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上山采通草
这日,一辆马车从庐陵庾宅出发,坐在马车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赫连翊和玉竹。
玉竹看着带的那些干粮,好奇地问:“大小姐,咱们这是去哪里?”
“采草药。”赫连翊不耐烦地答道。
玉竹自然而然地问:“什么草药?”
“玉竹!”赫连翊最烦下人多问,在东宫的时候,那些宫女内监们没一个敢多嘴,玉竹话也忒多了,聒噪!
大小姐脸色清冷,冲玉竹高声叫唤,显是生气了!
玉竹讪讪地闭嘴了——不知为何,总觉得大小姐自打老爷走后,变得脾气暴躁,也不爱说些闲话,问多了便要生气。
兴许是老爷走了,夫人又精神不济,大小姐一介女流担着养家重任,又被退了婚,常成宿地睡不着觉,心里的痛楚无人诉说,哪怕讲出来也没人能帮,脾气才变坏了。
这时候不好好帮大小姐排忧解难,反惹得大小姐生气,玉竹反思自个儿忒不应该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座山下。赫连翊付了车费,打量起这座山。山脚下立了一块石碑,刻着螺子山三个大字。仰头看去,整座山连绵起伏,形似螺子,倒是有趣。
螺子山山势不高,漫山遍野,树木茂密,一片翠绿。玉竹将两把镰刀和小锄头一并放入药篓子里,蹲下身,准备将药篓子背在身上。
谁知,赫连翊一把抓起药篓子,干脆利落地背好了。
玉竹甚是吃惊,“大小姐,万万不可!您是金贵的,哪能背着药篓子?要是被夫人晓得了,定要扒我的皮。”
“闲话少说,你拎着装干粮的篮子就行了。”赫连翊讲完话,便大阔步沿着一丈宽的山路蜿蜒而上,
玉竹迟疑片刻,赶忙拎起竹篮,“大小姐,等等我。”
郁郁葱葱的松柏,浓香扑鼻的栀子花,比人还高的艾草,红黄相间的樱桃,玉竹一看到这些,免不了满心欢喜,摘这个,尝那个。
“庾家全在守孝,戴不得别的首饰,摘些栀子花,即可戴在头上,又能炒来下饭,要多摘些。”
“大小姐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冷,要多用艾草水泡脚。我这就完这一丛,拿回去晒干,留着过冬泡脚用。”
“这些个小樱桃,酸甜可口,采回去就这么吃,大家伙儿爱吃;吃不完泡酒,也不浪费。”
玉竹当是上山来进货来了?
赫连翊忍无可忍,“玉竹,你要么啥也别摘了,一直跟着我;要么就留在这儿摘花割草的,我自去找我要的东西。”
玉竹满以为带了镰刀,便是来割艾草!端午节当天中午割的艾草药效最好,若没时间,端午节前三天或后四天,割艾草也是极好的。毕竟,庾家女人们一到冬天,都离不开艾草,早割了备着,有备无患。
哪知,大小姐并不是来割艾草的!
竹篮子里,白的是栀子花,红的是樱桃,绿的是艾草,已装了大半篮子,玉竹虽没摘个痛快,但不放心大小姐一个人行走在山野间,便赶忙挎起竹篮子,“大小姐,我跟着您。不知您要找什么,兴许我认得。”
一个黄毛丫鬟,能晓得什么?只不过,已上了山,多一个人找也好,赫连翊便讲出通草二字。
“通草?可是那清热利尿,通气下奶的通草?”玉竹没甚把握地问。
赫连翊眼眸中泛起一丝兴致,“正是,你也晓得?”
“先头陈姨娘生了三小姐,没有奶,又没有现成的奶妈子,听着三小姐饿得嗷嗷直哭,急得老爷和夫人跟什么似的,找大夫抓了药,才知通草和穿山甲、王不留行这三味药一起煎服,奶多的三小姐都喝不完呢!”玉竹讲得津津有味。
赫连翊忙问:“这么说,连你也认得通草?”
“我怎么不认得?那时候我年纪小,别的事不会干,常去采通草晒干,后面四小姐和五小姐没奶喝的时候,也用上了这个方子。就是现如今,我房里还有以前晒干没用完的通草。”
赫连翊有些懊恼,“你怎么不早说?”
玉竹委屈极了,“大小姐,我问了好几次,是您不肯说。要是您早说了,我不早就告诉您了吗?既然您要的是通草,家里应该有个一斤半两的,煎药该是够了。”
“不够不够。”赫连翊摇头。
玉竹越发好奇,“那您要那么多通草作甚?”
“我自有妙用。”赫连翊仍卖关子,却不忘叮嘱:“玉竹,今儿个咱们要是找得到通草,便分作两种。一种是像你说的那样,割去根茎切成段,只要新鲜的,回去也不晒,趁着新鲜要用;另一种是及膝高的小通草,连根挖起,回去栽种,也免得爬上山东找西找的。”
“我也曾劝夫人种些通草,夫人说不好看,大小姐挖回去,恐怕夫人也是不依的。”
“咱们挖的那些通草不是种在宅子里,而是种在田里,她没有不准的。”
“可是,大小姐,那些田都有佃户租种,要是栽通草,便不能种粮食了。此事干系甚大,万一夫人不准,骂我还事小,带累大小姐事大。”
“佃户交的那几个租子才几个钱,等种出了通草,以后才能赚大钱。”没有成片的通草可用,何来样式精美种类多的通草花?赫连翊不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只目光炯炯地盯着玉竹,命令道:“玉竹,挖小通草,割成熟的通草,就这两样,其他的甭想那么多,出啥事都有我顶着。”
大小姐从来都不是莽撞行事虎头蛇尾的人,既是亲自来山上挖通草,定是有妙用!玉竹不再胡思乱想,开始睁大双眼,弯腰寻找通草。
通草,并非细小的草,长个一两年的通草,可能仅有三四尺高;若是长了七八上十年的通草,比一般的松柏还高!通草叶片极大,枝叶上都有薄薄的一层绒毛。
玉竹细细回想时,没注意脚下横着的一根枯木,一不小心绊倒,哎哟地叫唤了一声。
赫连翊闻声扭头,“小心些!可摔到哪里?”
竹篮里的栀子花和小樱桃撒了一半,玉竹倒是没摔破皮,也不管身上还有黄叶,便赶紧捡那些栀子花和小樱桃,一面看地上竟有一丛蘑菇!而那蘑菇旁有几根稀拉拉的草,看着就是通草!可真是祸福相依!
“大小姐,你瞧!”玉竹笑逐颜开,拍手叫道。
赫连翊蹲下细瞧,还真是十多根长出来不久的通草!他小心翼翼地拔出来,将带土的通草放在背后的的药篓子里。
“既是这有通草发芽长了出来,附近必定有许多通草!”
赫连翊迫不及待想要找到更多通草,便拔腿就往附近找寻。
“这蘑菇长得这么好,不采回去多可惜!”玉竹想着没有不爱吃蘑菇的,又不是荤腥之物,便赶紧采了,一并放在竹篮里,再快步去追大小姐。
果然,离那些小通草几丈远,便有成株比人还高的通草,赫连翊和玉竹主仆二人,忙放下药篓子和竹篮,分别拿起镰刀,开开心心割通草。
这些通草长得时间长,茎叶粗大又长,只砍了四株通草的根茎,分成一段段的放在药篓子里,便把药篓子给塞满了。
于是,两人又改成去找可栽种的小通草。
忙活了两个时辰,二人欢欢喜喜下山,先去祖传多年的良田,准备栽种小通草,却遭到佃户们的阻拦——先不说下一季的稻子种不种,这一季的稻子还有一个多月便成熟了,没理由将稻子全拔了改种这不起眼的草!
赫连翊也觉得有道理,便雇了一佃户赶牛车送二人回庾宅。
赫连翊和玉竹出去多时没回来,庾家众人聚在花厅,忐忑不安。
庾思婷苦着一张脸,“娘,大姐怎么说出门就出门,还带什么干粮?莫不是去找洪家?”
“你大姐没那么糊涂,都被人退婚了,哪能再上赶着去求人?”姜氏颇显淡定,直接反问。
陈姨娘道:“近来发生太多事,我瞧着容丫头老成许多,这被退了婚,年纪也不小了,加上守孝一拖,怕成没人要的大姑娘,心里急,出去转转也是可能的。”
“横竖容丫头长了脑子,又有银钱傍身,出去这么几个时辰,你们像天塌了似的着急,未免忒过了。”姜氏悠然回话。
庾思婷急了,“娘,以前您雷厉风行,事事办得周到,如今都不大管了,全推给大姐。大姐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桩桩件件事情发生得太快,您就不怕大姐想不开?”
“你大姐绝非软弱无能之辈,休要胡说。”姜氏斥道。
庾思婷却不以为然,辨道:“可大姐再怎么能干,不还是一个姑娘家?她只带了玉竹出去,外头人坏得很,万一遇上地痞无赖,保不齐全搭了进去。”
“你就不能盼着你大姐点好的?”姜氏脸有愠色,大声驳斥。
庾思婷声音低了下去,嘀咕道:“是您常说人心险恶,我担心大姐,您倒骂我。”
母女二人你一句,我一言,好生生地拌嘴生气了!
陈姨娘赶忙开口打圆场,“大小姐最是有福之人,又是聪明伶俐的,这次出门,必定有事。咱们且安安静静地等着,兴许大小姐能带些好东西来也说不定呢。”
话音一落,家丁来报:“大小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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