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冷漠心动


他说过要保护她的。

这么多年,江稚都还顽固的记着这句话。

年少时许下的诺言,够让人铭记一生。

江稚那时帮他挡了一顿鞭子,痛得都不敢哭,眼泪悄声无息淌满了脸,她那个年纪还有点娇气,咬着牙才没哭出声,只敢偷偷的吸鼻子。

他被蒙住了双眼,听力更为敏锐。

半死不活靠着墙角的暗处,脸色很白,他问她,“你是不是哭了?”

她抹掉眼泪,急急否认,“没有。”

少年轻笑了声:“我听见了。”

她有点尴尬,哦了哦,就不吱声了。

过了会儿,沉寂的夜色里又响起少年的声音。

“等出去之后,我会保护你的。”

他的气息在昏暗的光线里浮动,低哑的声线犹似搅乱了一池春。

她有点幼稚地回答他:“我怕你骗我,我们拉钩,骗人的就是小狗。”

他笑了笑,嗓音嘶哑:“好。”

*

江稚有时觉着自己不该活在过去,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她不断往回看。

可是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她只短暂的拥有过年少时的他,匆匆的爱意。

江稚依然埋在他的脖颈间,湿湿凉凉的眼泪无声无息往下落,她哭得梨花带雨,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少女背后的长发如墨泼开,更显得脸小精致,她说话带着点哭腔,水润的眼睛看起来极其委屈:“你说话为什么不算话?为什么要骗我啊?”

沈律言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他并不喜欢被她当成别人。

他也没想到他这个秘书,心里藏着的人还挺多。

接二连三,不断的人。

沈律言抬起她的脸,略显孱弱,可怜巴巴的眼神像是被人遗弃了的小猫儿,叫人生不起气,他擎住她的下巴,凝着她微潮的黑眸,“你看清楚我是谁。”

江稚眼神有点涣散,昏昏沉沉,而又柔软可欺,眼泪一颗颗坠下,秀丽漂亮的脸蛋作出这种天真的媚态颇为惹人怜惜,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他的手,脑海里的记忆早就混乱不堪,眼前的面容模糊。

一会儿是那个张扬恣意的少年。

一会儿又是和她谈条件谈得不近人情的沈总。

“我等了你好久啊,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说过不会骗我的。”江稚说话开始语无伦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几瓶红酒足够叫人神志不清,她的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沈律言耐着性子给她擦了一遍又一遍,指腹停在她透红潮湿的脸颊,静静看着她的脸。

江稚逐渐停下了泪,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他这样好好的看过。

她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很久之前,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故意和她开玩笑,说她肯定长得不好看。

她觉得自己是漂亮的,从小到大,有很多人夸过她长得好。

她望着他的眼睛,没头没脑问了句:“你开心吗?”

男人没有回答她。

她自言自语般:“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她吸了吸鼻子,“他们都欺负我,都不喜欢我。”

沈律言知道她隔着自己在看别人,被人当成替身的滋味可不好受,他抬手从容不迫帮她理了理鬓边散落的发丝,“你又不听话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

看着她对别的男人一往情深。

把自己最柔软的地方剖出来给别人看。

沈律言搂着她的腰,怕人从自腿上掉下去,手臂牢固圈住了她的腰肢,报复性的在她的唇瓣重重咬了口,如愿尝到腥甜的血味,装模作样地感叹:“怎么总是不长记性。”

总是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江稚身上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尽管车里也有空调,但她还是觉得有点冷,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你能不能带我走?”

沈律言表面波澜不惊,一根根掰开她的拇指,眼神微凉,盯着她的双眸,“江稚,我是沈律言。”

不是她要倾诉的那个对象。

他以前没见她醉得这么狠过,没想到她喝多了是这种样子。

江稚点点头,“嗯,我知道。”

她垂下脸,念念有词:“我知道你是沈律言。”

他姓沈。

今年十七岁。

混乱的记忆又被拉回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夏天。

江稚涣散的眼神渐渐有了点神采,玻璃车窗外吹进来的风大概让她的意识缓过来了些,她说:“我好像把自己的生活过得越来越糟糕了。”

她想到了她失去的一切。

家人、朋友、爱和尊严。

别人总是越过越好。

她的日子并不是这样的。

一眼都望不到希望。

尽头是一片漆黑的寒冬。

车已经停在酒店的地下车库。

沈律言让司机离开,他看着蜷缩在车里还没清醒的女人,泪痕斑驳,凄惨可怜。

江稚还在把他当成可以倾诉的对象,愿意肯好好听她说话的少年。

“我爸爸不要我们了。”

“我的外公外婆也没了。”

“妈妈还在医院。”

她把自己抱得越来越紧,声音也越来越低,“我只有我妈妈了。”

沈律言什么都没说,他想每个人都有让自己觉得痛苦的事情。他原本不该为她的事情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可是心脏的胀痛,叫他并不能心安理得的忽略。

也许他只是不喜欢听这些毫无意义的负面情绪。

不喜欢被当成别人。

江稚用力攥住他的手指,她像是忽然想起很重要的事情,“我还有个孩子。”

沈律言面色一沉。

江稚把手放在肚子上,“我想生下来,可是他不要。”

她忍着喉咙里的涩意,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边毫无自尊的嚎啕大哭起来,边哽咽着说:“他不像你,他不喜欢我,医生说我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她的情绪实在压抑了太久太久。

人的情绪阈值已经到了极限。

这些心里话,她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

如果不是过量的酒精作祟,今晚沈律言今晚也不会听到这些。

沈律言感觉自己被夺走了大量的呼吸,胸腔越发窒息,尖锐漫长的刺痛,一下接着一下戳进他心脏的最柔软的地方。

他有点冷漠地想,他为什么要感到愧疚。

他是给了足够的报酬的。

他不需要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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