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55 整顿米行
清晨太阳升起,霞光遮了半边天,甚是好看。此时不冷不热,庾思婷和赫连翊同坐马车,早已没了刚起床时的不情不愿,掀着侧边帘子,四处张望。
除了去庙里上香,或是逢着节日全家一起外出,庾思婷极少有机会一两个人出门,因而,看早上的集市,吵吵嚷嚷却充满烟火气,是那么鲜活有趣。
沿途的吆喝声和食物的香味,勾起庾思婷的馋虫,她摇晃着身边姐姐的衣袖,温柔地撒娇,“大姐,我肚子好饿,给我点钱买吃的。”
“吃完东西,脾气可要好一点。”
赫连翊从荷包袋里抓了一把铜钱,喜得庾思婷蹦蹦跳跳着下了马车,一看热腾腾的包子,好香,买!一看煎得两面金黄的馅饼,好诱人,买!一看汤色澄清个个像金元宝似的馄饨,好好吃,买!
十几岁的姑娘,正是贪吃的年纪。
赫连翊笑着看那个买东买西的身影,忽然想起东宫里的那些美人,其实比庾思婷大不了几岁,却个个老成持重,特别是王妃,面容年轻一开口却像三四十岁的妇人,老气横秋的,他最不喜欢,还是宋良娣敢吵敢闹,又生得好看,是个有朝气的美人,才会让他念念不忘。
细算起来,东宫那一行人启程赶往豫章,已出发四天了,不知有没有到济宁……
“大姐,我把你给的铜钱都花完了,买了这么多吃食,刚分了一些给车夫,剩下的咱们一起吃了吧。”
赫连翊被打算思绪,闻声望去,庾思婷不知从哪弄来两片大荷叶,托着满满当当的吃食,白的是米糕,黄的是煎饼,绿的是绿豆糕,红的是红豆糕,还有一时叫不上名字的吃食,多到庾家所有人吃都绰绰有余!
赫连翊扶额,“你买这么多,吃得完么?”
“大姐,你也吃,实在要是吃不完,还能带回家去分给娘和妹妹们吃。”
原来痛快花钱的感觉这么好!
庾思婷笑得合不拢嘴,把那些吃食仍由大荷叶垫着,小心翼翼地放在马车里的长凳上。
“大姐,这煎饼皮薄的很,煎得又香又脆,里头是肉馅,能鲜掉眉毛,你尝一个吧。”
赫连翊不假思索地撇过头,嫌弃地看着那煎得金黄但油汪汪的煎饼,“我不吃。”
其实,成了庾大小姐,赫连翊的胃口更不好了。一来是守孝期间日日茹素,一日三顿总离不开豆腐和时蔬,别说他挑剔,其他人也早就吃腻了,一到饭点都不怎么吃得下,勉强吃几口果腹罢了;二来他当了十几年的皇太子,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玉露琼浆,过如此清贫的守孝日子,何时是个头?
庾思婷低声问:“大姐,你是不是怕被人看到开荤了?其实,现在人们都想通了,守孝三年那么久,三年不吃肉,那不跟要人命一样?咱们心里有爹在,吃几口肉又何妨?”
“倒不是不敢吃肉,而是油太多了,瞧瞧你吃一嘴的油,那和端着油壶喝有什么区别?”赫连翊似笑非笑,往旁边的位子挪了挪,怕沾了一身的油。
庾思婷乐呵呵地笑了,拿帕子一擦,果然是一股黄色油迹。不过,她还是大口吃着馅饼,“自打爹过世了,家里的伙食是一日不如一日,天天吃豆腐蔬菜也就罢了,连油都没几滴,就跟水煮了捞出来一样,寡淡无味。这煎饼就是用很多油煎了才好吃呢!”
赫连翊再怎么也不会吃油浸浸的煎饼,转头挑了一个又小又圆的米糕吃,上面撒了几粒黑芝麻,一咬下去口感清甜却不粘牙,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糟香味,倒不难吃。
姐妹俩一路吃着,马车行驶到了大丰收米行门口。
庾思婷一看到大丰收米行五字招牌,怔怔地问:“大姐,今儿个你让我当伙计,来卖米?那可不成!”
卖米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还得拿铁锹往人挑来的箩筐里装米,遇到摆架子的客人,还要帮人挑回去。庾思婷细胳膊细腿的,哪能干这样的重活?
没等大姐回答,庾思婷猫着身子,踩着矮凳,又想上马车回家去。
赫连翊一把拉住庾思婷的衣裳,“来都来了,你还想往哪去?”
“大姐,你看我们还剩这么多吃食,都是花钱买来的,白放着可惜了,倒不如我坐马车回去,将吃食送给家里人吃,才不浪费。”庾思婷被抓个现行,只能缩着脖子辩解。
赫连翊一眼就看出庾思婷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一口回绝:“那些吃食才花几个钱,犯不着专程坐马车回去一趟。你留下,我自有用处。”
“大姐,我没力气,真不是卖米的料!”庾思婷带着求饶的语气道。
“庾思婷,你别的本事没有,打退堂鼓的本领,堪称一绝!”赫连翊双手抱臂,微眯着双眼,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表达出对眼前人的不屑。
这番讥讽,庾思婷算是听出来了,双手掐腰,“留就留,我还怕你不成?”
“这才对了。人家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是卖花亲姐妹。”赫连翊松开手。
“卖花?不是卖米?”卖花这活轻松些,庾思婷倒是愿意一试。
赫连翊并不答话,抱起地上的雕花黄花梨木大木箱,朝大丰收米行走。不巧的是,米行的门还锁着。
如果赫连翊没记错的话,已规定米行卯时二刻开门,因着天气热了,要来买米的人,肯定是早早买了挑回去,不会说等到日头那么晒,再挑米热得满头大汗。
换言之,在他忙着砍通脱木做通草花的这几日里,大丰收米行没了掌柜管,伙计们约好了一起偷懒,等睡饱了觉再自然醒来,慢悠悠地来干活。
赫连翊倒要看看这些伙计拿着比别家高的月钱,到底能来的有多晚!
他气哼哼地找出钥匙,开了锁,再打开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味,呛得他咳了几声。居中摆的八个米桶,全都没盖上木盖,就这样大喇喇地放着,晚上没有老鼠横行才怪!
庾思婷咦了一声,指着自家铺子,“大姐,这大丰收米行不是咱家的么?别家铺子早都开门了,怎么咱们这儿一个伙计也没有?”
“我哪晓得!”赫连翊语气里满含不悦,再度扛起那箱子,咬牙扛进铺子,放在了柜台下。
他伸手一摸,指尖上的黑色灰尘,直接在柜台上留下了两个手指印。再看铺子里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全是散落的米粒。
由此可见,伙计们不仅比规定时间来得晚,在铺子里干活也是散漫不堪,连最简单的扫地擦桌子都不愿意做,放任下去,大丰收米行用不了几天就要倒闭了!
再者,庾家在庐陵有三家大丰收米行,这一间铺子是卖米卖得最好的尚且这样,另外两间铺子能好到哪里去?
整顿米行,迫在眉睫,势在必行!
“庾思婷!”
“大姐,你叫我干啥?”庾思婷神情怯怯的,低声嘟哝,“大姐忽然那么连名带姓的喊我,实在可怕。”
赫连翊当黄太子殿下时,生气的时候,不管对方是什么三品大员还是内监宫女,都会不留情面地喊全名。这一时间又急又气的,他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吩咐:“你去拿扫帚和撮箕,把地扫干净。扫出来的米也甭倒了,找了东西装了,能卖给家里要喂鸡的。”
“大姐,那你作甚?”庾思婷随口问。
赫连翊越发气了,“我玩儿!”
“大姐,你别生气,我扫地还不行么?”庾思婷总觉得今儿个大姐是真生气了,和在家里发脾气不一样,还是少招惹大姐为妙。
庾思婷赶忙找了扫把和撮箕,认认真真地扫地。
赫连翊看着大丰收米行乱七八糟的,只能暂时放下卖通草花一事,找了块干净抹布,将柜台上擦得干干净净。随后,他又把八个米桶盖一一擦干净,再把八个米桶逐个盖好了。
饶是做完这些事,赫连翊也不闲着,从一个犄角疙瘩里找出了上次来写过的米价木牌,分门别类地插在米桶的边缘,便于客人进店买米,一看就晓得米价几何。
“哎呀,咱们铺子的门怎么开了?莫不是遭贼了?”
“瞎说!哪有贼人光天化日之下给我们扫地的?”
伴着伙计们的惊叫,赫连翊和庾思婷转头往外看,便见四位伙计穿的五花八门,丧头丧脑地迈进门槛。
众人自发站成一排,低头齐声道:“大小姐,我们来迟了,实在对不住。”
“你们迟到多久了?”赫连翊眉峰轻蹙,声音里带着几分斥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片刻,才有一人敢答话:“回大小姐,我们也就晚了一会儿。”
“晚到半个时辰,叫一会儿?看来,你们的一会儿,时间可真长。”赫连翊沉下脸,冷笑着道。
那人继续解释:“大小姐,我们昨儿个卖了好多米,加上又是端午节,聚在一起喝了酒,这才起晚了,请大小姐原谅。”
“一天开门做生意,统共也就五六个时辰,你们晚半个时辰开门,我就有半个时辰的损失!我原谅你们,谁来原谅我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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