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欲望之名
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满足则痛苦,满足便无聊。
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
——亚瑟·叔本华
我叫水良,今年二十七岁,无业。哦,准确地说,我有工作,我的工作就是帮他们汪家带孙子。是的,就是孙子,而不是外孙,因为我是入赘的。我的儿子姓汪,不姓水。
我不在意这一点,因为我的儿子会成为汪氏集团的继承人。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养尊处优,不会承受任何人间疾苦。这就足够了,管他姓什么呢。
当然,如果不是汪家出了大价钱请了专家,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儿子,注定孤独终老。这几年来,我以为我的人生转向了,我有了老婆、孩子,住了别墅,开了跑车。这一切似乎离我很远,但我确确实实地过上了这样的生活。有的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的罪恶就这样被赦免了呢?
世界上有很多人,我相信绝大多数都过着最最平淡的人生。锄地的、跑小生意的、坐办公室的,平淡无奇,三十岁就可以看见七十岁的样子。即便是穿着警服神气的你们,也一样不可能享受到我这样大起大落的人生。
我一直认为,大起大落的人生最过瘾。不论那些东西是不是你的,只要享受过就好了。但现在面对死亡,我才知道,生命比任何东西都宝贵。我真的还想再活下去,哪怕只有十年,哪怕回到以前饥寒贫苦的日子。
不过现在看起来,都是痴人说梦。
这几天在看守所里,我想了很多。我想过,如果不是一年前的犯案,是不是你们就抓不住我呢?不用你们回答我,我自己都知道,用你们的话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知道,我被你们抓住,只是时间的问题。
正是因为想了很多,所以才很迷茫。我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后悔,也可以说是内疚,甚至还有很多解脱的情绪掺杂在里面。
我以前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在这几年里,我信了。
因为那几个姑娘,天天在我的梦里,索命。
既然是解脱,也就没什么好瞒你们的了。我的故事很简单,我全部告诉你们就是。但我希望自己被执行死刑之前,还可以看一眼汪海润,我的妻子。那个我深爱着的、对所有人任性只对我服服帖帖的妻子,那个给了我锦衣玉食、给了我生命延续的妻子。我说的生命延续,是我的儿子,他就是我生命的延续。
好了,那我们就开始吧。我要剖开我的胸膛,把这个藏在我心底八年的秘密,第一次展现在人们的面前。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称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也不否认,我的心里,确实有一半,是恶魔。
二十七年前,我出生于云泰市郊的一个小村落里。我的父母是谁,我不知道。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是在这个亲戚家过几天后,再到另一个亲戚家混几天,居无定所,又或者说,吃了上顿没下顿。
大家都把我看成一个灾星,但是碍于亲戚之间的情面,他们才不得已收留我。只言片语之间,我仿佛能感觉到,我的父母在我小的时候就双亡了,具体什么原因搞不清楚,但这源头是我。
当然,原来我是不信的,不过现在我信了。
据说,我出生的那一天,我父母抱着我去村里一个很神的算命先生那里,求个名字。我们村里的人似乎很信他,几乎所有孩子的名字都是他取的。可是,到了我这儿,出了点儿状况。
算命先生看过我的八字,说我五行属火,且为恶火,偏偏姓了个水字。水火不容,最终会使得煞气大增。总之,意思就是说我很克身边的人。算命先生还说了,若遇贵人,水淹凶火,可能从良行善;如果水火相冲,必将危害众生。
为了表达对我这个灾星归属的美好祝愿,算命先生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水良。
可惜,我没有遇到贵人。不知道在几岁的时候,父母就相继去世。那个算命先生的话,似乎应验了。所以,周遭的亲戚视我为灾星,都是不敬且远之。他们互相算着日子,表面上让我轮流寄养在他们家,其实,所有人都对我一样,不是打就是骂,再就是饿。
别说他们的孩子了,即便是学校里的同学,都离我远远的。那些没有离我远远的同学,也就是为了在冷嘲热讽我的时候让我听见,于是我跟他们打架,天天打架。
孤独一直伴随着我。
小的时候,可能对孤独并不害怕。那些日子,只要不被打骂,不挨饿,我就很满足了。到了初中,我三姨家的儿子死了,好像得了一种什么绝症,花完了三姨的所有积蓄,但还是死了。对,你们猜对了,这笔账,又算在了我的头上。因为那个讨厌的弟弟被查出绝症的时候,我恰好在他家寄住。
于是,我这个灾星被“合理”地拒之门外,他们全部断绝了对我的“养育”。为了生计,在好心的村支书的帮助下,我在村委会的一个工厂里找了份勤工俭学的工作,是当保安的。这样,我算是可以养活自己了。他们之所以让我当保安,是因为我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长到一米七八了。
那个时候,除了上学的时间,我都住在村工厂门口的保安室里,既可以赚钱,又不愁没住的地方。
初中的孩子,已经有了爱恋之情,我们班有不少早恋的同学。不过,我没有。倒不是因为我不想,而是没有人敢接近我。从小到大,灾星的帽子给我扣得严严实实的,这份原罪,一直萦绕在我的人生中。我认为自己的外表并不差,但从来没有哪个女生和我多说过一句话。
孤独,让我越来越恐惧。
在这个世界上,我一个朋友都没有。如果一定要说出一个朋友,那就是保安室里的那台VCD机。
在那个时代,有一台VCD是一件挺奢侈的事情。不过我们工厂保安室里还真的有一台,也可能是因为厂长想省去拉有线电视线的麻烦。
所以,我唯一的业余生活,就是去云泰城东的VCD商店租一些片子来看。你懂的,都是那种片子。
因为有这些片子,我体会到了快感。
虽然,我会觉得自己和别的男人有些不一样,但是不管怎么说,有快感终究还是有快感的。有什么不一样?就是我有病而已,一种叫作逆行射精的病。当然,那个时候我自己是不知道的。我只知道,片子上的男人,都可以排出白乎乎的液体,但是我不行。
我不知道这种不正常会有什么不好,但似乎并不会影响我的生活,也不会影响我想得到的快感。所以,我并不在意。
现在想一想,你们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抓住我,似乎还正是因为这个病。别人的病,会让人的寿命减少;而我的病,让我多活了八年。别人的病治好了,就可以正常活下去;而我的病治好了,生命也就终止了。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啊。
不管怎么说,在那个年代,那个年龄的我,沉迷于此。
其实整个初中时代,我的学习还是不错的。不说云泰的重点高中,一般的高中,我还是可以考得上的。可是,我的业余时间全部用来看片了,哪还有时间去学习呢?初三开始,我的学习一落千丈。初中还没有毕业,我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考得上普通高中了,于是干脆辍学,专心地做我的保安吧。
随后的三年,我觉得自己过得还是不错的。虽然还是没有人愿意和我交往,虽然我的收入很低,但至少可以吃饱、穿暖。这对经历了风雨飘摇的童年时代的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
可是好景不长,在我十九岁那年,工厂终于因为偿还不了巨额债务,倒闭了。
这对没有存款、没有住处的我来说,可以说是晴天霹雳。拖欠工资不要紧,厂子里萧条不要紧,只要能给我一个住处,能隔几个月发一次工资,我就还能活得下去。可是,厂子倒闭了,这最起码的保障都没有了。
卖掉父母房子的钱我已经用完了,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已经没有老本可啃了。
在这个社会里,没有本钱、没有熟人、没有学历、没有本事,我凭什么去找工作?我凭什么活下去?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是我最为艰难的日子。即便是小时候被轮流寄养,也没遭过那样的罪。我来到了云泰市城东,开始了流浪生涯。就和那些大街上的流浪汉没有两样,没有地方睡觉、没有地方洗澡,饿了只能去垃圾堆里寻找一些肮脏的残羹来吃。运气好了,能找一些塑料瓶卖掉,换几个馒头钱。
生理的需求,就更不用说了。没了VCD机,没钱租片子,我根本就获得不了快感。虽然我的心中,有着强烈的欲望,但那又怎么样呢?肚子都吃不饱,还想着那些事?
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我的第一次作案,是一场意外。
我知道,你们肯定推测我是在女厕所潜伏,等到猎物出现后,对她施暴。你们说得对,也不对,因为林笑笑根本就不是猎物,她是我的女朋友。
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什么?我怎么知道林笑笑的名字的?我当然知道!
那天晚上,不是我和林笑笑第一次见面。
我和林笑笑第一次见面,是在云泰十二中的大门口。当时我正在垃圾堆里想办法把里面的几个饮料瓶从狭小的垃圾箱口弄出来。
林笑笑和我年龄相仿,是十二中的学生。她当时恰巧拎着一个盒饭,从外面回学校,看见了我的狼狈模样。
什么冷眼和嘲笑我都已经受惯了,但不习惯的,恰恰就是林笑笑眼中同情的眼神。
她问我,是不是没吃饭?
我点头。
她就把盒饭给了我,然后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完那一盒美味佳肴。一点儿也不夸张,几个月的时间了,我都没有吃过像样的盒饭了。
她又问我,是不是没钱买饭?
我又点头。
她就把口袋里的钱都给了我。我记得很清楚,一百二十一块钱。这足够我好好地吃上十几顿了。
最后她对我说,我的样子不像是个乞丐,有手有脚的,应该去找一份工作。
说完,她就走进了学校。
那一刻,我断定,她喜欢我。
虽然现在想想,也可能是她的怜悯心吧。不过,都不重要了,至少在那个时候,林笑笑是和我说话最多的女性。
对了,我忘记描述一下林笑笑了。她,很美。嗯,很美、很美。
可能是因为吃饱了,自然就会想一些其他的事情了。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她喜欢我,就应该和我做片子上那些人做的事情。
所以,我连夜翻墙进了十二中,然后在女厕所附近等着她。我知道,学校宿舍里没有厕所,所有的学生都是要到宿舍旁边的公用厕所上厕所的。
第一天,她没来。
第二天,她和同学一起来的。
第三天,她又没来。
……
我也不知道等了几天,终于有一天,我看见她了。她穿着一件红色丝绸睡衣,把她那完美的身材暴露无遗。还有那一头秀发,简直让我不能把持自己。
等她从厕所里出来,我正在门口等她。她吓了一大跳,准备喊,被我用手捂住了嘴。我说:“别喊,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确实不认识我了。因为我从她的眼中,看到的全是惊恐。
这个时候的我,很是失望,似乎也没有了什么欲望。但是当我的手碰到她柔软的胸脯时,我的欲望被重新点燃了。
我看见厕所后面是一片小树林,就把她往树林里拉。她一路上不停地挣扎、想喊叫,可是,她那么瘦弱,又如何是我的对手?
到了树林里,我告诉她:“不要喊,我不会伤害你。”她全身颤抖地点头,于是我就放手了。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林笑笑。我说:“你还记得你给我的一份盒饭吗?”她似乎想了起来,却说:“我帮助了你,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我什么时候伤害她了?我根本就没有伤害她好不好!
沮丧至极,我说:“你躺下,我想要你。”她瞪大了眼睛,又想喊叫。幸亏我反应快,在她喊出来之前把她扑倒在了地上。
她不断地挣扎,我费了半天劲也没能脱下她的睡裤。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让我放弃是不可能的了。压抑了几个月的欲火,已经把我吞噬了。
为了方便实施,我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儿,把她的脸压在泥里,这样她就喊不出来了,一手去撕扯她的睡裤和内裤。可是这个丫头真的倔强得很,整个过程都在不断地挣扎。
这和片子上的情景真是不一样啊!片子上的女人,都是那么服帖、那么配合、那么享受,为什么你林笑笑就要这样拼死抵抗呢?想到这里,我气不打一处来,可能是用的力气大了,所以在我成功撕掉她的裤子之后,她就不动了。
当时我以为她是放弃抵抗了,但是为了我能好好地爽一把,我顺手从一棵小树旁边拿到一根麻绳,学着片子里的模样,把她的双手捆绑了起来。捆得有些复杂,但我觉得很顺手。
果然,我获得了久违的快感。
不过,在快感来临后不久,我就发现惹了大祸,因为我发现,林笑笑死了。
我没有杀她,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所以我说,这是一场意外。
那些天我特别害怕,夜夜睡不好觉。倒不是因为害怕你们警察抓到我,而是我一闭上眼睛,林笑笑就穿着一身血红的睡衣,披着长发来到我的面前。
我害怕,真的怕极了。
接下来的一年,我就是在这种胆战心惊又饱受饥寒的状态下度过的。
我说过,我的心里,有一半是恶魔,也有一半是好人。我没有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我也看过很多武侠片,我的心里也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
比如我遇见了费林。
那个时候,我以为费林就是我命中的贵人,像算命先生说的那样。也许他的出现,可以赦免我的罪行,可以给我一个全新的人生。这,就是我当年的信仰。
遇见费林的时候,是他遇难的时候。
当时,他拎着一箱子钱,被五六个小混混儿围住了。
我知道,那是抢劫。
说好听点儿,叫行侠仗义;说不好听,我当时真的饿得不行了,我想,如果我帮了他,说不定他能给我一笔钱让我过上一段好日子呢。
于是,我就上前和那五六个小混混儿打了起来。他们有刀,但是伤不了我。我从小就经常挨大人的打,又和同龄人经常打架,我有十足的实战经验,也有强壮的身体。所以,即便我以少敌多,但依旧赢了。尤其是在我夺下一把匕首,并伤了一个小混混儿之后,他们就抱头鼠窜了。
我没猜错,费林不仅给了我一笔钱,而且让我做了他的贴身保镖。倒不是因为费林有钱、阔气,而是因为我这个保镖要得实在不多,一顿饱饭而已。
不管怎么说,我不再是那个浑身臭气的流浪汉了。虽然我住的是车库,但是至少不用日晒雨淋了,至少有地方洗澡了,至少有不错的伙食了。
费林是跑业务的,和银行有一些关系,具体跑什么业务我不清楚,但在那个没有手机银行的年代,他经常要带着几十万元现金赶路。我的工作就是保护这些钱。
我也不用天天跟班,只是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出现。而平时,我就住在他家的车库里,看看电视、玩玩电脑。他家没住别墅,就是普通的房子罢了,但是他有一个车库,没有车,所以车库就成了我的住处。
有了温饱的生活,又有了可以租片的小钱,我乐此不疲。
可是,有了和林笑笑的销魂一夜,那些千篇一律的片子,已经很难刺激到我的兴奋点了。我知道,我已经吃了肉,哪还能继续吃草?
好在这个世上,肉还是比较多的。比如,费林住的小区旁边,就是一所私立高中。
不知道为什么,林笑笑的死亡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这所私立高中的围墙,依旧形同虚设。于是,我心中的那一半恶魔复苏了。
大约是五年前的一天晚上,我翻墙进了这所私立中学,在公用厕所的门口守候着。很快,来了一个女生,没有林笑笑漂亮,但好歹是一个女生,而且是独自一人。
几乎是和之前一样,我把她拉到了厕所后面,用同样的办法按住她的后脑勺儿,绑住她,直到她不再挣扎,然后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这一次,好像有一些轰动效应了。我总是能看到街面上无处不在的警察。他们穿着便服,但我知道他们是警察。他们查得很卖力,甚至还有警察来我这里询问我,但最终还是没能抓到我。我觉得自己的运气真好。
慢慢地,我也就没那么害怕了。除了每夜梦见的长发女鬼,没有什么能让我害怕。可是费林不知道为什么害怕了。他开始不出门、不跑业务了。而且,慢慢地,他变得有些暴躁,总是找我的碴儿,教训我。
而我,似乎也找不到机会去继续发泄欲望,每所学校的围墙上都架起了摄像头,还有什么巡逻队每夜巡逻,甚至有很多学校把公用厕所给拆了,直接在宿舍里改造出了厕所。我根本就没机会去作案了。
就这样过了一年,我天天无所事事,费林也无所事事。我们的伙食越来越差,他也不给我零花钱了,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终于有一天,费林来告诉我,他要去县里发展了,问我和不和他一起。为什么不呢?有人提供吃喝,还能去一个新的地方继续寻找猎物,为什么不呢?
于是,我们一起去了云县。
大约在四年前,已经在云县安顿下来的我,像是中了毒瘾,天天焦躁不安。我知道,我需要再找一个女人了。
云泰市里的学校都有了防范,不代表云县的学校有防范。
几乎是同样的办法,我又干了一票。
这个女孩身材真好。
不知道为什么,没过几天,刚刚安顿下来不久的费林又说云泰待不下去了,县里也待不下去,必须换个地方,于是我们又辗转到了龙都。
龙都这个地方也挺好,我找到的另一个女孩,不知道是学生还是女工,至少有种新鲜的感觉。正因为如此,我不抵触费林更换居住地的想法。可是,这一次更换,他却要抛下我。
那一天,我看到了他的护照和签证,他想出国!
我表达了我的抗议,他却说,如果有警察来问我,我必须告诉警察,他去东北了,绝对不能说他出国。作为封口的代价,他会让银行的一个朋友保荐我一份不错的工作。
既然这样,并不想出国的我觉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我同意了。而且我很诧异,为什么警察要来抓费林?难道警察是怀疑他杀了人?
后来警察还真的来找了我,倒不是因为那几个女孩,而是说费林涉嫌集资诈骗。我自然不会出卖他,因为他还真帮我找到了工作,还是很威风的工作,拿着枪干活的工作——运钞车押运员。
到了这个时候,我知道费林不是我的贵人,因为他并没有让我不去危害众生。
这份押运员的工作号称“高风险”职业,其实吧,我心里清楚,在中国,抢劫运钞车的生意是没人去做的。我的收入不低,工作稳定,又很威风,我很喜欢这份工作。
唯一不好的是,工作地点是在云泰市。那几个女孩的案子好像被警察称之为“云泰案”,可见,整个云泰都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所有的学校、工厂都无隙可乘。压抑了一年,我都找不到机会去发泄,我都快疯了。
直到我遇见了海润。
说来也巧,我遇见海润的方式,居然还是“行侠仗义”。
那天早晨,我依照惯例去上班。其实我们押运员的任务还是比较简单的,当我们的运钞车抵达银行门口之后,我和我的一个同事会拿着我们的97式18.4mm防暴枪到运钞车尾门保护银行职员拿到他们银行的箱子,然后一名队员护送职员进入银行金库,而我就持枪在运钞车和银行大门之间警戒。
在那些人来人往的市中心银行营业点的门口,我们会比较紧张一些。事情就发生在云泰步行街口的建行门口。
步行街两侧都是密集的写字楼,所以早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我们押运员在培训的时候,听老师说过,在高度紧张的情绪之下,可以通过观察进出银行人员的方法来集中精神。而且这种观察,很有可能发现一些可疑人员,从而提前做防范。
于是,我就打起精神观察着,然后,我就看到了海润。
她还是很出众的,我说的不是长相,而是那种骨子里傲慢的气质。这种气质,让我有了一种征服她的欲望,就像征服之前那几个女孩子一样。
当然,我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些什么。这些景象,不过是在我的脑海里虚幻地存在着而已。
然而,机会来了。
海润当时在ATM机上取了一些钱,在离开银行的时候,就被小偷盯上了。小偷下手的那一刻,我就准备再行侠仗义一次。在我的眼前偷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道我手上有枪吗?
没想到,小偷的动作被海润感觉到了。更没想到的是,海润居然没有选择沉默,而是反手就抓住了小偷,和他厮打了起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居然在那个时候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小偷竟然一时无法脱身。看着海润那“泼妇”一般的动作,和她“淑女”一般的外表实在难以匹配,我都看笑了,你们无法想象当时的画面多有意思。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厮打了好久,直到小偷掏出一把小刀,并且划伤了海润的胳膊。这就不能忍了,你偷东西就偷东西,怎么能伤人呢?盗亦有道不知道吗?
当时的海润,可能是看到了自己的血,似乎更加疯狂了,她疯了一样地去厮打小偷。我知道这很危险,狗急了还跳墙呢,毕竟人家手里拿着刀。
所以,我从银行门口冲了过来,一脚把小偷踹得飞了出去,然后用枪指着他,让他跪下。这个可怜的小偷当时就吓傻了。想想也是,有多少人这辈子会被枪指着脑袋啊。而且我的那把防暴枪,很酷的,很有威慑力。
小偷还了钱,而且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磕头也没用啊,你遇上我算是倒霉了。可没想到,拿回了钱的海润,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她走到我面前,低着头和我说谢谢,而且脸颊都是绯红色的。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姑娘太有意思了,她的两种性格怎么可以转换得这么快?刚才还是个“女汉子”,转眼间就是“萌妹子”了。对于这个两种性格附体的女生,我是没有抵抗力的,所以她让我放了那个小偷,我就放了他。
即便是到这个时候,我也没多想些什么。毕竟英雄救美了一次,我还是蛮开心的。出乎意料的是,海润居然主动来问我要电话号码。而且,她低着头、垂着眉眼来要号码的害羞表情,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
当然,除了那惹人怜爱的表情,我还看到了她腰间那个GUCCI的小包,还有那枚满盘是钻石的手表,我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了她。哦,你们误会了,其实我并不是觊觎她的钱,只是我真的很想征服她而已。留了号码,我觉得这种事情机会会更多一些吧。
那个时候微信还不流行,所以我的业余时间,基本是和短信一起度过的。短信的那一头,当然是海润。
我们从短信聊天开始,到一起出来约会。当然,每次约会都是她买单。她真的是非常有钱,感觉她的那张信用卡永远也刷不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因为我们俩的经济实力差距很大,这更刺激了我征服她的欲望。很快,我等来了机会。
那天,我和海润一起吃完饭,看完电影,我打车送她回家。到了她家楼下,她居然和我说她爸爸今晚不在家,保姆也回老家了,问我要不要上去喝一杯拉菲。这是什么意思?我猜测着,虽然我不知道拉菲是什么,不管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在所有学校都加强防范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尝鲜了。
所以,我上楼了。也没有喝什么拉菲,因为我上楼后,就直接把她按在了床上。
从林笑笑之后,我就有随身带绳子的习惯了,这天也不例外。我把海润捆了起来,把她的后脑勺儿按在床上。
她果然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其他人都是拼命挣扎,只有海润,似乎很享受。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挣扎,既然海润不挣扎,我就没继续按下去,而是直接开始了。她原来真的很享受,就像那些片子里的女人一样。
我从来没有那么快活过。和这一次相比,前面的那些原来都没啥意思。
她说我是她第一个男人,我也说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从那一天开始,我们真的是如胶似漆了。我们白天在一起吃喝玩乐,和以前一样,都是她买单。晚上,如果她爸爸在家,她就会和我去开个房间。我们俩没有哪一天不在一起的。
那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生活啊。
我经常会觉得海润像是两种人格附体的人。她对待别人,冷若冰霜、孤芳自傲,但是对我,温柔体贴、小鸟依人。她碰见街上那些碰瓷的,真是得理不饶人,吵起架来就没输过。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俩开车和一辆逆行的车子蹭上了,对方司机还在那里叫嚣。海润一开始还坐在副驾驶上靠着我的肩膀哼歌呢,这一出事故,她突然就变了脸,从车上拿了个扳手就要下车打架。这吓坏我了,这丫头怎么可以说变就变呢?变形金刚都没这么快。
但是海润对我,从来没有给过一个坏脸色,从来都是那样美美的、羞羞的。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无比温暖。
当然,在她的心目中,我可能也是双重人格吧。我是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比如那次碰擦事故,也是我出了头,把对方打伤了,后来还是海润爸爸花钱调解了事。在外人面前,我就像是海润面前的一堵墙,谁也别想靠近她。对海润,我也真的是用了心。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不让她多做一点事情,尤其是后来结婚以后,除了保姆该干的活儿,其他的家务,都是我来承担的。她要是生病了,都是我亲自伺候,药汤都是一勺一勺地喂的。所以在结婚前,她有个头痛脑热的,都不愿意待在家里,而是开个房间和我在一起。对待她,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狠话,我们俩之间没有拌过一句嘴。
后来有一天,她提出让我娶她。我倒是愿意啊,可是她毕竟还有个土豪爸爸,她的爸爸能看得上我吗?
果然,第一次见她爸爸,我就碰了钉子。这个土豪看不起我的工作,看不起我的身世。这个时候,我像是从梦里被惊醒,我不过就是一只癞蛤蟆,天鹅肉是吃不着的。
不,其实我吃着了。我说过,只要有过就可以,没必要长长久久。
所以,我并不沮丧。
但很快,我发现了转机。我的身边总有一些神神秘秘的人,不知道做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们在跟踪我,还在给我照相。我甚至听到风声,有人去我住的村子调查我。开始我是很害怕的,我以为我暴露了行踪,被警察盯上了。但很快,海润就帮我打消了疑虑。她告诉我,她爸爸正在调查我,让我最近老实一些。
原来如此。就怕不调查,调查就有希望。
那段时间,我谨小慎微,甚至可以说,我是个演员。我扮演了一个老实忠厚、乐于助人的银行押运员的角色。
后来,土豪又单独找了我一次,说是他同意我和海润的婚事了,不过有个条件,就是生下来的孩子,要姓汪。
这就是让我入赘嘛,在我们村,不同意入赘的都是父母,我又没有父母,有什么关系?姓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人生可能发生转机了。
我一直都相信,海润就是我的贵人。算命先生说的,遇见贵人,我就可以从良行善了。我的人生就此发生了转折。
两年前,我们结婚了。婚后的生活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生活。土豪让我们俩都不用上班了,我们的生活,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玩了。我们出去旅游,在各种夜店疯狂,回到家里,就是各种快活。
海润对我无微不至,而且能让我每次都获得极大的享受。这样的女人,夫复何求!
不过,海润也很早就发现了异常,她知道我没有精液,肯定是一种病。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父亲。这可是一件大事,对她父亲来说。
后来的半年时间,她父亲请了好几个专家来家里给我看病,并且出了一套手术方案。然后,我被“运”去了上海,做了手术。
医学还是很神奇的,手术恢复之后,我又试了一次,果然,我成了一个正常人!
后来,海润怀孕了。土豪简直把这件事情当成了天大的事情。他包了一个饭店,把所有亲戚朋友都喊来吃饭、喝酒,然后,不准我再碰海润,说是为了孩子好。
这怎么行?我已经习惯了夜夜笙歌的生活,现在让我洁身自好,那怎么可能?
海润对我有多好?我告诉你们,她给了我钱,让我去找妓女。你说,她对我好不好?于是,我就去了大酒店,然后电话招妓。在我想用绳子把妓女给捆起来的时候,她居然开始反抗、挣扎。当然,她的反抗是没有用的,我还是完成了该做的事情。
这一次以后,我想了一下,已经习惯了海润的服帖的我,似乎又开始想念那种用暴力征服的感觉了。
从那一天开始,我蠢蠢欲动了。
我每天晚上都出去游荡,可是,现在所有的学校都防范严密,我丝毫没有可乘之机。于是,我想到了龙都,那个破落的小县城。
我找了个理由,从海润那里拿了一点钱,去了龙都。时代发展得真快,这才没几年的工夫,就连龙都的学校也都发生了改造,找不到那种可以守候猎物的公用厕所了。就在我即将放弃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家纺织厂,里面有很多女工,离厂子不远的路边,有一个厕所。
这样的场景我是多么熟悉啊,又能体会到那种征服猎物的感觉了,现在想想,都觉得很兴奋。
那一天晚上,我得手了,和以前几乎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我留下了很多精液。看电视上说,警察能通过精液找到凶手,这让我很焦虑。回到云泰之后,我足足躲了一个月不敢出门,就连海润都觉得我很奇怪。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似乎并没有人来调查我。
原来你们警方的命案必破,是吹牛的。
看着海润的肚子越来越大,我似乎暂时放下了心里的欲望。当然也可能是龙都的这一次,让我过足瘾了。在孩子出生前后的那一段时间,我收了心,安心地伺候着海润。
在这段时间,我觉得生活还是不错的,至少土豪对我们是无微不至的。唯一不好的就是,我做噩梦的频率比以前增加了。到后来,几乎天天都是噩梦,梦见林笑笑和那几个女孩化作了厉鬼来索命。我每天夜里都会惊醒几次,直到全身汗透。
不过无所谓,比起以前穷鬼一样的生活,做点噩梦算什么?我现在有钱、有女人,也有家庭。
我们的儿子我不喜欢,长得皱皱巴巴的,不好看,也不好玩。但是土豪把他当成了个宝,时不时就要接走去玩几天。而这几天,也就是我可以重新获得快感的时间。
可惜的是,我现在似乎不太喜欢海润的这种风格了,我似乎又开始喜欢上了被反抗的感觉。而且,海润即便是装作反抗,也很难让我尽兴。
所以,即便噩梦越来越侵蚀我的心,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开始谋划着下一次的行动了。
你们还是很厉害的,在我准备接下来行动之前,抓到了我,不然,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又要在我的胯下丧命。
你们不要因为我看似冷淡的描述而发怒,其实我是有良心的人。每次完事之后,我也会后悔。直到现在,我也后悔。
我想过,如果我没有再犯罪,而是和海润就这样生活下去,那么我的人生是有多完美啊!我们可以拥有任何一件想要的东西,我们有花不完的钱,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们有的是时间。这样的生活,怕是有无数人都羡慕不已吧!
可是,在我的欲望来临的时候,我似乎就忘记了这一切。在我看来,反正我已经杀了好几个人,时光又不能倒流,所以多杀一个也是杀。人生嘛,就是要及时行乐嘛。
欲望,就像是毒瘾一样,让人丧失理智。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我活不了了,但希望海润和儿子能好好活下去,希望他们一辈子不要犯罪,因为一次犯罪,就足以葬送人生。
不要指望什么贵人的救赎,海润也不是我的贵人,不然我就不会坐在这硬邦邦的审讯椅上了。
自己才是自己的贵人,谁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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