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金
对她来说, 50蝶一直是一个游得比较好的兼项，作为蛙泳后备的那种。
100蛙没有拿牌希望的时候，她想到了50蝶, 然而如今100蛙已经拿了牌, 她自然又将目标放在了下一个200蛙上。
结果这时候, 突然告诉她还要游50蝶？？
好吧, 游就游吧, 反正她明天也没其他项目。
世锦赛的游泳赛程总共8天, 这才进行到第3天, 200蛙要到第5、6天才比, 唯一一个要参加的4x100米混合泳接力则是在7、8天，剩下的赛程对她来说非常轻松。
但喻才知就不一样了，他从明天起要开启自己的死亡赛程——100自200混并列开赛的两天。
一般都是一天进行预赛和半决赛, 一天进行决赛，预赛在上午，半决赛和决赛都在晚上。
喻才知面临着这样的情况：一天四枪, 而且除了半决赛那个晚上两个项目是首尾项，其他时候相隔时间都不超过半小时。
何昭宇催促两个孩子赶紧回去睡觉。
叶茹茹今天其实已经很累了, 但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坐上大巴时还拿着自己那块牌子看来看去。
突然, 她发现了什么。
“哥哥，我能看一下你的牌子吗？”
拿来一看，虽然看着一模一样, 但侧面一排浮刻的小字却写着不同的项目, 喻才知的写着200xxx, 她的则是100xxx。
不过字非常小, 如果不仔细看, 两块奖牌完全像是成双成对。
小姑娘看着看着，露出一抹开心的笑。
她问起喻才知明天的项目。
“哥哥，你明天两项准备怎么办呀？”
其实她想到，今天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结果就很令她满意，喻才知也可以试试她的方法。
不过对于她的建议，喻才知偏过头说道，“应该不行，具体情况还是不太一样，毕竟我没你那么有把握。”
方法虽好，还是需要硬实力的，叶茹茹完全仗着实力足，进决赛十拿九稳才敢这么玩。要知道，有些人拼尽全力都不一定能进决赛呢，一般人哪能做到？
而且到了后天，两项决赛都在一起，可就不是方法能解决的了。
喻才知轻轻叹了口气，“明天看看情况，实在不行肯定要放弃一项。”
何昭宇这时从前排回过头，“你准备以哪项重心？”
对于喻才知来说真的不太好选择，从表面看，自然是200米混合泳的拿牌概率更大一些，毕竟本届世锦赛短程自由泳项目各个都是修罗场。
但他刚在200米自由泳拿到奖牌，而且作为种花队近年来唯一一个能在男子100米自由泳项目上出头的选手，赛前宣传声势铺得很足，上面也都对他表示期待。
他要是不选100自，就将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
但要是选择100自而放弃200混，好像也挺可惜的。
“看看情况吧。”喻才知还是这句。
“唉。”何昭宇也叹气。
赛前谁知道会是这样的赛程安排呢，只能说脸太黑。
不过喻才知自己好像还挺看得开的，面上并没有太多愁色，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会怎么决定。
何昭宇视线向旁边一瞟，发现小姑娘坐在那里还是刚刚的姿势，眼睛却已经闭上了。
这才三两句话的功夫，明明刚刚还在参与讨论，果然还是太累了吧。
“不说了，保持好状态就行。”何昭宇压低声音道。
喻才知也收回视线，“嗯”了一声，稍稍调整了下坐姿。
他让小姑娘随着车行过程逐渐偏斜的头倚靠在自己肩上。
柔软蓬松的发丝不时触碰到颈间的皮肤，有些痒痒的，淡淡的栀子花香气息飘来。
小姑娘好像很喜欢换洗发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早上还是青柠味。
到了酒店，小姑娘睡得迷迷糊糊，何昭宇便干脆把她背了起来，指挥喻才知：“你去按电梯。”
他感受了一下重量，明明和营养师每天费尽苦心，努力给她增重了那么久，小姑娘现在还是轻飘飘的，像张纸一样，感觉自己十分失败。
到了房间，刚要离开，何昭宇忽然注意到什么，伸手指了一下，问道：“要不要……”
喻才知瞥了一眼，“不用，就先这样吧，明天再说。”
何昭宇点点头，两人一起关门走了。
半夜叶茹茹从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
一看是两块奖牌。
她愣了一下，这种重要的东西在第一次得到的时候，肯定是极为重视的，就像她恨不得一秒也不离手。
就这么被她卷跑了？
第二日赛程如火如荼地进行。
上午叶茹茹没有比赛，就坐在观众台上继续给队伍加油。
这次观赛又和之前是不一样的体验，从第四日开始，种花队几个预赛项目都开始有人拿到很好的名次，这也是之前定下赛事直播从后四天才开始的原因。
前几天除了两个小孩夺银的那两项，其他项目都太凉了。
200米蝶泳是种花队的强项，预赛直接以第1名和第3名拿下，看得叶茹茹热血沸腾。
不过她主要来看的还是喻才知的100自。
少年的自由泳比赛一直很好看，动作漂亮，再加上短程节奏快，极具力量感，一开场就夺走了她的眼球。
然而叶茹茹又听见头顶转来年轻姑娘们的尖叫声。
一抬头，还是熟悉的横幅。
“……”
喻才知100米自由泳预赛拿下小组第三，顺利以第11名的成绩进入半决赛。紧接着过了20分钟，他又上场游了个200米混合泳，小组第2，总排名第7，也成功进入半决赛。
叶茹茹看得目瞪口呆。
怎么感觉喻才知这两场都没怎么省力啊，后一场200混居然比前一场100自比得还好。
她在场后找到少年时，少年正在队医的嘱咐下进行拉伸。
她充当一个水杯架，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及时递上去。
少年仰头喝水时，光线照在他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喉结上下滚动着，一层薄汗闪着亮光。
叶茹茹盯着看了半天，回过神，纠结片刻，用委婉的语气问道：“哥哥……你是不是吃了大力神丸？”
“咳咳咳……”少年呛了。
喻才知调整回状态，转头过来，目光复杂：“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叶茹茹抽了下鼻子，“可你游得好快，两场比赛那么近，我昨天都……”
喻才知失笑，抬手在她头上一敲，慢悠悠道：“我的体力是你能比的？”
小姑娘嘟了下嘴，不过喻才知体能确实挺好的，他们两人一起体能训练，每次娄教练都只训她一个。
看来以后还是要提高自己，她要是也能像对方这么轻松就好了。
少年又继续喝水，叶茹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在一旁小声道：“哥哥，今天有好多漂亮姐姐给你加油，就在我旁边，她们喊得好大声。”
声音虽小，却十分干瘪，隐约带着一丝怨念。
“咳咳咳……”少年又呛了。
他怕是不能好好喝水了。
喻才知一边咳一边心想，别看表面装得这么乖，这小姑娘绝对是故意的……
*
晚上叶茹茹自己也要上场比50米蝶泳，刚好排在喻才知的100米自由泳半决赛之后，两人整个下午都泡在热身池中。
很巧的是，叶茹茹又在隔壁泳道看见了穿着第五件泳衣的笛卡尔。
不过并不耽误她练习。
叶茹茹备赛期间很少分心，全神贯注地专注自己的训练。
虽然50蝶并不是正宫，叶茹茹准备起来还是很认真的，毕竟何昭宇说她或许有概率拿牌。
在不是主项的项目拿牌其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一个人精力就那么多，在大方面体能和力量上分剩下的，再拿到主项上分一分，再分兼项和其他泳姿，便不剩多少了。
叶茹茹平时也是主练主项，50蝶花的精力比两个距离的蛙泳少多了，可即便这样，依然进了决赛。
叶茹茹就是那极为特殊的一种人，能够擅长两种泳姿，游到最高赛场也能看的过去的那种。
不过何昭宇提醒她：“虽然这么说，但你也别太当回事，毕竟蝶泳只是你的兼项，跟你一起比决赛的几个，哪个不是以蝶泳为主项，你要是轻轻松松赢了，她们可以不用练了。”
“拿牌是目标，但是并不是所有目标都需要百分百完成，那种情况只在理想中，拿不到也没人怪你，你尽力就好了。”何昭宇蹲在池边道。
戴着泳镜泳帽的小姑娘在水中点点头，伸手道：“我想喝水。”
何昭宇无情拒绝了她的要求，“别喝了，先游完这两组，喝太多对一会儿比赛不利，毕竟才50米。”
叶茹茹一瘪嘴，松开池壁，转身蹬壁而出，游远了。
等她训练结束，看到何昭宇正在和笛卡尔的教练说话，她等待了一会儿，两人才往休息区走。
“笛卡尔的教练跟我打听你呢，”何昭宇笑着说，“没想到对你还挺重视，一直说你游得不错。”
哇！叶茹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她忽然有点开心——她现在也成为了能被对手赛前打听的人吗？
“然后我就告诉对方，你是蛙泳主项，在昨天的100米蛙泳刚拿了银牌。”何昭宇笑了声。
笛卡尔的教练当时那表情，何昭宇现在回忆起来还想笑。什么叫眼中瞬间失去神采，他总算见识到了。
叶茹茹：“……”
你这人就坏，欺负人家老实教练。
不过她到底有什么好被笛卡尔重视的呢，笛卡尔一个预赛总排名第二，半决赛总排名第一的人。
喻才知的100自在晚上开场的第一项，已经提前去检录了，叶茹茹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也很快朝赛场方向走去。
给何昭宇说的，她现在真的一点也不紧张，反正只是个兼项，她100蛙都拿牌了。
因此上场前，她居然是整个检录区里心态最好的一个，对手干什么的都有，拉着人滔滔不绝的，抖腿的，不停深呼吸的，还有一动不动装尸体的。
叶茹茹趁着活动四肢的功夫，走到玻璃边，把耳朵贴近，试图听一听外面的动静，依稀能听到水花的声响。
男子100米自由泳的火爆程度和50米短程项目差不到哪去，一是自由泳速度快，二是男子组力量强，那震天的水花在女子组大概也只有50米自由泳可比了。
很快水声停歇，过了一会儿，叶茹茹这一组运动员也开始一个个被念到出场。
叶茹茹半决赛是第七名，在第1道，第二个被念到出场时，她还在想喻才知应该游得不错，进决赛肯定没问题。
“好的观众朋友们，欢迎回来，现在画面中是东方体育中心的游泳馆，这里正在进行的是国际泳联世界锦标赛的游泳项目比赛。”
“下面将进行女子50米蝶泳决赛，小将叶茹茹将代表种花队出战本场比赛，在昨天刚刚结束的女子100米蛙泳决赛中，叶茹茹获得了……”
“一道，种花，叶茹茹！”
全场广播响起的时候，小姑娘在万众瞩目中从选手通道里走出来。
她笑着举起手挥了挥，整个体育馆内的欢呼声又热烈了几分。
此时此刻作为一名运动员，在属于自己的主场被光辉包绕，场面之盛大，丝毫不输那些流量明星。
在竞技场上，只要有实力，就能收到无数人的关注。
叶茹茹走到自己的泳道，揭下粘贴在拉链上的道次标识，脱掉外套，动作干脆利落，随后开始活动四肢。
泳镜一戴，小姑娘整个人都认真起来，忽视了场外无数双盯着她的眼睛，专心比好这一场比赛。
转肩的时候，她瞥了眼面前广阔的水面。
水面很平静，看上去没有一丝波澜，事实上刚比完男子100米自由泳，水下暗波涌动，涡流呈逆时针，还未彻底停下。
何昭宇赛前跟她说过，虽然她在第1泳道，但在这场比赛中，泳池两边的道次其实是很好的选择。
——因为选手划臂带起的水浪会向两侧后方散开，这时候除了游得最快的泳道，受到影响最小的其实是最边上的1道和8道，只会受到来自一边的影响。
当然，如果你游得够快，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永远只有你给别人带浪，而吃不到别人的浪。
没想到她的无意之举竟然还给自己带来了优势，叶茹茹在心中想。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将这份优势利用起来……
“4道来自荷兰的笛卡尔是本场比赛最有望夺金的选手，她在半决赛游出了第一的好成绩。”
趁此时间，解说员介绍着场上的运动员。
“5道来自瑞典的波卡是这个项目的世界纪录保持者，不过这个记录是在快速泳衣时代创下的，而3道同样来自瑞典的依兰是上届世锦赛这个项目的亚军，今年世界排名第4。”
比赛预备的哨声响起，全场骤然安静。
叶茹茹最后检查了一遍泳镜严密度，站上出发台，等待出发口令响起。
她由上至下注视了水面两秒，随后收紧下颌。
闭上眼，在黑暗中耐心等待。
这种分秒必争的50米项目，她的全部注意都在赛场上。
“Take Your Marks——”
“嘟！”
……
“比赛开始，让我们期待我国小将叶茹茹的表现！”解说员的声音在电视直播中响起。
因为是短程，比拼的就是爆发力和划频效率，一入水没多久，所有运动员就争先开始划臂，放眼望去整齐划一。
场外观众看比赛的感受其实和场内是不一样的，在蝶泳比赛中，观众们可以听到非常有节奏的水声。
能游进决赛的选手几乎个个在技术上都不差，一开始并不能看出多少差距。
然而几次划水之后，差距就开始显露——
“哇，我们看到，凭借着出色的出发，在短短的时间内，我国小将叶茹茹和旁边泳道比起来，已经占据了微弱的领先优势，她好像暂时和第4泳道的笛卡尔齐平。”
笛卡尔已经是一名参加过多次比赛的老将，经验非常丰富，她的策略就是前期拉开差距，后期保持，俗称“前冲后顶”。
她长期保持的世界排名证明这一策略是有效的。
然而4道和1道相隔太远，在加上不换气的游法，她并不知道场上局势究竟如何。
事实上，不仅是她，叶茹茹能在一开始就冲在最前方，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电视直播里两位解说刚刚介绍完种花队这名小将，讲到她是蛙泳主项，随后解说员便瞪大了眼。
“天，让我们赶快回到赛场，看看现在的情况！”
谁也没料到，仅仅25米的距离，叶茹茹便已经稳占优势，甩开了身边的对手——
其实在准备解说词的时候，看到是兼项，而且还是预赛第7名，解说员本来只是抱着欣赏比赛的态度，毕竟叶茹茹能进入决赛，已经很厉害了。
然而现在，他却紧紧抓着桌子，眼睛死死盯着直播画面，不肯错过每一秒。
他激动地说：“现在我们从画面中能看到，叶茹茹超出了笛卡尔半臂距离……天呐！这太不可思议了，年仅十三岁，力量还不及成人的叶茹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一个蛙泳主项的人，怎么可能争过蝶泳主项。
然而现在场上的情况已经让所有人意识到，恐怕现实并不是这样。
不提叶茹茹自小就拥有的爆发力天赋，光是后期在这方面的训练，娄教练对她就没少下功夫。
如今技术已经成熟的叶茹茹，冲刺能力向来不差，所有看过她比赛的人都知道，她曾经只用最后几米改变过整场局势。
但如果在最好的情况下，从头至尾都能保持住这一状态呢？
冲刺环节是她的优势，如今她已将这一优势发挥到最大——
小姑娘绝对不是常规的蝶泳选手，她的身材纤细，游出的蝶泳是那样轻盈、流畅。
比赛进行到第4日，这样的胜利姿态前所未见。
她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游进5米线！
“这枚奖牌不会是……”解说员不敢置信地喃喃。
然而如今根本不用他说，所有人用眼睛就能看出结果。
场上叶茹茹双臂向前飞速甩起，做出最后一个动作。
重重触壁的那一刻，全场轰动。
解说员声音激动到颤抖：“种花队在本次世锦赛上的第一金诞生了，谁也没想到，来自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小将！让我们恭喜叶茹茹！”
无数人竭力嘶吼着，争相为这枚谁也没想到的奖牌庆贺，整个馆顶都几乎被撼动了。
“冠军属于种花！”
观众台上的武向荣拨开无数人，冲向一个方向，一把抱住了还在怔愣的何昭宇。
“我敢肯定，叶茹茹绝对是天才！短程蝶泳项目上绝无仅有的天才！”
主教练武向荣已经疯了，他在全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抱着人竭力喊着。
脑子已经彻底清空的何昭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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