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年前的真相
赵宗瑗回到京城已有数日,赵宸觉得是时候通知汝南郡王府,于是派卢易把书信送了过去。
赵允让早朝后回府,见到书信震骇不已,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下,立刻命人备轿赶到安逸王府。
在赵宸的书房内,赵允让终于见到了失散了十年的儿子,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不禁老泪纵横,哽咽道:“宗瑗,我的王儿,你终于平安回来了!”
赵宗瑗却是非常冷漠,眼神冷冽如冰峰般寒彻心骨,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一别十年,我还以为你早就不记得赵宗瑗这个名字了。”
赵允让浑身剧震,心脏仿佛被什么利刃刺中,痛得难以忍受,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话?自从你失踪之后,为父一直惦记着你的安危……”
赵宗瑗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打断了赵允让的话,态度恶劣,语中带刺:“你会惦记我的安危?这是我听到天下间最可笑的笑话!当初你绝情绝义,不顾骨肉亲情,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旧事重提,毫不留情地摧毁了赵允让最后的底线,满脸激愤地痛斥道:“当初是你有错在先,害死了雍王,难道现在还不知错?”
赵宗瑗心里一下子发火了,怒而反驳道:“我是诚心诚意向雍王献上汗血宝马,是他自己骑术不精,不慎堕马,重伤不治,这能怪得了我吗?”
赵允让气得脸色铁青,呼吸不自然起来,肩膀直颤,痛心疾首道:“那匹马野性难驯,你却故意把它献给雍王,分明居心不良!皇上若不是念在你年幼无知,早就以谋害未来太子之罪,把汝南王府满门抄斩了!”
赵宗瑗仍不服气:“它是三哥从西夏精挑细选出来的上等良驹,三哥骑它都没事,怎可说是野性难驯?再说雍王与三哥年纪相差不多,又是同时学的骑术,同一位老师所教,这不说明了雍王的骑术不如三哥吗?”
“你还砌词狡辩!”赵允让咬牙切齿道,承受了十年分别之痛,想不到儿子始终不肯认错,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打醒他,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坐在旁边的赵宸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听不下去了,好意安排他们父子重聚,没想到换来的是无休止的争吵,神色严峻地呵斥道:“你们吵够了没有?过去十年的事了,还把它翻出来有何意义?难道死去的雍王还能活过来?”
两人都被赵宸的话震慑住了,呆呆地望着他。
一阵沉默过后,赵宸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说道:“父子哪有隔夜仇,十年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和好如初有何难的?”
赵宗瑗眼中的仇恨消退了几分,但是忽然想到母亲的死,心底的怒火又熊熊燃烧了起来,表面却摆出一副心胸广阔的样子,道:“看在三哥的份上,十年前的事就这么算了!”
赵允让神色稍缓,不料赵宗瑗下一句话气得他差点吐血。
“不过,要我再叫你一声父王,那是绝对不可能了!”赵宗瑗语气坚定地划清了界限,转身飘然离去了。
听到这番毫无转圜余地的话,赵宸也是始料不及,心中竟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隐隐有些不安。
赵允让心痛不已,死心似的咬牙说道:“你不认我这个父王,我也没有你这不肖儿子!”
赵宸回过神来,轻声劝道:“父王,你别生气,相信过段时间,九弟会回心转意的!”
赵允让深深地望着他,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愧色,怅然叹道:“宸儿,看到宗瑗这个样子,我终于明白你当年为何执意要搬出去,而后性格大变,那都是你故意做给我看的!在众兄弟当中,你和宗瑗的关系最好,宗瑗的母亲又视你为己出。发生那件事后,要不是你进宫求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皇上早已把宗瑗推出午门斩首了,而我却因一时之气,想要亲手杀了宗瑗。我伤害了宗瑗,也差点杀了你,更伤了你的心!都是我的错!宗瑗不认我这个父王,是我罪有应得!”
听到父亲伤心自责的话,赵宸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其实离开王府的真正原因并不是这样,虽然那时只有十三岁,却已满腹经纶,风华绝代,享誉朝野,深得皇上皇后宠爱,与雍王一起学习治国之道,宫内甚至传言会在他们之中选出太子。发生雍王不幸堕马身亡的事后,赵宸怀疑赵宗瑗献马给雍王,目的就是为了帮他夺得太子之位,感到非常内疚,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赵宗瑗,却不敢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因为他实在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只有九岁的弟弟会有如此深沉狠毒的心机。
赵宗瑗被遣送到岭南,然后失去了消息,生死未卜,而刘王妃思子成疾,郁郁而终,使赵宸活在痛苦和自责中,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才学出众造成的。从此,他害怕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变成了只懂贪图享乐、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
雍王薨后,再无皇子继承太子之位,而赵宸也失去了资格,宋仁宗和曹皇后经过再三考虑,把年仅四岁、赵允让的十三子赵宗实接入了宫中,改名赵曙。
往事历历在目,却是不堪回首。赵宸沉重地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赵允让:“父王,不管谁对谁错,这件事都不要再提了!快到午时了,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顿便饭吧!”
赵允让颓然摇头:“我还是回府的好,免得令你难堪!有你照顾宗瑗,我也就放心了!”
赵宸亲自送走了赵允让,来到赵宗瑗的房间,发觉他阴沉着脸坐在桌前,尚未开口说话,对方却抢先发难了。
“三哥,你明明知道我恨他,为什么还要安排我们见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赵宗瑗气极败坏地说道,冷冷地瞪着他。
赵宸微微一笑,掩上房门,径直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迎上他饱含怨愤的目光,平静地说道:“本来想让你们冰释前嫌的,结果却弄巧成拙,三哥向你赔不是了!”说完,斟了一杯茶给他。
赵宗瑗愣怔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拿起另一只茶杯给自己斟茶,举杯一饮而尽,硬生生地说道:“若不是他翻旧账,我也不会如此生气,把话说绝了。”
赵宸眼中透出些许阴郁暗沉,让人捉摸不透,黯然道:“是三哥对不起你,你不要再怪父王了!”
赵宗瑗茫然不知所措,尴尬地笑道:“你是想让我们和好,我怎么会怪你?对了,有件事我始终都不明白,希望三哥能为我解惑!”
赵宸见他突然认真的表情,道:“什么事?”
赵宗瑗皱眉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哑声道:“皇上为你改名为宸,早有立你为太子之心,为何后来却让十三弟入了宫?”
赵宸的瞳孔骤然一缩,仿佛被晴天响雷劈中般,脑子里嗡嗡作响,半天回不过神来。他的猜测没有错,赵宗瑗真是为帮他夺取太子之位,加害了雍王。
见他心事重重闭口不言的样子,赵宗瑗愤愤不平道:“三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皇上担心他日诞下了皇子,找不出借口废除你这个太子,所以把年幼不懂事的十三弟接进了皇宫,既让你无话可说,又堵了悠悠众口?”
赵宸失声道:“不是!是我让十三弟入宫的,我不想当太子,更不想做皇帝!”
赵宗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极为恼怒地吼道:“为什么?当今皇上软弱无能,毫无争霸天下的鸿图之志,只有你才能吞并西夏、大理和辽国,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太子之位非你莫属,十三弟又何德何能,让你甘愿放弃?”
“住口!”赵宸拍案而起,额上青筋暴跳,呼吸急促,骇得赵宗瑗愣怔当场。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沉声道:“这种欺君犯上的话若是传了出去,不但你我死罪难逃,还会连累整个家族灭门。错一次,改过自新就好,可是你却一错再错,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呢?”
赵宗瑗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伤痛又失望地说道:“三哥,你真的变了,十年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对我说过,要像秦始皇一样一统天下,像李世民一样治国安天下。因为这句话,我下定决心帮你完成这个心愿,可是你现在却说我错了,说我执迷不悟,难道皇上封你为安逸王爷,你就玩物丧志了吗?那你为何还要建立暗卫军,又在各国安插奸细?”
赵宸不忍他继续泥足深陷下去,郑重地说道:“是三哥害你背上谋害雍王的罪名,害你与父王反目成仇,害你离开了自己的国土,在麻逸国受尽了苦痛!我不该对你说什么一统天下的话,当今已是太平盛世,皇上以‘仁孝’治国,让百姓安居乐业,是个好皇帝,而战争只会给黎民百姓带来不幸!我建立暗卫军、安插奸细,只是为了维护和平,我不想再为了一已之私,让各国百姓陷入战争的水深火热之中!”
赵宗瑗不禁狂笑了几声,走到赵宸面前,一手按在他的胸口上,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自信满满地说道:“只要你这里的剑伤还在,我就不会放弃!我要全天下都知道,我当年并没有做错,你也不是白白的为我挡这一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重拾争霸天下的决心!”
赵宸拿开他的手,浑身散发出凛冽的气息,缓缓脱掉衣衫,露出了光滑洁白无暇的胸膛,无情地说道:“现在你满意了吗?父王那一剑所留下的伤痕早就不见了,天意如此,由不得你不放弃!”
在赵宸与雨妍等人去泰山的路上,途经兖州时,赵宸为救雨妍被厉鬼抓伤,结果宝儿给他治伤的时候,把他身上所有的伤疤都消去了,肌肤变得晶莹如玉,比女人还要细腻柔嫩,害他当场真想撞墙。
现在回想起来,不禁好笑中多了几分对宝儿的感激。
赵宗瑗立时呆若木鸡,脑子里变成了一片空白。
赵宸重新穿好衣服,伸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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