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别让人以为我欺负了你,我哪有那个本事呢
周嬷嬷曾在宴席上隔着老远见过霍明赫一次,现在近距离一看觉得自己面前好像突然长了一堵墙一般,这墙高大冰冷硬实,光是那投下来的阴影就把她压得脚脖子直打摆。
她年轻时在宫中侍奉贵人时都不曾面对过这样的压力!
周嬷嬷匆匆忙忙的起身行礼,头压得极低,一丝都不敢动。
她心中惊涛骇浪,霍小王爷为什么会在这?一直都站在门口吗?那她刚刚说的话都听到了?是这宋姑娘故意引他们站在门口听吗?
周嬷嬷一想到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刹那间就是满面冷汗。
“嬷嬷可不能怪我。”宋灵均自然知道周嬷嬷在想什么,她换了个姿势坐着,“他俩是我家里的常客了,老来我这要茶水点心吃,轻车熟路的也不用人通报,估计也是看嬷嬷能说会道的,忍不住驻足一听吧。”
她笑着看着额角满是汗水的周嬷嬷:“也幸好他们没有直接进来,不然我在嬷嬷这里还听不到实话呢。”
“姑娘,我.......”
“闭嘴。”
周嬷嬷闻言还想挣扎两句,却被霍明赫打断,她连忙咬嘴抿唇的低下头。
霍明赫像是在透过她打量某个人,声音冷漠:“郑夫人回信于我说会立刻带郑四回去,看来也不过是随口应付我的话而已。原来郑四这般没有规矩,是郑夫人的功劳啊。”
周嬷嬷慌忙道:“带、带的!肯定会带四姑娘回去的!只是夫人嘱咐奴婢,要给、给宋姑娘赔礼道歉,奴婢这才来的.......”
“赔礼道歉?我可听到了,你在那张口闭口的贬低宋灵均的家世出身!”唐君乐怒气冲冲进门来,“我们两个交朋友需要经过你们的筛选同意吗?说宋灵均不配,难道你们就配了?!好哇,我竟然不知道郑夫人原来将我们看做手中物,可以随意拿捏了!”
周嬷嬷立刻就跪下了,磕着头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小侯爷息怒,我家夫人也是心疼女儿......”
“心疼女儿?心疼会把她独自一人送到刺州来?不过是想着离我们近了,到时就顺理成章的由着我们照看了。”
唐君乐成长在长公主府,见过最多的人群就是女人堆,在他大姨母的教导下自然知道这些贵妇攀龙附凤的小心思,当初郑佳霏说是来给外祖母贺寿,他就知道郑家是什么目的,郑家压根儿不会让郑佳霏回去,只会想方设法的往霍明赫身边送。
到时在京城里,传言就要到处飞了!
就跟把他们家的三姑娘送去给诚王做侧妃一样,他们这样的人家明明能将女儿嫁给体面人家做正室,而诚王侧妃已经死了三任了。
周嬷嬷不敢再应话,再说话只会出错,只跪着垂头不语,企图将这件事情磨蹭过去,她感觉覆盖在自己身上的黑影微微动了动,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发现霍明赫依旧盯着她看,那眼神仿佛是狼的獠牙在眼前张开,她吓得差点失声惊叫,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只听霍明赫说道:“下午我会派人带你们出城,一路跟随,若你不能将郑四送回京城进她家门,别说你在郑家的体面,当初宫里的体面我也能让其烟消云散。”
周嬷嬷冷汗直下,呐呐着应着,霍明赫微微眯眼:“按说我所说的做,郑家我还有话相送,你一字一句的听好,到时一字不漏的传给郑家夫妇,错一个字我唯你是问。”
周嬷嬷颤抖着抬起头来,就听到霍明赫冷漠的言语:“郑佳霏污蔑谋害我霍明赫的朋友,你们郑家更是纵女无度,助纣为虐,意图花言巧语离间作害,郑夫人还自诩大家出身,其行言语皆是卑鄙无耻,我霍明赫自此以后,绝不与郑家往来。”
周嬷嬷直接哭了,她再不懂也知道霍明赫此等人物对于郑家的重要性,不然郑家不会千方百计将女儿往他身边送,此行毁了郑家大计,她是跟随郑夫人的人,回去定没有她好果子吃,忙要为主家磕头求饶,又听霍明赫说道:“我远在外边不能与郑家如何计较,自有长辈为我做主,我已书信一封,交由陈大夫人。”
陈大夫人是谁,是扶持了两代君王登上宝座的镇国大将军的夫人,当今圣上当初还在抢夺皇位时,还曾帮忙照顾过几位幼小的皇子公主,那是连太后皇后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她若是得知养子的救命恩人被郑家女儿所污蔑,又遭郑家贬低嗤笑,何止雷霆之怒那么简单。
周嬷嬷当初出发时就曾劝说过家里夫人,一个偏远之地的小小商户之女何必去计较,随便送点赔礼糊弄过去就得了,偏偏夫人看了四姑娘一封哭诉抱怨的信就气上心头,吩咐她一定要敲打宋灵均一顿.......夫人啊,这祸事越敲越大了啊!
“嬷嬷做什么哭丧着脸?”宋灵均支着下巴看着她,“我这个小小的商户之女没资格得你们郑家尊重,现在小王爷又是亲自派人相送,又是请出陈大夫人说话,天大的脸面,你也该笑着接受才是。”
周嬷嬷哭着脸抬起头来,看着宋灵均懒在躺椅里越发慵懒,轻描淡写的命令道:“别让人以为我欺负了你,我哪有那个本事呢。你啊,像刚刚进门时那样,给我好好笑着走出去。”
周嬷嬷是怎么走出去的,宋灵均并不关心,她只关心唐君乐给她带来的解闷的小玩意。
唐君乐给她看镶嵌了玉石的小陀螺,还有些不解气道:“一开始就应该让我们将她赶出去,你生着病还听她说了那么多难听话。”
“你不觉得听这些话才是解闷儿吗?”
“哪儿解闷了?人家处处贬低你呢!”
宋灵均将那支编织精巧的竹蜻蜓在双掌里转圈摩擦,接着松开手心,看它轻飘飘的飞起来,越过霍明赫的肩膀,往门外庭院里飞去,引得肥猫竖起尾巴警惕。
她说道:“我从不在任何人的身上寻找自己的价值,她那些话伤不到我。唐君乐,一只狗对你叫,你会伤心吗?”
唐君乐愣愣道:“这倒是不会啦......可你不怕那狗咬你吗?”
“当然怕,但我也不会坐以待毙,你们不就是那能拴住狗的人?”宋灵均看到三个栩栩如生的人形泥塑木雕有些感兴趣,捧在怀里把玩,“说起来还是你们惹来的麻烦,给你们当朋友也真是不省心。”
霍明赫从庭院里捡回那支竹蜻蜓,又一把扛起喵喵叫的肥猫,肥猫趴在霍明赫的肩膀上,它第一次在人的身上达到这个高度,瞪大了瞳孔四处看,也不反抗。
“所以,我们两个是渣男吗?“霍明赫将竹蜻蜓递给宋灵均,问道。
“当朋友你俩是很不错了,但当男人嘛.......”宋灵均忍不住抬头打量霍明赫,眼神有些挑剔。
霍明赫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任她打量。
唐君乐上看看下看看,突然如临大敌,伸手去遮宋灵均的视线:“停停停!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宋灵均!你还小呢!还要读书,还要赚钱,还要养妙安老姐姐!过两年再用这样的眼神去看宵哥也不迟啊!现在我不允许!太早了太早了!”
说罢又朝霍明赫义正严辞的警告道:“宵哥你也是,不要老是在花季少女面前耍帅,往人家心上点火,很影响人家上进心的好不好!”
霍明赫莫名其妙就被安上影响少女上进心的罪人一名,他甚至都有点听不明白,指着自己,脸上有难得一见的无辜与懵懂。
宋灵均看着大笑,拍着唐君乐的肩膀故意逗道:“我怎么就不能是看上你了?”
“.......看上我?”唐君乐脸色剧变,双手捂着胸口快速倒退三步,直接把自己摔到桌子底下去,连滚带爬道,“好哇你个宋灵均,我把你当哥们姐妹,你居然觊觎我的身体,还想跟我睡睡睡觉?!”
宋灵均伸脚去踹他:“你最后两句比郑佳霏的污蔑还要难听百倍!”
“夭寿了太恐怖了,我还是给你当娘吧!”唐君乐扯了宋灵均的毛毯围在自己身上。
宋灵均再次将他踹到地面上去:“哪个当娘的会抢女儿被子?!”
“娘?什么娘?”庄娘子端着药碗从门外小心翼翼的探进脑袋来,“灵均,你叫娘了?”
“娘,唐君乐说要给我当娘来着,他要夺你位置。”
“夫人你不要听她胡说,我们开玩笑来着!”唐君乐手忙脚乱的站起来,面对庄娘子有些不好意思。
庄娘子眨着眼睛看了屋里这三个人,微微忍笑但总是满脸包容的霍小王爷,张牙舞爪正跟唐君乐抢毯子的女儿,还有看起来不靠谱但因为长了一双圆眼睛而有些少年乖巧的唐君乐,心想他们三个性格迥异,一点都不搭边,能做好朋友也还真是奇奇怪怪,她这个当娘的也看不懂了。
带着这种疑问,庄娘子端着药碗说道:“快别欺负小侯爷了,把药喝了。”
“噫.......”宋灵均顿时垮脸,商量道,“娘,我要吃清瑶刚做的甜酱糕。”
“那不行,这些日子你仗着吃药可没少吃甜的,牙药也没好好涂。”庄娘子一点宋灵均的额头,哄道,“可不能病好了反而闹牙疼,要不娘喂你喝?”
宋灵均疯狂摇头:“不要,一勺一勺喝更苦!”
霍明赫看宋灵均抗拒,蹲在到躺椅旁,说道:“一鼓作气的往下吞,苦不了多久的,我让府里给你做了蜂蜜山药糕,不甜,你先吃两块,晚点还有鲜鱼豆腐汤,那鱼入锅之前还是活蹦乱跳,鱼刺是清瑶挑的。”
“......你带来了?”
“带来了,刚都在锅里温着。”
霍明赫一摆手,在门口的阿闯忙将食盒提进来,里头果然都是他说的吃食,那鱼汤还冒着热气,味道闻着就鲜。
霍明赫将鱼汤拿出来搅凉,一边拿来帕子给宋灵均擦手,又吩咐人拿软枕来给宋灵均靠着,他那么长的腿,就那样蹲在躺椅旁边照顾着。
庄娘子收手站在一旁,看着霍明赫安静但可靠的背影。
也认识一段时间了,她明白这孩子是说的少但做的多的类型,明明也曾是寄人篱下长大的,却意外的会照顾人。
从她当娘的角度仔细想想,这孩子当灵均的朋友,几乎是接近完美的存在,无论是从哪方面,再也没比他更好的了。
但若是成为灵均的其他身边人,麻烦事可就多了,而灵均一向是最讨厌麻烦的人。
想到此处,庄娘子在心中轻轻叹气。
到了深冬,临近过年,霍明赫和唐君乐有重任在身,需得一一去巡防各州各地的军营要务,责任重大,因此无法前来与宋灵均聊天解闷,倒是将府上的厨子都送来马家听候使唤,还不忘写信来督促她穿衣保暖。
宋灵均裹在毛领披风里,拿着信无语道:“又不是之前一南一北的相隔,现在还是要写信,真是没意思。”
汤清瑶正坐在一旁看着火炉子,上面温着茶,闻言笑道:“每年过冬姑娘都猫着不愿动弹,今年有人不顾雨雪的上门说笑聊天,现在可不就是觉得无聊了。”
“可不就是。”宋灵均感叹道,“爹忙着年节下的礼,娘忙着去新宅院看顾,大哥到了最后冲刺阶段,二姐又跑去了美音姐那,三哥现在在校场里,四哥又要帮着爹忙酒馆,只剩我一个人在,今年比往年都要安静。”
“姑娘现在身体好些了,总猫着也不是个事儿。”
寒晶和碧泉正在收拾准备搬家的箱笼,一边给无聊的主子提议道:“要不要去找其他堂表姐妹们玩一玩?最近雨雪下少了,外面就是干干的冷,姑娘以往也只有这个时候愿意出去走动了。”
“病了这么些日子,骨头都松了,是该出去好好活动一下。”
说到堂表姐妹,宋灵均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说起来,我记得成君大堂姐不是说怀了孩子吗?是几个月了?我还没送礼呢。”
正往宋灵均屋里来送东西的月白听见了,说道:“姑娘之前病着不知道,那位没怀多久,胎儿就掉了。”
“怎么了这是?”
“说是在婆家过得不顺,和婆婆小姑子经常起口角龃龉,一时气急了就出了血,大夫说幸好只是小月份,不大伤身体,再调养好定还能有的。大老爷当时还打上门,闹了好一场来着。”
“成君姐也算是厉害性子了,还给婆婆小姑子闹成这样,看来这婆家很不好啊。清瑶,等会让人去徐姐姐那,送些好补品过去。”
“是。”
“四老爷家的瑜嫣姑娘亲事倒是谈得顺利,大约就是明年春日的喜事了。”
“真是给人做继室?”
“就是那家了,四夫人和瑜嫣姑娘都很满意,倒是四老爷和老太太十分不愿,说瑜嫣姑娘这样青春年少,嫁做继室成了后娘未免也太可惜,但抵不过瑜嫣姑娘一意喜欢强求,最终还是应了。”
宋灵均轻笑一声:“瑜嫣姐哪里是喜欢了,她分明就是因为我家好过她家,为此赌着一口气,想要高嫁罢了。”
堂亲姐妹中,大约是年纪相近,四叔家的瑜嫣自小就爱与马二芳攀比,小时马二芳因为窝囊心性总是输她一头,没少被阴阳怪气的针对,如今他们家过得好,马二芳也比她好,场面不像小时候那般,她心中一直不顺嫉恨,总是怕马二芳嫁到什么好人家去,因此在挑选丈夫上也不走心,只求权势富贵。
月白说上瘾了,坐在宋灵均脚下道:“其实二姑奶奶家也出了一桩事,听说家里那妾室请人探脉,说怀的是男胎呢。”
二姑父多年来都因为无子,与二姑一直感情不合,两个女儿都嫁了,原以为他早就认清现实歇了心思,没想到却在外头偷偷养了一房外室,在马大余三兄弟的压制下勉强消停,没想到外室有了身孕,不得已迎进家门,现在说是男胎,二姑的日子想来是更加不好过了。
宋灵均虽然想听八卦解闷,但这些听着怪累的,她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摇摇头让月白回去,继续躲懒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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