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064 我有更大的靠山
这么一番洋洋洒洒又荡气回肠的一段话,彷如上等玉石掉落在石头上,清脆盈亮的声音让人心惊胆颤。
一向保持着端庄贵妇人模样的洪夫人,那些锥心的话像冷冷的雨拍打着她,再也按捺不住,眼里闪出几分暴怒的寒光,斥道:“好一个自视甚高的丫头!我们洪家好歹也是四品官,你们家徒四壁,哪来的底气那般说!我把话撂在这里,过不了多久,自有你跪下来求我的时候!”
姜氏不想撕破脸,又按不下这一口气,既然容丫头已经把话说完了,洪夫人也撂了狠话,眼下庾家不能落于下风,她少不得要为女儿撑腰,便下令道:“玉竹,送客!”
洪夫人怒火在胸中翻腾,脸上怒气浮现,让一张脸开始扭曲狰狞。她没再讲话,衣袖一拂,气冲冲地走了。
管家和两位媳妇子要走,玉竹、陈姨娘和孙姨娘把三人拉住,非要她们把带来的礼品悉数带走。
过了不久,庾宅终于清净了,适才发生的唇枪舌战,众人历历在目,回想起来仍不自觉地害怕,又不知从何说起,个个噤若寒蝉,愁眉苦脸。
赫连翊最讨厌看到庾家人一点小事就像天塌下来的丧气模样,他单脚踩在刚才洪夫人坐过的扶手椅上,眼底有一丝烦躁,不耐烦地开口道:“你们不要害怕,但凡出了什么事,都有我担着。”
陈姨娘拿着帕子抹泪,啜泣道:“大小姐,洪夫人说以后自有咱们求她的时候,恐怕她坐马车回豫章的路上,已经在想怎么对付我们了。我们都是弱女子,又没男人撑腰,如何斗得过她?”
谁说没有男人?我不就是男人!
赫连翊把脊背一挺,从地上的倒影看到凹凸有致的身材,有点懊恼怎么还是庾大小姐呢?
陈姨娘一哭,姜氏、孙姨娘和其他几位姑娘也忍不住小声抽泣。
“烦死了,我说你们不要怕就不要怕,我有比四品知府更大的靠山,保准出不了什么事!甚至,洪夫人还有来求我们的时候呢!”赫连翊烦躁地坐下,用力抓了几下头发。
庾思婷本没哭两声,立马反问:“大姐,你是说那位程公子么?可他只是个举人,他爹也就七品县令,还是受洪知府管的,怕是当不了咱们的靠山?”
程家当靠山?天大的笑话!
“不是他!”赫连翊直截了当地回应。
庾思婷再问:“不是程公子,难道大姐又勾搭了更厉害的男人?”
这是什么胡话?赫连翊用力地挠了挠头,眼中透着疲惫和不耐烦,“勾搭?什么叫勾搭?庾思婷,你给我讲清楚。”
勾搭是个不体面的贬义词,姜氏也听不过耳,“婷丫头,你瞎说什么?想来了你大姐在外出做生意的时候,结识了更厉害的高人。”
“可是,娘,自打上次大姐带我去米行看到伙计们偷懒,我就每天跟着大姐去做生意,除了程公子,没见什么高人。”庾思婷一脸严肃地分析道。
“你们甭猜了,天机不可泄露!”毕竟,那高人就是姜氏的亲生女儿,庾思婷的亲大姐,庾家被人欺负,她有豫章王的身份,想替庾家出气不是难事。
赫连翊抬头看天,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地呼出,一副不想理会的样子。随后,他打了几个哈欠,丢下一句“我先回房睡了”,便迈着轻快的步子,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陈姨娘眼眶微红,难以置信地问:“大小姐把洪夫人骂得狗血淋头,洪夫人撂下那样的狠话,大小姐竟是一点儿都不担心,这可真心大。”
应付洪夫人,姜氏只感心力都耗尽了,瘫坐在扶手椅上,眨着沉重的眼皮,低声道:“容丫头一向胆大心细,细想起来,这才一个多月,先是料理了亲爹的丧事,面临退婚又没有抱头痛哭,放言要找更好的。紧接着,发生三掌柜卷款潜逃那样的大事,她也能处理好。更别说重整米行,做通草花卖,一步一个脚印,咱们都是看着过来的。有时候,容丫头口气是狂妄了些,但事事做得靠谱,兴许她真有靠山,可以让咱们高枕无忧呢。”
“夫人,您就是太相信大小姐了。咱们试想一下,大小姐即便认识一些人,哪里会在庐陵轻易接触到比正四品知府还大的官?她那么说,只是让咱们宽心罢了。”陈姨娘尤是不信,指出可疑之处。
姜氏已没有多余的精神去争辩,感慨道:“真也好,假也罢,不跟洪家结亲,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且走一步算一步,慢慢来吧。”
又是一阵敲门声,让忙于吃早饭的庾家人有些慌乱——莫不是洪家来找茬了。
赫连翊和玉竹一起前去开门,竟是两位穿着黑衣皂靴的衙役,胸前一个大大的衙字,吓得玉竹面如土色,躲到了庾大小姐的身后。
瞧瞧玉竹这点出息,官府来人就来人,吓得跟个什么似的!总不见得洪夫人才离开三个时辰,就派人来搞庾家!
庾大小姐面带浅笑,和善地问:“两位爷,一大早的,有何贵干?”
“传青天大老爷的意思,大丰收米行携款潜逃的三位嫌犯,已捉拿归案,请庾夫人和庾大小姐去县衙一趟,准备升堂问审!”
胡正、张二栋、林三万这三个蛀虫,竟被抓回来了,马上要升堂问审!这是赫连翊成为庾大小姐以来,听到最激动人心的消息。虽然程景渊曾透露过,但眼下人真的抓来了,就像美梦成真了一样!
这个喜讯让庾大小姐双眸神采奕奕,眼角和嘴角的笑意藏不住,漾开在整张脸上,立马拿出了一把赏钱,交给两位衙役,并请两位衙役进宅稍坐片刻。
虽然县令只请庾夫人和庾大小姐升堂,其他人也不想错过振奋人心的时刻,纷纷打扮了一下,雇了两辆马车,载着两位衙役一起前往庐陵县衙。
庐陵县衙外铺着整整齐齐的青砖,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威武大气,整座县衙上回来还是陈旧的,今儿个却刷上了新的朱漆,连鸣冤鼓也换了一个簇新的。细看大门上的朱漆,不似新漆那般平滑,而是有一小块一小块的翘起,定是时间赶不及,旧漆没有完全铲掉就涂了新漆。
庐陵县衙老旧不堪多年了,怎么最近就刷新漆了?
赫连翊眉毛一挑,便知其中缘故——定是庐陵县令提早几日知晓豫章王亲自押解着三位嫌犯前来听审,为表对豫章王的尊重,才急忙忙命人刷新漆来遮丑。
两位衙役引着姜氏和庾大小姐往前,将其他庾家人挡在门外。
随后,听得惊堂木一排,分列两排的衙役们大喊威武,姜氏和赫连翊便走入公堂。
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庐陵程县令居中坐在长案后,右侧是豫章知府洪灏,两人皆头戴乌纱帽身穿不同补子图案的圆领袍,彰显威严。
坐在洪灏旁边的一张杌子上是一白胖男子,抛开身形,细看白胖男子五官与豫章知府极为相似,定是亲父子。
左边长案后坐的是豫章王,他穿了一身紫色常服,头戴翼善冠,腰间系着玉带,再寻常不过的打扮,因面料是昂贵的云锦,散发出的光泽,让众人相形见绌。豫章王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又透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整张脸五官出众,棱角分明,高高在上却又悲天悯人。
赫连翊第一次借着庾思容的双眼打量自个儿,原来是如此俊美无俦,高大挺拔,那王者之气,让人不敢多觑。
与此同时,成了豫章王的庾思容,也打量着走入公堂的亲娘姜氏和自个儿的真身。姜氏和庾大小姐穿的都是蓝色粗布衣裳,素面朝天,一个是盘成圆髻,簪了几多白色小花;另一个一头乌发梳成反绾髻,簪了一朵白菊,没什么多余的打扮,却显得唇红齿白,格外好看。
不过,庾思容看到亲娘和真身的第一眼,亲娘老了许多,脸上的神态和眸子里的无力,像霜打的茄子,没有什么精气神。反观自个儿,倒是有一种人逢喜事精神爽之感。
庾思容再度抬眸,意外与赫连翊的视线相撞。
惊喜,狂妄,哪怕是女儿身,也掩饰不住少年郎的野心。
深邃,淡漠,哪怕是男儿身,也掩饰不住姑娘家的娇羞。
庾思容不敢再对视,垂下双眸,摸着身上的玉佩,不言不语。
到底是女人,连有豫章王这般尊贵的身份加持,仍不能坦然自若,眼神里总是柔和内敛,没有半点张狂。
哪怕被废了太子之位,豫章王也不该是这样沉默内敛的。再让女子占着自个儿的身子,迟早要变成娘娘腔!
等案子审完,要跟她交涉,换回身子才行!
“王爷,下官开始审案了?”
“审。”豫章王微微颔首,一个字答得干脆利落。
这件案子没甚疑点,在原告和被告自报家门,捋清案子后,很快来到了重头戏——宣判。
“按照《大庸律例》,偷二百两银子者,判处绞刑,原告你可有异议?”
在肃穆公堂上,绞刑两个字扼住了胡正、张二栋、林三万的喉咙,吓得他们忙不迭磕头求饶。
“夫人,大小姐,你们行行好,替我们说几句好话!我们不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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