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捉虫）
不过喻才知还没开口, 旁边何昭宇的头就已经先转了过来。
"截表情包有啥的，这也是人气的一种体现，你看菲x宾跳水队。"何昭宇道。
“？”
这两者是能比的？
一旁少年居然还哧哧笑了两声。
叶茹茹气得不行, 不过这时听娄教练的手在小白板上敲了两下, 她的注意立刻转了回去。
“讲一下明天开始的赛程, 认真听, 到时候别遗漏了。”娄教练说。
房间里的气氛徒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整个教练组赛前照例开小会, 眼下包括王队医在内的所有后勤人员都聚在这一间房内。
主角是房间正中央的两个孩子, 其余所有人都是为他们服务的。
叶茹茹收起多余的表情, 神色正了正。
“第一个比赛日, 男子4x100米自由泳接力预赛和决赛。”娄教练念出第一条。
喻才知在旁边低低应了一声，这是他的项目。
娄教练接着又道：“第二个比赛日任务比较重，男子200米自由泳和女子100米蛙泳的预赛和半决赛都在同一天进行, 一共4场比赛。”
“好的。”叶茹茹也点点头。
娄教练一条条念下去，把整届比赛和他们串了一遍，世锦赛和他们往常比的国内赛事不一样, 因为每个项目角逐人数众多，多数都有预赛、半决赛、决赛三枪, 而同一天通常会打两枪，也就是预赛和半决赛在一天比。
这对体力是种极大的考验, 甚至叶茹茹和喻才知两人都有连续两枪的情况出现。
这两枪是不同的项目，比如在第三个比赛日晚上，叶茹茹游完50米蝶泳半决赛之后仅相隔几项, 就要再次上场游100米蛙泳决赛。
当然这是叶茹茹能进入半决赛和决赛的情况。
但在娄教练心中, 她已经把这事当成默认的了。
一整晚都在严肃的气氛中度过, 两个孩子认认真真记着自己的赛程, 并且听两位教练细心叮嘱。
哪怕是向来在此环节十分随意的叶茹茹, 脸上表情也变得无比认真。
最后临走前何昭宇拍拍她的肩，“也别太有压力，第一次参加世界大赛，三项里能有一项进入决赛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对手不同，这可不是国内比赛能比的。”
叶茹茹转头看了一眼喻才知。
何昭宇道：“别看他，他参加过短池世界杯呢，就你是第一次。”
叶茹茹收回视线，抬起眼问：“昭宇哥，你当年第一次参加世锦赛拿了什么名次呀？”
在她心中，何昭宇的职业生涯已经很厉害了，因此她想找个参考。
“……”何昭宇顿了片刻，话音隐约透着一丝尴尬，“我没拿到名次。”
叶茹茹乌黑的眼睛看着他，面露少许疑惑。
怎么会没拿到名次？
她又不是在问他拿了什么奖牌，第几名总算有吧。
何昭宇看着她的表情，嘴角无奈地一扯，“我第一次参加世锦赛也就跟喻才知差不多大，当时两轮游，来世界舞台泡了个澡。”
一轮游就是指在预赛被淘汰，两轮游则是半决赛，通常没进入决赛前八名是就算无名次，如果非要按照预赛成绩排，说出去自己十几名，听上去也怪不好听的。
游泳运动员经常把走了个过场笑称为泡澡。
可不就是嘛，那么大一个池子泡着。
“……”叶茹茹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她还是不参考何昭宇了。
第二天叶茹茹没有比赛，在何昭宇的要求下跟随他坐上观众席，看着场上的队友奋力拼搏。
每个国家代表队都在观众台上有着一块自己的区域，和买票进场的观众是分开的，可以让运动员们在观赛的同时免受打扰。
种花作为本次世锦赛的东道主，场内本国观众特别多，每一场比赛都人声鼎沸。
叶茹茹也完美融入比赛氛围，拿着小国旗在手上挥呀挥，脸上也贴着一张国旗的贴纸。
在国旗颜色的衬托下，她一张脸白中透粉，气色很好，连王队医看了都说她状态不错。
——为了这次世锦赛，队医从半个月前就开始为参赛运动员们做调整，争取把每个人的状态调动至最佳。
叶茹茹现在这样，确实是最适合比赛的状态。
这场比赛是喻才知要上场的男子4x100米接力。
在上午进行的预赛中，种花队以第6的名次晋级。
——亚洲男子的100米自由泳向来不占优势，能晋级就已经是不错的成绩。
场内观众非常给面子，场上种花队选手从通道入场的那一瞬间，场内气氛突然暴涨。
外国选手大概很少见到如此场面，叶茹茹注意到不远处坐着的英国代表队成员肩膀一抖，像是被吓了一跳。
她心中笑了声，收回视线，把头转向何昭宇，问道：“昭宇哥，我们种花队这一场比赛有希望拿牌吗？”
何昭宇这个大个子坐在旁边，靠着椅背，叹了口气：“哪有这么容易。”
叶茹茹这姑娘第一次参加国际大赛，好像把拿牌想象得太容易了，她并不知道，种花队近年在国际上状态不佳，这么多项目，能拿一两块金牌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事了。
这次叫她来观赛，并不只是给场上运动员加油，而是想让她适应大赛氛围，了解赛场局势。
来了，这就是第一场，何昭宇心想。
喻才知作为100米自由泳单项唯一超A标的种花队选手，被排在接力的第四棒。
前面都是他另外三名队友的发挥时间。
比赛很快开始，然而让叶茹茹失望的是，种花队居然从第一棒就开始落后了。
何昭宇手上拿了个秒表，叶茹茹通过他掐的时间，注意到美国的第一棒游了48秒08，即便这么快的速度，也没能游过澳大利亚队。
而种花队的第一棒只游了49秒23。
如此的成绩对比下，名次显而易见。
之后两棒这种情况重复上演，喻才知接棒前，种花队排名已经落在了第7名。
叶茹茹知道喻才知的100自很快，但她对比赛结果已经没了太多期待——劣势太大，不是喻才知一人能挽救回来的。
种花队男子4x100米自由泳接力的最终名次定格在第5名，喻才知在最后一棒游了48秒11。
叶茹茹听见他们身后一排的武向荣长叹了一口气，随后站起身，在何昭宇的肩上拍了拍，“你徒弟游得不错，可惜……”
他没继续说下去。
其实这次已经不错了，毕竟是种花队在男子接力项目上首次进入世锦赛决赛，能拿第五已经是意外之喜。
“走吧。”何昭宇站起身，对她说。
这是第一个比赛日的最后一场比赛，比完就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叶茹茹还打算去热身池游几趟，为明天的100米蛙泳单项做准备。
叶茹茹点点头。
她有些沉默，拿着泳镜泳帽站到热身池边，开始一个个戴上。
不过刚要戴上泳镜，她就看到面前泳道一个戴着跟她相同泳镜的人游到岸边停下来，仰头看着她。
喻才知摘下泳镜，在池边一把撑起，坐到岸上。
叶茹茹也在池边坐下来。
“哥哥。”她叫了一声。
喻才知转头看她。
“你难过吗？”她问。
“还行，”喻才知话音顿了顿，“因为提前能猜到结果，就不难过。”
“哦……”叶茹茹小声道。
在几乎每一棒的平均成绩都比对手慢时，比赛确实没什么悬念。
不过喻才知却朝她转过来，展开双臂，低声道，“抱一下。”
叶茹茹伸出手。
少年的肩膀宽阔，叶茹茹抱住他时，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两人的呼吸都很平静，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阵，少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明天比赛，能不能打破局面，就看你的表现了。”
叶茹茹轻轻嗯了一声。
“好的哥哥，我会尽力的，但是你明天的200自也要加油哦。”
喻才知松开她，忽然扬唇一笑，“那当然。”
他又重新戴上泳镜。
“你游吧，我继续了。”
他正在进行赛后的放松游，说完站起身，一跃入水。在水下潜泳了十米，加上手臂划水动作逐渐游远了。
叶茹茹也戴上泳镜。
……
第二日一早，两人提前很早就坐上去往赛场的大巴，准备赶在大部分运动员来之前去比赛池试水。
比赛池区域一大早就灯光明亮，水有些凉，三米的池底比他们平时训练用的池子深，不过水质很清晰。
光线折射在池底形成扭动的波纹。
叶茹茹在池中游了好几圈，感觉自己已经彻底适应了，于是上岸穿上羽绒服。
为了保证比赛时动作的流畅性，肌肉必须处在放松状态，而保持温度是最好的方法。叶茹茹穿着羽绒服回到种花队的休息区，开始进行拉伸，并等待着比赛检录。
等她上场时，前一组比赛刚游完，正好是喻才知的200米自由泳预赛。
他游了小组第二，应该是没用全力，但这个成绩已经能够保证他进入晚上的半决赛。
确实没必要在预赛消耗太大的体力，叶茹茹打算在比赛时看看情况，或许也要稍稍留点力。
伴随着比赛的报幕声，叶茹茹走上泳道。
女子100米蛙泳预赛一共有3组，叶茹茹被排在第一组的第5泳道，这说明报名成绩比她好的有5个人。
——选手按照报名成绩依次分至3组、2组、1组，而第4泳道是最快的泳道，5道次之。
叶茹茹戴上泳镜后拍了拍四肢，想起何昭宇昨晚跟她说的话。
预赛只有录播没有直播，她不用紧张，只要游好第一场就行。
因为这是她的第一场国际大赛，何昭宇对她的赛前心态尤为关注。
叶茹茹忽然低头轻笑了一声。
她如果真的紧张，那何昭宇昨晚说的那些就根本没用，因为就算没有直播，也有满场的观众。
——虽然种花队蛙泳项目的老一姐吴心霖在第三组的第5泳道，离出场还早，但观众们一听说有种花选手上场，都给予了热情的鼓励。
叶茹茹知道这些人可能根本不认识她，但还是觉得很开心，这种有人加油的感觉……
她突然充满了比赛的动力。
就让她先替种花队本次世锦赛蛙泳项目的征战之路试一试水吧！
哨声响起的时候，全场都礼貌地安静下来。
叶茹茹站上出发台。
“Take Your Marks——”
“嘟！”
整排运动员瞬发而出，一齐跃入水中。
蛙泳快节奏的出发，入水加长划臂一气呵成，叶茹茹很快出水，接上第一个动作。
在国家队集训了两个月，不用分心考虑学校的事情，她心无旁骛地做了两个月的技术调整，如今各方面的细节都已经很成熟。
虽然报名成绩不如吴心霖，但事实上，她在6月的队内测试赛上已经完完全全超越了她。
——只要参加正式比赛，今年的全国最好成绩就能落入她手中。
可惜每年7月之前，都是游泳比赛的休赛时期。
如今的世锦赛才是她的第一次机会。
叶茹茹抱水时整个人收得很紧，然后迅速向前送去。
这是她在回放近年比赛视频时，跟当前世界排名第一的澳大利亚选手丽莎学的。
身为世界纪录的保持者，对方在100米蛙泳项目上的成绩是1分05秒17
果然游得快都是有理由的，叶茹茹对此有切实感受。
这种流畅的感觉，她以前完全没有体验过。
这一年内她的技术反反复复改了许多次，终于定格在现在的模样，从出水时起，这套技术就帮助她稳稳地保持在小组第一的位置。
她一下下向前游进。
依稀听见岸边观众台传来的声响。
其实水中运动员倒也不是完全除了哨声外什么都听不见。
只要声音够大，就能听到几分。
此时的观众台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热闹。
有人刚才没注意场上，如今发现周围吵吵嚷嚷，立刻抬起头。
他问邻座的人，“是吴心霖上场了吗？她不是第三组吗？”
邻座道正在激动地加油，抽空解释道：“不是吴心霖，这是第一组的叶茹茹。”
运动员们入水后，广播开始进行道次介绍，因为是东道主，说的都是中文，他们很快得知了这位姑娘的名字。
哪怕有些人在刚刚运动员出场没听清报幕，如今也再次认识了她。
是新面孔啊。
有个别看过全国游泳冠军赛的泳迷激动了！这就是今年国内强势崛起的新星，年仅十三岁的小将叶茹茹！
叶茹茹的生日在八月末，准确来算，她还有一个多月才14岁。
估计电视台转播这段时，一定会把她的年龄精确到天数报出来，因为这个年龄实在是太令人诧异了。
这是观众们在两天的比赛日内收获的第二份惊喜。上一份正是前一组的男子200米自由泳比赛。
两组比赛如此接近，惊喜却一个比一个大，游泳馆内的气氛都被点燃了。
虽然只是两场预赛，对手不一定在尽全力游，但能以如此强势的名次进入半决赛，也说明了两位种花队选手的实力。
而且还都是没怎么听过的名字。
此时场上已经进入唯一一个转身，只见小姑娘迅速触壁，随后飞快地折身回头，蹬壁而出。
一套动作下来，耽误的时间极短。
“漂亮！”岸上的何昭宇站了起来，猛地一拍手。
最关键的一次转身结束，接下来只用看叶茹茹最后半程的发挥。
经过半年来持续不断的体能训练，他现在已经不再担心叶茹茹会在后期因为体力消耗过大而动作变形。
叶茹茹维持着领先优势进入75米！
叶茹茹这组选手整体实力不强，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4道，报名成绩排名第三的米国选手。
但是叶茹茹已经将对方甩开了半个身位。
比赛进入最后的十米。
一定要坚持住，无数观众在心中呐喊。
往往在最关键的十米，局势会迅速发生变化，明显能看出所有选手抱水的频次都加快了少许。
然而叶茹茹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伸手触壁，第一！
“啊啊啊啊啊啊——”
全场气氛骤然轰动，别管是不是预赛，别管只是在小组内，但名次是第一啊！
是他们两天来看到种花队拿到的第一个第一。
连上一场的喻才知都没能实现。
叶茹茹扒住池边平复着呼吸，仰头看向大屏。
1分06秒42。
还可以。
虽然不算很快，但这个成绩在预赛显然已经够看了。
叶茹茹若有所思，片刻后，眉毛弯起，脸上露出笑意。
场内观众们反响这么热烈，她也很开心。
其实很多观众并没有多懂游泳，看比赛只是想看喜欢看个热闹。
眼下他们的情绪被尽数调动了出来——这位还扒在池边的年轻姑娘，实现了种花队名次上的0突破！
直到叶茹茹起水时，场内还热闹非凡。
她像满载荣誉归来的王者。
在退场时，虽然没有直播采访，通道边却有几家关注预赛的媒体在拍照。
镜头争分夺秒地闪烁，想将这一刻记录下来。
从这一刻起，叶茹茹这个名字开始真正地走进大众视野。
……
“啊啊啊哥哥，我居然是预赛第一！”叶茹茹激动地报喜。
他们刚刚都在热身池进行着赛后的放松，比赛池那边大概进行完了最后一组比赛，后勤助理突然跑过来，把成绩报给了她。
“嗯，游得不错。”喻才知带着笑容夸赞道。
叶茹茹嘿嘿一声。
喻才知随后又接了一句：“不过之后要好好把握。”
“知道啦。”叶茹茹歪歪脑袋，笑着答。
喻才知那项200米自由泳预赛成绩排名也在之前出来了，喻才知在其中排第5，顺利晋级半决赛。
而眼下叶茹茹好运当头，直接在预赛以第一的成绩晋级，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主要除了她，排名第二的美国选手只游了1分07秒06，而吴心霖游了1分07秒34，也成功拿下预赛第六，进入半决赛。
好几个队友从旁边游过，都跟她说着恭喜。
叶茹茹始终笑盈盈的，每个人回复了一句谢谢。
不过在她回到休息区时，已经等候在那里的何昭宇却揪住了她。
他的目光有些严肃，“别高兴的太早，可别忘了，去年的全美锦标赛上，米国的凯莉游出了1分05秒23。”
刘为明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虽然丽莎今年状态不佳，实力依然不能小窥，毕竟是世界纪录保持者。”
“还有法国的伊莲娜，目前世界排名第二，实力你也清楚，我们看过视频的。”何昭宇补充。
“……”叶茹茹面色平静，默默拿起水瓶喝了一口。
两个教练是不是把她想得太天真了。
上届世锦赛创下的世界纪录是1分05秒17，这一届哪怕没有鲨鱼皮，再掉也掉不了这么多好吧。
她当时一眼就看明白了，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其他选手都在保存实力，同时抱着观望的态度。
毕竟是没有鲨鱼皮的第一届世锦赛，谁也不清楚对手水平将会如何变化。
观望其实是战术的一种，摸清对手水平后再制定相应的策略，至少能将胜率提高一半。
当然，这是在有实力的情况下。
她的对手们正如两个教练所说的，实力非常强劲，都做出观望的打算也不奇怪。
叶茹茹一边喝着水，一边随意地点着头。
估计在两个教练看来，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像一只风筝，稍不留神就飘远了，必须时不时扯扯线，将她拽下来一点。
何昭宇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总算换了个语气，“游得很不错，我们都挺满意的，这个速度放在今年，说不定有拿牌的可能。”
“不过现在就怕对手针对……”何昭宇叹了口气，“早知道提醒你保留一点实力了。”
叶茹茹把水杯放下，忽然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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