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试探
凌沐妍想了想，还是亲自去府门把孙掌柜给请了进来。
孙掌柜看见她眼睛红红的样子，哪里还能不明白，顿时脸色颓然道：“可惜了，没能送凌夫人最后一程。”
“这些年来亏得孙掌柜出手帮忙，不然我和娘亲孤儿寡母的也很难继续过下去。”凌沐妍跟他郑重道谢，又道：“娘亲这就要入殓了，回头再请孙掌柜来拜祭。”
“老夫听说凌老爷回来了，是真的吗？”孙掌柜抬起浑浊的双眼，看向凌沐妍。
她顿了顿才道：“娘亲临死前说了，应该就是爹爹。只是爹爹早就忘记了以前的事，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受过伤，娘亲很难过，最后两人也没能好好相认。”
“是吗？确实挺难过的，若是可以，能让老夫见见凌老爷？多年没见，特地登门来，怎么也得好好拜见才是。”
凌沐妍一听，却是阻拦孙掌柜道：“还是下回吧，今天府里乱糟糟的，怕是不能好好招待孙掌柜。”
“好吧，回头你再叫老夫过来。”孙掌柜看出她的迟疑，善解人意地没有继续留下，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等屋内只剩下凌沐妍一人的时候，言恒站在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孙掌柜会明白你的，不必太内疚。”
“我原本想让孙掌柜留下，好歹看着娘亲入殓的。后来又想到，山先生或许会过来，孙掌柜见着他怕是会激动，就只好作罢。”
凌沐妍其实有些明白的，她在喜欢上言恒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见恋慕的眼神，就跟孙掌柜几年前看着凌母一样。
只是孙掌柜一直没说，凌母不知道有没发现，还是装作看不见，两人也没戳破这层关系，就这么过了十年。
凌母还惦记着凌大老爷，以为他迟早会回来。
孙掌柜虽然对凌母有了不一样的情愫，却也看出凌母对他没什么别的心思，没想让她为难，就始终没说出来。
凌沐妍轻轻叹气，只觉得孙掌柜这片深情，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
她又想到自己，回头看向言恒。
言恒正低头看着凌沐妍，目光温柔：“怎么了？”
“没什么，我也该出去了。”虽说有惊蛰在，安排得妥妥帖帖的，她也不好真当一个甩手掌柜。
不过惊蛰都安排好了，人手也足够的，凌沐妍除了在一旁看着，并没有能插手的地方。
山先生匆匆赶来，看见她连忙道：“凌大人，节哀顺变。”
“谢谢，请山先生来做客，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来。”凌沐妍低下头，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脸色，带着浓重的悲伤道：“娘亲到最后还是惦记着要好好招待山先生，如今我怕是要食言了。”
“凌大人哪里的话，是在下来得不是时候。”山先生面露哀伤，看向人来人往的院落，说道：“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了。”
“知道山先生擅长看风水，不如替我娘瞧瞧，哪里是下葬的好地方。娘亲当年就想要跟爹爹葬在一起，也得找个山清水明的地方，完成娘亲的遗愿才是。”
“凌大人是个孝顺之人，在下就献丑了。”听了凌沐妍的话，山先生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青霜已经准备好马车，又叫来两个御林军充当马夫，就要到城外去。
城主原本想要带人跟着去，被凌沐妍阻拦下来：“有山先生在，已经很足够了，就不麻烦城主的。”
城主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山先生带着几分警惕，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合了一些，容不得他不多想。
不过看凌沐妍的模样，跟这位山先生很是亲近。
城里有些流言，说这位山先生跟凌大老爷长得十分相似，要不是失去了记忆，指不定就是本人来着。
城主当初只远远见过凌大老爷，早就忘记他究竟长什么样子了。
不过他私下询问了几个跟凌大老爷十年前有过来往的故人，倒是异口同声，说就是凌大老爷。
城主有心提醒凌沐妍要小心一些，只是见她一心盯着山先生，婉拒他跟随，就只能作罢：“我身边两个小厮对城外比较熟悉，有他们在，找下葬之处也容易一些。”
凌沐妍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两个小厮替换了御林军，御林军则是骑马护在两边。
城外大片空地，马车慢悠悠绕着城池走了一圈，山先生沉吟片刻，盯着外头一处山丘道：“那边，三处为山，中间是湖，三山环水，正是适合的下葬之地，凌大人觉得呢？”
“那就过去仔细再瞧瞧，”凌沐妍吩咐马车靠近去，下车后发现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远远看着不明显，如今她下马车后站在当中，能够感觉到浑身都松快了一些。
这里的确是一块好地方，山先生确实有些能耐的。
“此处甚好，不过再四处看看吧。”凌沐妍没有立刻定下来，山先生也不在意，马车绕完一圈后，确实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凌沐妍依旧没拍板，而是认认真真问道：“山先生可喜欢这个地方？”
闻言，山先生一愣，答道：“在下觉得此处气息纯洁，甚是适合凌夫人下葬，为何凌大人会问这样的事？”
“没什么，只是问问罢了。若是山先生也喜欢这里，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凌沐妍这话似是别有深意，之前提及凌夫人想要跟凌大老爷一起合葬，如今选了墓穴之地，又反问山先生喜不喜欢这里，是认为他就是凌大老爷？
两个城主身旁的小厮听了，面面相觑，不过倒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城主之前拉着两人私下交代了，凌沐妍对山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认真记下来，回头再禀报给他。
山先生沉默片刻才道：“这里是个安葬的好地方，若是我能在此处长眠，没什么不好的。”
“既然如此，那就定在这里，回头跟府衙确实文书便是。”凌沐妍拍板后，就让马车掉头回凌府去了。
府衙自然不用她亲自跑，有一个御林军调转马头就直接过去帮忙办妥了。
凌沐妍面露倦意，依旧打起精神来招呼山先生：“山先生千里迢迢过来，我也没能好好招待。府里如今乱糟糟的，还要茹素，倒要委屈山先生了。”
“凌大人哪里的话，生老病死，这是无法避免之事。”山先生轻轻感叹一声，又道：“可惜在下忘记了以前的事，不然或许有家人和妻儿都在等着在下回去。”
“是啊，可惜了。”凌沐妍说着，又道：“听闻山先生喜欢看书，爹爹的书房倒是有些书册，却许久没人整理了，只怕是落灰的。要是山先生不介意，可去看看。”
“如此便好，凌大人去忙，不必招呼在下的。”山先生见她面上的倦意更甚，一再关心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了。
等山先生一走，凌沐妍便冷着脸招来青霜问道：“他去哪里了？”
青霜答道：“山先生去书房了，可要奴婢把人拦下？”
“拦着做什么，我刚才说了那么多，就是让他过去的。”凌沐妍扭头看向身旁的言恒，后者会意，很快就去了书房。
让人盯着山先生，只怕会让他察觉出什么来，叫谁都看不见的言恒去看看，那是再隐秘不过了。
言恒过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兴趣缺缺地道：“他人进了书房，还真是慢悠悠在书架上去取出一本书册看了起来。我去了小半个时辰，他就坐在椅子上没动过，仿佛看得如痴如醉。”
是不是真的在看书，他就不清楚了，反而言恒盯着久了有些昏昏欲睡。
“这人狡猾得很，看来没那么快能露出狐狸尾巴来。”
凌沐妍附和地点头道：“是啊，这时候就要看谁更有耐心了。”
她也没想过山先生会那么快上钩，不过是先抛出一点诱饵来，一点点让他露出真面目来。
比起耐心，凌沐妍很足够。
她十年前失去了爹爹，如今又失去了娘亲，身边除了言恒，再没有让自己依靠的人了。
为了凌大老爷，凌沐妍一定要找出山先生接近她的目的，然后找出爹爹的下落。
不管生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是真的跟凌母说的那样，凌大老爷也不在了，怎么也要让两人葬在一起。
生的时候无法团圆，死后起码能够同穴。
凌沐妍被青霜催着用了一点菜饭，就没了胃口。
青霜有些着急，却明白凌沐妍如今心情不好，肯用几口就不错了，便琢磨着要催促厨娘多想些可口的素菜出来。
山先生在书房呆了两个时辰，看完手上的书册就出来了，回到院落后先是练大字，然后又看了一会书，沐浴后就睡下了。
伺候的小厮对山先生的印象不错，被青霜叫过去询问的时候只道山先生人很亲切，对他们也挺好的，不怎么折腾人，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居多。
凌沐妍听了，问道：“亲力亲为？他没让你们靠近伺候吗？”
小厮闻言，连忙答道：“是的，山先生说习惯一个人了，所以沐浴的时候不让人进隔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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