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 王爷不行?
黑梭梭的夜,干等着未免煎熬,赫连翊便邀了何桂通,一起去近处走走。
何桂通哪敢怠慢,赶忙提着一盏灯笼,陪着庾大小姐一起出去散心。
赫连翊开口问:“何桂通,你跟了王爷很多年吧?”
“咱家记得王爷是六岁就被册封皇太子殿下,那会儿我已经服侍了三年多。算起来,跟王爷都十几快二十年了,回想起从前的事,还犹如在昨天呢。”
赫连翊又何尝不记得那些事呢?提起旧事,不免有些感慨,“记得有一年的清明节,在御花园放纸鸢,放着放着,那纸鸢被树给挂住了,你爬上树拿纸鸢,却看见公主和驸马爷勾肩搭背的,又听到急着喊要纸鸢,你又怕又急,从树上摔下来,摔伤了右腿,还挨了十大板子,那时真以为你要废了呢。”
“谁说不是呢?那时候,我也以为我腿要瘸了,再也没办法服侍皇太子殿下了。没想到殿下请来了名医,每天给我针灸,硬生生地才两个月就好了。”何桂通面露感激之色,又问:“庾大小姐,你如何晓得这些事?”
“是王爷告诉我的。”赫连翊脸不红心不跳的,平静如常回道。
何桂通一猜也是这样,惊叹于庾大小姐已和王爷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更对庾大小姐敬重了几分,不免生出平日难得的感慨,“其实,皇太子殿下淘气归淘气,脾气也有点大,对我们下人还是不错的,每日吃不完的菜都会分给下人吃,每逢节日赏赐更是丰厚。若是长大后没被宋良娣迷住,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如果当初皇太子殿下没有那般宠宋良娣,就不会被废?”赫连翊挑起眉头,凤眸微眯,直接问。
“论姿色,宋良娣是东宫最美的美人,得皇太子殿下宠爱也是应该是。只是,若皇太子殿下也能多亲近太子妃,听太子妃的劝告,绝对会是帝后心中最喜欢的儿子和儿媳,哪怕不满,也会私下敲打,而不是一纸诏书就废了。”
连何桂通也这般认为,赫连翊像霜打的茄子,顿时就没劲了,有些丧气地问:“皇太子殿下不喜欢太子妃,亲近不起来,又该如何?没把太子妃休了,已经是大度了。”
“庾大小姐,你怎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何桂通一脸惊色,停住脚步,“庾大小姐,王爷对您的喜欢,咱家看在眼里,王爷定是对您说了许多话。可您要晓得,皇宫里主子锦衣玉食的生活,到了婚姻大事,可就由不得自个儿了。太子妃名门出身,行为没有任何差池,嫁给皇太子殿下,却是独守空房,可太子妃没有怨言,兢兢业业做好了太子妃的分内事。您也是姑娘,您做得到么?”
赫连翊更泄了气,闷不吭声。
因为,他知道何桂通说的全是真的。
赫连翊是皇太子殿下时,王氏是万民敬仰的太子妃,让人挑不出毛病;赫连翊被贬为豫章王,王氏是豫章王妃,心甘情愿同甘共苦,没有怨言。
娶妻娶贤,就是这样一个完美挑不出错处的王氏,赫连翊却喜欢不起来,就像一座被世家精心雕刻的人像,送进东宫也好,送进豫章王府也罢,只会规劝别人,反省自己,嫁进府也才十六岁,却是那样暮气沉沉,他没办法喜欢。
倒是宋良娣,不喜欢要讲出来,不合心意要闹,不开心要哭,七情六欲都写在脸上的美人,不比王氏那样的呆木头有趣?
不过,从上回醉仙楼见到宋良娣开始,爱哭爱闹的美人固然有趣,但不分场合不合时宜地闹,却过分了,连带着赫连翊对她的喜欢也淡了几分。
何桂通极少在外人面前讲这么多话,又看庾大小姐愣在原地,脸上有几分自省和懊恼,怕她在王爷面前告状,便又接了自个儿的话,“庾大小姐,刚才我发的那些牢骚,您只当没听见可好?”
“要我不说出去也行,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赫连翊抛出诱饵。
何桂通忐忑不安,语调轻颤,“庾大小姐,您要咱家做什么事呢?”
“倒也简单,只要诚心诚意回答我一个问题。”赫连翊言简意赅。
“什么问题?我定如实作答。”
赫连翊发问:“自打被废太子后,豫章王可有翻过谁的牌子?”
“没有!”何桂通答得斩钉截铁。
赫连翊不信,追问:“真没有?”
“真没有!”何桂通压低声音,继续道:“不瞒庾大小姐,王爷自打被废后,力不从心了,离那些美人都远远的。就连王妃和宋良娣好意送滋补的美食,拂了王爷的面子,气得王爷关了王妃和宋良娣好久的禁闭。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甭去触碰王爷的逆鳞,不然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不行?”赫连翊气笑了。
这庾思容看着动不动脸红,胆小得跟个什么似的,却杀人诛心——敢说豫章王不行。眼下王妃和宋良娣晓得王爷不行,难保其他人也晓得了。
被废了皇太子之位,人又不行,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还有什么脸面在世上苟活?
何桂通凑近道:“庾大小姐,咱家也不敢保证千真万确,您今晚和王爷一起睡,逗逗他不就晓得了。咱家就在楼下睡大通铺,绝不打搅您们的好兴致。说不定您能让王爷再振雄风呢!”
“我一个姑娘家,你跟我说这些合适么?”
赫连翊佯装发怒,转身往回走。
何桂通提着灯笼追上,恳求道:“庾大小姐,咱家跟您投缘,今晚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您千万别传出去。”
“那也简单,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刚说只一件事,现在又来了一件事,早知道何桂通就不该掏心窝子讲那么多话,倒像被人抓住了把柄似的!
何桂通瘟头瘟脑地称是,勉力帮忙办成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赫连翊合计着庾思容怎么着都该洗完了,便站在天字二号房门外,轻声叩门道:“我回来了。”
等了好一会儿,穿着一身白色里衣裤的庾思容才来开门。她穿得单薄,打着哈欠问:“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都睡好一会儿了。”
赫连翊进房,袖子一拂,房里的蜡烛便熄灭了,在房里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庾思容几乎要惊叫起来,又怕惊动周围的房客,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恰在那一刻,数不清的萤火虫散发着绿莹莹的光,在房里翩翩起舞,将整间上房都装点得很有诗情画意。
“这些萤火虫都是你抓来的?”庾思容明知故问。
赫连翊背对着她,神色冷峻,低沉的声音透着不悦,“上回你说喜欢萤火虫,我记住了,特意给你抓来,明早开窗放萤火虫出去,既让你开心,又不损萤火虫分毫,可你怎么对我的呢?”
话里话外的斥责,让庾思容有些心惊肉跳,“我没做什么,不知道你何出此言?”
“你占了我的身子,享受那么多荣华富贵,却不履行该尽的义务,还对外称身子不行,你让我的脸往哪搁?”赫连翊眸子暗沉,跳跃着愤怒的火苗。
原来是这事!
庾思容上前轻轻地拍了一下赫连翊的背,动作之轻,就像微风拂过一般,开口解释道:“没错,托您的福,我享受了八辈子都享不到的福,可我哪敢染指那些美人?一则,男女之事,我一窍不通,贸然行之,岂不是坏了你的名声;二则,我借着被贬的由头,身体乏累,谁又敢说什么呢?”
“莫非你以为对外称不行这个馊主意好得很呢?”赫连翊一把按住庾思容,抵靠在墙,哪怕互换身份后,赫连翊比庾思容矮了一个头,但气势更胜一筹,吓得庾思容双手捂肩,瑟瑟发抖。
赫连翊顿了顿,想起刚才她言语中的得意,面色冷峭,厉声问:“怎么不说话?”
“那事并没几个人晓得,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庾思容低声反问。
“不管几个人晓得,说男人不行,这就是最大的错!我讲了这么多,你竟是半点都不知错,还以为自个儿很无辜呢?”
劈头盖脸一通斥责,让庾思容更加无助,弱弱地问:“倘若我夜夜翻牌子,恐怕你早就想砍我了。”
“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赫连翊冷笑道。
庾思容不去看他的脸,找回了点理智,无奈地问:“这不就是了?我不能染指那些美人,只能推说不行,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不去勾搭那些美人,是对的,但对外说不行,却是大错特错。一个男人,特别是位高权重的男人,怎能说不行?传出去了,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赫连翊双眸似寒星一般,声音里满是愠怒,但看她的样子,似乎根本无法明白此时此刻的心情,又追问:“倘若庐陵那边的人,从小到大都说你不如男人,你气不气?”
“气啊,我最讨厌别人一开口就是说男子多好多好,把女子贬得分文不值。”
“那就对了,不管什么男人,最讨厌被人说不行,以后不许说了。”
赫连翊眉头轻挑,脸上淡淡的笑容夹了一丝无奈,轻轻地摸着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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