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李世民和张角（三）
城内和城外，完全是两个样子。
或者说，是两个不一样的世界。
城外的世界充满了绝望和腐骨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的，是一阵阵死亡的气息，到处都充斥着绝望，让人感觉呼吸都十分困难。
城内的世界，是欢声笑语，是来来往往的热闹，是到处都弥漫着的饭菜的香味，是随处都可见的笑脸。
这般的世界，才是李世民记忆中的世界，才是李世民熟悉的世界。
只不过，也不知是怎的，出去了一趟之后，这个熟悉的世界似乎变得有些陌生了。
没记错的话，这座城池内的人，都是王侯的至亲或者是嫡亲，亦或者是王侯麾下，重要大臣的家人或者是亲戚。
只有这些人，才有资格进城，才有资格在这乱世之中享有温饱，享有笑容。
只是，这般的落下，落在如今的李世民眼中，不知怎的，却让人有着一种作呕的感觉。
一盘盘未吃完的精致菜肴被倒进了泔水桶里，一名名歌姬在当权者的府邸内唱歌跳舞，一阵阵欢声笑语传出，甚至有人喝着酒，唱着歌，对着苍天呐喊，我当一个为国为民的谋士，我迟早呼出人头地这般的言语。
这些人，这些城内的人，似乎才是正常的。
与他们相比，那些城外的人似乎显得不是那么正常。
可就是这些正常的人，给李世民的感观，却远不如那些不正常的人，来得舒服。
李世民转头，看向身旁的老者。
老者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少年走向城主府，去完成老爷交代的事情。
在那个城主府门前，众人看见了一个拿着手杖的道士，身上穿着打补丁的衣服，面黄肌瘦，显然也是被饿得不轻。
道士身前有着一个从城主府内走出的下人，下人手里端着几十两白银，一些酒肉饭菜，这些东西放在道士身前。
“道长，这是我家主人赠予你的东西，你的要求，我家主人无法答应。城门不可开，不能让那些贱民进城，平白坏了城内的规矩。”下人言道。
虽似在复述主人所说的话，但面对这道士的时候，却颇有几分颐气指使的味道。
闻言，道士没说话，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看都没看面前的东西，转身离去。
“他为什么走了。”李世民看向老叟，问了一句。
“理念不合。”老叟答道，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言语间却是难得充满了敬意。
“他是谁？”李世民感受到老者语气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一位遗世独立的仙人。”
“仙人？他是个道士啊。”
“那也是个甘愿放弃成仙之路，坠入凡尘的道士，是个奇人。”老者答道。
“如何奇？”李世民忽然来了兴趣，倒也不急着进城主府拜见，而是询问老者面前这个道士的身份。
“有当年圣人孔丘游列国之风，只不过如今的这位道士，周游列国，并非是为了恢复周礼，而是为了让难民不难，让流民存活，请各大势力的掌权者开仓放粮，接济难民，让世间不再出现城外那般的惨状。”
老者叹了口气，言道。
一听这话，李世民双目微亮：“这是好事。”
“可他失败了。”
“为何？”李世民面露不解之色。
“因为这不符合各大掌权者的利益。一年前，他曾到过李阀，二公子当时在学堂，所以没见到。当时老爷听了他的话，觉得他是个人才，想留下他，为李阀效力，但他拒绝了。”
“因为爹爹也拒绝了他的提议，对吗？”李世民看向老者。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走吧，公子，我们该进府递拜帖了。”老者言道。
李世民眼珠转动，俏皮一笑，剑鞘不经意间拍在马腹上，身下的马驹当即向前奔出。
手中缰绳一拉，马儿转了方向，向道士离去的方向赶去。
“城主府的事情，你去便是了，我就只是出来跟着长见识的，有我没我都一样。”
说罢，李世民便扬长而去，只留下老者在后面无声苦笑。
“这世界，浑浊太久，也沉迷太久，是时候出几个清醒人了。希望公子你能从那位道长身上，学到一些东西，也算是不虚此行。”
老者嘴里喃喃嘀咕一声，走上前，向守门的护卫递了拜帖，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
当李世民找到道士的时候，道士已经到了城外，正在给那些难民看病。
很奇怪的一点是，这些面色麻木的难免，在看向这个道士的时候，脸上总会露出一些笑容。
那是质朴的笑容。
是纯粹的笑容。
李世民保证，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看到过那般好看的笑容。
就这样一直跟在道士身后，静静地看着道士为这些难民诊治。
一个又一个，这位道士不知疲倦地为难民政治。
直到最后，道士摔倒在地，晕了过去，李世民这才发现。
原来这个仙人，也是会累的，也是会饿的。
这个道士，是被饿晕的。
四周饥肠辘辘的难民看着面前昏倒的道士，忽然嘀嘀咕咕起来。
正当李世民担心这些人是否会对道士出手，出现村庄里那一幕的时候，却发现这些难民一个个自发地从各个角落扣出一些细小的馒头碎沫。
这是他们的存粮，是留着保命的东西。
此刻都拿了出来，想喂给道士。
这番好意，被昏迷中醒来的道士谢辞，起身，手中的竹杖撑在地上，迈着趔趄的步伐离去。
这般瘦弱的身影，却在李世民眼中，变得无比高大。
“道长，你不累吗？”
“累。”
“既然累，为什么还要给这些人看病？”
“因为他们病了，需要治病。不过老道医术不精，只能治他们身上的病，但却治不了他们心里的病。”
“心里的病？那是什么？为什么你治不了？你不是那么厉害吗？”
李世民满脸好奇地盯着面前的道士，从刚才的交流中，他知道了他的名字。
张角。
“这是整个神州的病，用医术治不了。”
“那怎么才能治？”
“不知道，贫道正在找方法。”
“那我能陪你一起找吗？”李世民双目发亮，问道。
“小家伙儿，没记错的话，你是李渊家的二公子吧？”
李世民点头。
“等你家大人出来了，你可跟贫道走一路，至于能不能找到，便看你我的缘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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