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训
何昭宇跟瑞里奥寒暄着好久不见,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被世事无奈分隔已久的好兄弟。
叶茹茹还记得在颁奖仪式上，何昭宇招呼对方的那句：“来合影吧，愿我们友谊长存。”
“扑哧。”她又忍不住笑了。
引得黎永胜有些疑惑地转向她, 像是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他们此行算上队医助理一共八人, 一共只有五名运动员, 算上她跟喻才知, 黎永胜和张思泽, 另外还有个叫祁嘉芸的姑娘。
祁嘉芸是今年世锦赛200米仰泳的亚军, 100米仰泳的季军, 在全锦赛上两个项目都拿到了金牌。
张思泽则在世锦赛400米混合泳上拿到了银牌, 另外参加了1500米自由泳，拿到一枚铜牌。
黎永胜虽然不稳定了点，但好歹在世锦赛拿了800自的金牌, 实力不容小觑。
另外还有两人将在三天后抵达澳大利亚，是参加100米200米蝶泳项目的两个姑娘。可以说国家游泳队实力强劲的运动员全在这里了。
运动员们就像割不完的韭菜，一茬又一茬, 旧的退役，又会有新的补上来。
这次来集训的七名运动员, 如果不算叶茹茹这个特殊的，平均年龄只有20岁, 刚刚好处在巅峰期。
游泳运动员的平均退役年龄大概在二十六七岁，姑娘们一般更早一些，二十四五岁, 不过这也要看竞技状态, 国际赛场经常能看到三十多岁的老将, 甚至四十岁的都有。
只要状态好, 游到八十岁都没人拦着。
但种花游泳近年正处在低谷时期, 多数运动员都不是很出彩，因此许多老一代便早早退了。
从这次外训名单看，如今已经是属于年轻人的时代。
不到十人的小队很快坐上车，开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不光是种花，很多国家在备战奥运时也会派几个人来，显然集训基地这边的接待工作已经很有经验了，没一会儿瑞里奥就将一切全部安排妥当。
别看瑞里奥人品怎样，至少办事情还是很稳妥的。
这次外训时间很长，从现在的12月一直到春节过后，他们都将在澳大利亚度过。
算下来，今年是叶茹茹在省里待的时间最少的一年，11月中旬从东京回来，就马不停蹄去了K市集训，三周半结束，才待没几天又来了更远的地方。
看着车外飞速划过的异域风景，叶茹茹虽然觉得这些外面的世界很新奇，但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今年过年又没法回家了。
算了，反正时间还早，先不想这个问题。
接驳的电瓶车很快停在他们接下来两个月训练的泳池附近，叶茹茹背着游泳包跳下车，束起的马尾在背后一扬。
温柔的夏风轻轻一吹，一股淡淡的白玫瑰香随风飘来。
喻才知看着身材高挑的小姑娘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在前面，唇角轻轻勾了下。
这边的泳池都是露天的，配着晴朗的天空，蔚蓝的池水表面波光粼粼，反射着温暖的阳光。
如果不看训练计划表，还真是像度假一般。
但既然名为“强化训练”，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松，训练量几乎成倍地往上加。
在国内，叶茹茹这个年龄平时每天的训练量大约只有两万米左右，到了这边就加到了三万。
像喻才知这样已经接近成年，就和张思泽他们一起游，加起量来更是毫不手软。
下水前叶茹茹坐在池边，伸手撩了撩清凉的池水，忽然想到一件事：阳光这么明媚，又是毫无遮挡的露天泳池，他们会不会被晒黑啊？
当天晚上她在手机上收到吴心霖的回复：“当然会，身上会有泳衣带子的痕迹，脸上长时间戴泳镜也会像熊猫一样，所以要涂防晒！！！”
吴心霖一连打了好几个感叹号表示重点，接着又举了个例子描述不注意的后果：
“像那些个男的，天天从来不在意这些，每次外训回来都晒得贼拉黑，就跟挖煤回来似的。”
叶茹茹看着屏幕傻住了。
挖……挖煤回来？
她脑中不由自主想到了一个漆黑的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对她道，“我是喻才知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她顿时打了个哆嗦，赶紧甩甩头，把这些想象都清空。
第二天刚一到泳池，她就从包里拿出一管防晒霜。
高个子少年正在池边脱衣服，他们都习惯把泳衣穿在里面，到了池边再脱。
少年反手把白色短恤脱下，露出流畅漂亮的颈背线条，他的肤色很白，肩平背直，身材恰到好处。
都说练游泳的运动员身材都好，真不是假话。
少年把短恤塞进包里，回头看见她站在身后，从胸膛中发声，“嗯？”
随后他的视线微垂，落在她手上的防晒霜上。
他像是了然，点了点头，从她手中接过来，挤了点在手上，对她道，“你转过去吧。”
叶茹茹有点懵，居然真的听了他的话。
随后便感觉一只手在自己后背和脖颈轻轻揉起来。
喻才知居然误以为她是想让他帮忙涂防晒。
他的动作很轻柔，叶茹茹觉得自己脖颈痒痒的，她微低着头站在那里，抿了抿唇，有点压不住上扬的唇角。
喻才知垂着视线，神情有些认真，避开小姑娘没塞进泳帽的碎发，从脖颈涂到小姑娘白皙漂亮的后背上。
外训通常穿的都是吊带式的轻薄泳衣，因为参加比赛时总是穿得太紧绷，勒得生疼不说，还会留下很深的红印子，平时训练自然怎么舒服怎么穿。
纤细的吊带覆在光滑的背上，下方的肩胛骨微微突起，小姑娘的皮肤又白又细腻。
少年不知不觉抿起唇，涂到一定位置，手上一顿。
两秒后，他把防晒霜的盖子啪嗒一关，还到她手中，“前面你自己涂吧。”
他的视线挪开，随后转身，继续在包里翻找自己的泳帽。
叶茹茹低头一看，背后已经涂完，就剩胸前这片。
从锁骨向下……
平时穿紧身的竞赛泳衣根本看不出来，现在穿的轻薄，她好歹也是个十几岁正在发育的小姑娘，胸前可不像两年前那么平坦。
论身材，她还是有点自信的。
小姑娘轻轻笑了两下，伸手去戳少年的后背，嗓音清脆地说，“哥哥，你也涂点吧。”
少年没有回头，声音微低，“不用了。”
叶茹茹试图说服他：“你要是晒黑了，可就没现在这么好看了。”
少年总算回过头，看了她两秒。
随后轻轻挑眉，松口道，“那行。”
叶茹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夸他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听劝。
喻才知朝她伸出一只手，示意她把防晒霜给他。
叶茹茹没有任何动作，只微微仰头看着他。
她这副渴望礼尚往来的神情喻才知花了一秒钟就看懂了，勾起唇角无情拒绝她，“我自己来。”
叶茹茹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哦”了一声，把防晒霜往他手里一塞，不太开心地跑了。
喻才知收回视线，看向手上的防晒霜，轻轻笑了笑。
大庭广众之下，他可不想考验自制力。
……
外训的整个过程都和澳大利亚的队员在一起，两个队的教练时常会一起交流。
一开始两个教练表面上还装作一派和气，努力维持了几天后，双双原形毕露。
估计伪装得太累，他们都越来越懒惰了。
说是交流，其实像是吵架。
不过也不是真的吵架，只不过说话都直戳对方心坎。
叶茹茹如今的英语水平经过半年来的一番恶补，已经好了许多，听些日常交流基本没问题。
有时候听两个人对话，总觉得很好笑。
训练量虽然大了点，但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居然离奇地感觉有点轻松。
不过待在一起时间久了，发现瑞里奥其实是个还不错的人，何昭宇那句老朋友还是有几分真的。
虽然表面上看，他这人真的不太行，骄傲自负，爱吹牛……
连“吵完架”还气冲冲的何昭宇都说，“他要是闭上他的嘴，我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而且瑞里奥的执教水平很不错，他这个总教练当的还是有着几分技术含量，叶茹茹跟着他学到不少。
丽莎当时能打破世界纪录，可能还真有瑞里奥几分功劳在里面。
训练按照既定的日程一天天进行着。
每天都没有太多的精力想别的，因为这样高强度的训练已经很累了。
有好几次叶茹茹训练结束回到房间，来不及干其他别的事，洗漱完趴在床上，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不过成绩也随之涨得很快，叶茹茹在训练期间穿插的测验中几次游出了个人最好成绩，连瑞里奥都啧啧称奇。
何昭宇手下这个小姑娘为什么能进步这么快，他一开始想不明白，后来渐渐有点想通了。
他发现这个小姑娘虽然表面看上去性格柔软，事实上能够走上竞技道路的，哪个姑娘会柔弱。
小姑娘骨子里其实有股狠劲，教练提出的要求从来不打一丝折扣，她想突破自己，就要对自己下得了狠心。得不到满意的结果，她甚至可以压着自己在泳池里一遍遍地游。
连他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都被这个小姑娘折服了。
他叹了口气，转头对身旁的老朋友评价道，“何，我总算知道你的学生为什么能在这个年纪就到达这样的高度了。”
叶茹茹的自制力是惊人的，虽然受到一部分后天影响，这些年喻才知一直以身作则教会她什么是认真训练，但她本身也是一个能吃苦的小姑娘。
举个例子。
曾经有人做过实验，找到一堆两三岁的孩子，在他们面前放上糖果，并告诉他们如果等待一个小时不吃，便可以再获得一颗糖作为奖励，绝大多数的孩子都等不到一个小时便迫不及待上了手。
而叶茹茹大概就是那种只要告诉她奖励越来越多，她便可以一直等下去的孩子。
小时候有老师发奖励的小零食，班里同学都说好吃，叶茹茹在手里攥了一下午，终于等到放学，跑回家献给叶妈，“妈妈，我们一起吃。”
叶妈看着女儿迫不及待的样子，每次都笑，“你要是这么想吃，为什么不自己在学校就吃掉？”
叶茹茹嘟着小嘴，小声道，“我才不要……”
对她来说，大概跟叶妈一起吃永远比自己吃独食更加快乐。
因此为了这份快乐，她可以控制自己短期的欲.望，再多等上一阵。
虽然训练很累，但叶茹茹一直在努力坚持。
她从小就懂得延迟享乐的道理，现在训练付出的辛苦，将来一定会有所收获。
当她走上一定高度，就会更加轻松地获得更多，这是个正反馈的过程。
何昭宇点了点头，对着瑞里奥轻轻一笑，“我的朋友，你要有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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