觉察不到有人移动过东西,那等若向魏人公告他是从地道离开的。

正叫苦不已,房门敞开。

魂飞魄散下,项少龙再没有时间穿窗而去,只好闪到屏风之后,蹲了下来,伴着他的正如所料是个精美的铜制夜壶,幸好壶子极其巧饰清洁,不会发出异味。

他从隙缝往外望去,见到来的果然是贵为魏后的单美美,后面跟着一位宫娥,有点眼熟,这才记起是她以前在醉风楼时的贴身俏婢。

单美美出落得更标致了,在华冠丽服的衬托下,透出以前所欠的富贵气质。她盈盈立在铜镜之前,让婢子为她卸下盛装。

女婢低声道:“娘娘!不要担心吧!项爷吉人天相,他又那么本事,自有脱身之法。”

项少龙先是听闻自己之名大吃一惊,接着是心头一阵感动。想不到一位风尘女子,与自己又一向不大和睦,只因自己举手之劳般帮了她那么一回,反比龙阳君更是情深义重。

在灯火下,单美美秀丽的玉容不见半点喜怒哀乐之色,淡淡道:“担心有什么用?秀菊,我不要房间这么光亮。”

秀菊吹熄四盏灯后,室内的灯火暗下来,另有一种柔和气氛。

项少龙心念电转,最后终放弃向单美美求助的强烈冲动,因为他不想破坏单美美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待会儿她登榻睡觉后,他便溜出去找个地方躲它一晚,明天再返来找寻地道的入口。

打定主意,他又从屏风后往外瞧去。单美美只剩下单薄的贴身衣服,把她玲珑饱满的曲线显露无遗。

项少龙暗道难怪会有这么多见惯世面的男人迷恋她,因为她确是有充足天赋本钱的尤物。

单美美幽幽叹一口气,打破室内那似若凝成实质的沉寂。

秀菊陪她叹道:“大王今晚怕不会来了。”

单美美轻轻道:“现在他只想得到项少龙的人头,怎还有闲心到这里来,夜了!你回去睡吧!”

秀菊施礼后推门去了。

单美美转身朝屏风走来。项少龙头皮骤感发麻时,单美美已和他来了个两脸相对,四目交投。

单美美低呼一声,忙以手掩着自己檀口,不能置信地瞠目摇头。

项少龙苦笑道:“美美可是受惊了?”

单美美惊魂甫定后,伸出玉手,拉起他的大手,往榻子走去。

片晌后两人在温暖的绣被内拥个结实。

单美美献上热烈的香吻,低声道:“你要人家怎样帮你呢?唉!项爷真是神通广大,竟有办法来到这里找人家。”

项少龙本意并不是想来找她的,有点尴尬道:“美美到屏风后去不是要……嘿……”

单美美俏脸一红,横他一眼,搂紧他的腰,梦呓般道:“好了,终可以和你睡在一块儿。”

项少龙讶道:“美美真的垂青于我吗?”

单美美不好意思地道:“我是很易钟情于有本领的男人,不过很快又会厌倦,但对你确有些不同。你该知在目前的情况下,我再不必口不对心。初时我很恨你,你这人哩!总不肯把人放在眼里,想不到杨豫姊真没说错,你这人是外冷内热,只有你才肯那样帮我的大忙。人家尚未有机会亲口谢你哩!”

项少龙笑道:“你刚才不是‘亲口’谢了我吗?”

单美美霞烧玉颊,又主动和他热吻一番,然后神色微黯道:“你对我没有兴趣吗?为何毫无反应呢?”

项少龙知她对男人经验丰富,察觉自己对她没有正常的生理反应,故而自苦自怜。歉然道:“一来我觉得美美你已是有主名花,不该侵犯。最重要是现在身陷险境,正忧心如何离开,所以难以放开怀抱,和美美你享受鱼水之欢。”

单美美释然,旋又蹙起秀眉道:“你既能来,自然也有本事离开吧?”

项少龙苦笑着把来此的经过和盘奉上。

单美美听罢咬着下唇道:“你既然找到我门上来,我自然也要把你安全送走。”

项少龙享受着那“夜半无人私语时”的温馨感觉,一颗心像融化了般,咬着她小耳道:“这样你可太危险了,而且有太多不可测知的变量在内,我绝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单美美一阵感动,叹道:“世上恐怕只有项少龙肯这么为人设想。项少龙啊!快想想办法吧!只要我单美美办得到的,我就肯去为你办。”

项少龙把她搂个结实,把脸埋到她秀发里,嗅吸着她的香气,整个人松弛下来,柔声道:“你大王有没有告诉你后宫内有逃离王城的地道?”

单美美娇躯剧颤,娇呼道:“我差点忘了!确有这么一条地道,就在寝室内。”旋又苦恼道:“但开锁的钥匙却掌管在内侍长手上,我打不开来哩!”

项少龙大喜道:“那就更好,就算我走后给人发觉,你也可推个一干二净。”

单美美奇道:“你懂得开锁吗?”

项少龙挪开一点,细审她在柔和灯光下的如花玉容,微笑点头,又轻吻她香唇,才道:“你知否地道的出口在哪里呢?”

他心情转佳,开始感受到在被窝里厮磨的引诱力,生出肉欲的冲动。

单美美显是感受到他的压迫,春意盎然地瞅他两眼,再赧然埋入他宽阔的胸膛道:“大王说地道的出口在离东城城门不远一个养马厩的天井处。”

项少龙心中叫妙,如此就可凭快马逃生。不过仍有东门那一个关口,心中一动,又问起她刚才到哪里去。

单美美用力抱紧他,闭目呻吟道:“我是去看一位姊妹,明天她要到齐国去。唉!项少龙啊!你不用这么快走吧!王宫的生活太刻板苦闷了,可以活活把人闷死的。”

项少龙苦笑道:“后悔吗?”

单美美睁开美目,神色茫然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昨晚我梦见醉风楼,和豫姊像往常般在花园里玩抛球,唉!她们怎样了?”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酸,问道:“他对你好吗?”

单美美呆了半晌,低声道:“我真的弄不清楚,自登上王位后,他变得很厉害,有时梦中也会叫着要杀某个开罪了他的大臣的名字。若非人家有身孕,说不定会央你带我走呢!”

项少龙的欲火立时退得一点不剩,清醒过来。暗忖在这等时刻,怎也得保留体力,自己前几天曾大病一场,更不适宜和单美美颠鸾倒凤。岔开话题道:“你刚才去见的姊妹,是否三大名姬之首的凤菲?”

单美美点头道:“是的!我们还曾说起你来,她很欣赏你哩!”接着兴奋起来道:“不若求她掩护你出城好吗?她是很有办法的人。”

项少龙断然摇头道:“不!我不想牵累任何人,她为何要到齐国去?”

单美美答道:“是为了齐王的五十大寿,听说石素芳和兰宫媛都应邀到那里去。包括秦国在内,各国均会派代表去贺寿。”

项少龙听得糊涂起来,讶道:“燕、赵两国不是和齐国交战吗?为何忽然和好起来?”

单美美摇头道:“对这种事我不大清楚。听大王说,好像齐王到现在仍决定不了谁当太子,其中牵涉到田单的权力,所以大王很热中于齐国太子策立的问题。”

项少龙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心情去理会齐人的内政,低声道:“乖美美!快告诉我地道的入口在哪里?”

单美美骇然道:“不要那么快走好吗?我有办法把你藏上几天哩!待风头火势过后再走,不是更安全吗?”

项少龙断然道:“不!我定要趁现在大雪时走,雪停后更走不了。”

单美美不舍地把他搂紧,凄然道:“搂着你,就像把往昔最可贵的全拥有了,你却那么不停嚷着要走,项少龙啊!不要对人家那么无情好吗?”

项少龙心中一阵感触,知道单美美并不是真的爱上自己,那是一种混杂了感激和怀念的复杂心情,加上深宫寂寞,所以才渴望自己留下来陪她。

他心中也不无怜惜之意,在她温软香滑的红唇上轻轻啜了一下,柔声道:“我怎舍得无情待你呢?不过我现在须保留体力,以应付艰苦的逃亡生涯。”

单美美回吻他一口,脸泛红霞道:“我不再逼你了,但你总该有点表示,例如摸摸人家的身体,那将来就不致会轻易忘掉美美。”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荡。说真的,这么搂着一个丰满而充满青春活力的动人胴体,兼之阵阵幽香随着被窝的温热送入鼻中,若说不血脉贲张,就是骗人的。

不由探手在她背臀间来回爱抚,单美美登时呼吸急促起来,水蛇般在他怀里蠕动揉贴,更挑起项少龙的情焰欲火。

项少龙的手扩大了活动的范围,由她的大腿上移至俏脸,其中不可对人言的过程,令这对男女生出既销魂又刺激的偷情滋味。

项少龙此时如箭在弦,不得不发,正要翻身把她压着,单美美推开他,娇喘细细道:“地道入口在大衣柜里,下面是块活板,揭起它可见到锁死了的地道入口。”

项少龙惊醒过来,心中感激,知她是怕影响自己体力,所以强自克制。和她来了个炽烈得可把两人融掉的热吻后,他跳下榻来,正要拉开柜门时,想起一事道:“究竟有没有别的入口?”

单美美道:“御园内有两个入口,宫内的人都知道。”

项少龙搂她一下,道:“那就更好,因入口既多,我走后纵使给人发觉,仍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来。”

再缠绵一番,才又踏上逃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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