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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危险


钟燕之前是真的想不明白。

给水,给饭。

十四天,南桑要怎么死?

她怎么想都感觉死不了。

所以又恼又恨,杀她的念头屡屡徘徊不散。

这瞬间。

终于明白南桑要怎么死了。

病死。

照她所说,她肺部动过两次手术,那么身子骨是相当差的。

又热又渴,又冷又热,身子骨又差。

高烧升起,病死……太理所当然了。

而且很痛苦,眼睁睁的感受着生命流逝,到处都是人,却无人救她,就这么重复着冷热交织,又渴又热。

钟燕蹲在窗口,突然有了闲聊的兴致,“你来的路上一直反复说起江州。”

她似真心好奇,“江州是怎么告诉你的?”

南桑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瞬,思量几秒,哑声道:“他说……”

她重重的呼吸着,“他说他在山上给我盖了座城堡……有保姆,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

“而不是。”南桑眼眶水汽弥漫,似恍惚了,“而不是我好讨厌,闻见就想吐的盐城饭。”

钟燕噗嗤一声笑了。

这笑声的意思多样又复杂,似讽刺、似可笑、似怜悯。

砰的一声。

水和一袋子盐城粉从窗口丢了进来。

钟燕笑笑甜蜜道:“江州说的对。”

窗口被关上。

漆黑安静滚烫的房子里,南桑胸膛依旧重重起伏着。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

她启唇默念出最后一个数字。

“一。”

南桑重重起伏的胸膛停下。

贴着滚烫玻璃的后背移开,浅浅的呼出口气。

握着玻璃碎片起身,摸索着玻璃到窗口附近,捡起水瓶,把小袋子也捡起来。

再摸索着去了窗口左边视线盲区的角落。

脱掉身上的外套羽绒服。

叠成长方形在下,把腰包扣在病号服里面的腰上。

水和吃的放好。

微散招汗的凌乱发草草绑起来,脱鞋脱袜子踩上早上发现的。

在白天很神奇,但就是冰凉的玻璃。

把手也放下。

一会后整个人躺下来,汗湿的后背贴着。

滚烫不停冒汗的身子终于止住了汗。

南桑不饿。

上午吃了一袋面包,喝了几口水。

她躺着看漆黑。

冷不丁吐出一句,“她为什么要笑?”还是那样笑。

南桑心里隐隐有点说不出的不安。

贴着玻璃变凉的手拍拍脸,“别胡思乱想,情绪不稳定对身体不好。”

南桑闭眼说:“睡个午觉吧。”

睡不着。

还是热,以及心绪不宁。

因为钟燕的笑里有……怜悯。

她和她有私怨。

不知道是什么,但浓郁成那副样子,怎么会有怜悯呢?怜悯她什么?

南桑不知道,也有点不敢想。

……

钟燕很平和的给南桑送了两天饭。

没苛待,没怒骂。

兴致勃勃的等着看她吐血,生命走到尽头。

第三天的时候被拦住,“邓校通知,两天后断水,隔一天一碗水泡盐城泥饭。”

钟燕皱眉,“意思是我今天不用去了?”

队长点头,“是。”

钟燕应下。

一天都有点说不出的焦躁,站岗屡屡左摇右晃。

钟燕归入的是二队。

陈九没忍住,“你怎么了?不舒服?”

陈九是陈雪的同胞弟弟,钟燕厌恶陈雪。

但他们家条件是真不错,陈九长得也真的够帅。

她揪了揪叶子,因为这像是担心的话心生涟漪。

咳了咳凑近,没注意到陈九厌恶的往后撤,“南桑那个贱人撑不过明天。”

这人是南桑,指令上写的很清楚。

陈九想说行动中该称呼的是代号。

实在懒得和她辩,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她发烧了,咱们队之前的医疗岗负伤,那一月你姐整天在宿舍研究基础伤,我听她背过外伤和内脏引起的高烧区别。南桑那小贱人的肺重伤过两次,高烧无抗生素的情况下,不可能自愈,她撑不过四天,今天就是第四天。”

钟燕眼睛因为兴奋灼灼发光。

一秒后又暗淡了下来。

愤愤不平,“老天爷可真是对我不公,不让我亲眼看她吐血挣扎求救的下贱模样。”

陈九什么都没说。

后钟燕继续无精打采也没再过问。

……

南桑不知道为什么钟燕这天中午没来。

但她还好。

因为她有吃的,专备粮真的很难吃,营养却是全面的。

水攒吧攒吧再攒吧。

有小半瓶。

她感觉今儿不来,明天也会来的。

哪怕是两天,或者是三天有半瓶水她都能撑得下去。

南桑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吵醒的,噼里啪啦声响不断。

因为外面是黑色光面硬板的隔音棉。

每一颗砸下的雨滴,都像是砸在玻璃布上。

咚咚咚嗡鸣不断,似砸在耳蜗里。

很吓人,但……南桑舔了舔干涩到皮一块又一块翘起的唇。

她真的好渴好渴。

南桑不管是睡着还是醒来,四周永远是一片漆黑。

分辨白天和黑夜,倚仗的是温度。

现在分辨不出来……因为不冷也不热。

南桑瞳孔犹疑不定,手掌跟着松松握握。

最终欲望占据了上峰。

她站起身,摸索着同样不冷不热的玻璃,朝里面走。

到尽头抬起头、垫高脚、伸长手,去触碰边角被四区切割出口子,又用这隔音棉贴上,进风,就有可能进水的顶端。

太高了。

南桑闭眼一秒,告诉自己下面是平地不是悬崖,猛的一跳。

太高,只匆匆触碰到一点。

但……

南桑搓着指尖的潮湿,狂喜。

这里真的是可以进水的。

她在漆黑中仰头,几秒后再蹦,又一次确认,的确是可以的。

只是好像是因为材质特殊,不是大颗,是覆盖了的潮湿。

想要凝聚成能喝的大颗,需要很长时间。

南桑仰头看上方。

到底是舍不得放弃多余的水,哪怕不能喝。

她用玻璃碎片划下里面好划的病号服布料。

啪嗒一声,太用力下,碎片掉了。

南桑蹲下摸索了许久,没找到掉去了哪。

她在砰砰砰雨滴声响轻微弱下后,放弃接着找。

撕下布料,叠成方方正正。

扶着朝上蹦。

布料只洇湿了一点点。

她却因为剧烈运动眼前发黑。

闭闭眼再睁开,用洇湿一点的布料去湿润嘴巴。

没觉出水汽,皮被带掉了。

南桑抿了抿唇边血气,手轻触算凉的玻璃,仰头小声嘀咕,“我一般六七点醒,要等很久很久钟燕才会来,我今天才醒来没大会,肯定没到十二点,所以……来得及。”

南桑脱下身上的外套、羽绒服、摞在一起后,把腰包解下塞进一只靴子。

半瓶水塞进另外一只靴子。

脚轻踩有点支撑力的靴子,手扶着玻璃,抿着干涩到极点的唇,伸长手小心翼翼擦拭上面珍贵的水汽。

感受着布料被一点点浸湿,唇角溢出了笑。

不等笑意蔓延。

隐约的,视线好似亮了点。

她猛然回首,什么都没有。

面前一片漆黑,小窗口亦然。

南桑却还是紧急下来。

背对门口,顶着砰砰砰不断雨滴砸下的巨大声响摸索收拾东西。

几下后,手顿住。

掀眼皮看面前漆黑突然变成的昏暗。

不止视线从漆黑变成了昏暗。

似地狱来锁魂的一步步沉重靴子声响,伴随着突然出现的哗啦啦清晰雨声,直达耳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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