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太过干净的人
我忽然说：“我相信你所说的。”
李红尘很惊讶地看着我：“你相信一个老年痴呆的老神棍？”
我看着面目慈祥的百晓生，说：“任何人都会撒谎，他不会。”
百晓生笑吟吟地看着我，丝毫没有因为离红尘的话生气，也没有因为我的话而得意。
我说：“你这次出现，是不是准备能让我问你三个问题？”
百晓生正色道：“只要是能找到我的人，都能问我三个问题。当然，你们三个算一个人。”
李红尘忍不住道：“为什么！他们两个才是一家人，我不是！”
百晓生说：“你是。”
我和林梵音的脸色都变了。
李红尘还要跟百晓生争辩，却被我拦住了：“他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在意，别在意。”
百晓生也不争辩，笑吟吟地看着我。
“谁会跟他是一家人，老疯子。”李红尘愤愤地嚷嚷了几句，跑开去看池塘水景去了。
我不满地看向百晓生，只见他还是笑吟吟的。我不知道他这句话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你也别当面讲出来啊！
我脸上很不悦，心里却冒出了甜水。
林梵音的脸色很差：“你们先谈，我不太舒服。”说着不顾我的阻拦，也去一旁看风景去了。
见她们都没跑远，我忍不住对百晓生道：“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百晓生笑着说：“我只是说实话。”
我扭头看了她们一眼，她们都没注意这里，我低声道：“真是实话？”
百晓生不说话，笑着我看我，那眼神似乎能穿透我的内心。
我的脸一下就红了，连忙岔开话题道：“我还是能问你三个问题？”
百晓生正色道：“是的，从现在开始。”
我说：“嘿，算我傻逼，迟点说这话能多问你几个问题。”
百晓生说：“你该知道的都能知道，不该知道的，问我你也不明白。”
我无奈点头，酝酿了一会，说：“我刚才看见我的父母，他们是真的吗？”
百晓生说：“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我一噎，他刚才好像真的说了些什么。
百晓生说：“还有两个机会。”
我低头想了想，陷入了思考。
其实我最想问得就是我父母是否还健在，可这个问题曾经问过他，他根本回答不上来。
当然，还有很多问题，比如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张筷子去了哪里？阿里木身在何方？刚才我们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是他的前世？月亮上的那个人是谁，现在是不是正在天上看着我们？
问题太多了，我必须找最紧要的问。
他似乎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想了一会，我终于说：“大金是不是真的去了前世？我该怎么救他？酆都里的人是不是都是幻像？”
这一串问题我不停歇地问了出来。
百晓生盯着我：“你多问了一个。”
我说：“这是一个问题。”
百晓生看着我，还想说什么。
我吼道：“这是一个问题！”
正在两边胡思乱想漫不经心的两女听到之后，赶紧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嚷嚷什么？”李红尘开口了。
我和百晓生都没搭理她。
百晓生看了我一会，轻声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我几欲吐血，瞪着他：：“你说什么了？！”
百晓生喃喃道：“人死如灯灭，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白鹤……”
我无奈摇头说：“我不明白……”
他说：“最后一个问题！”他的声音很坚决，似乎还蕴含着怒气。
我就不敢再纠缠了，深深地思考了起来。其实我现在最应该问得，就是张筷子和阿里木的下落，有了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相助，我们的希望就大一些。
可我更怕换来的是一句：“我刚才说过了。”
考虑再三，我还是自私了一回，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这辈子我还能跟我父母见面吗？我说的是他们当面喊我一声儿子。你只需要说能还是不能，这样，总不会犯忌讳吧。”
他很复杂地看着我，我很忐忑地看着他，这一刻似乎天地都安静了下来，林梵音和李红尘大气都不敢出。
我最怕他嘴里吐出一句：“我刚才说过了或者是我不知道。”
百晓生复杂的脸色慢慢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嘴角诡异的弧度，他嘴巴微张，轻声道：“能。”
能！
我的脑袋一炸，心脏扑腾扑腾地跳了起来，四周的新鲜空气猛地灌入我的肺中，神清气爽之余，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百晓生简直就像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那么可爱。
他说：“问题问完了，我也该走了。”
我说：“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个是关于你的。”
他停下，说：“你问吧。”
我盯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是我从刚才就一直在想的问题，他一个接近神的人物，无所不知，世上没什么人值得他去讨好。
他摇头：“我从来没帮过任何人，任何人只要能找到我，我就回答他三个问题，无论贫富卑贱、男女老少，你懂了吗？”
我说：“那刚才那个孩子……”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是那个孩子带你找到的我，而不是我先寻得你，你可明白？”
我猛一下就醒悟了，赶紧转身寻找那孩子，他已然不见了，我不死心地跑到胡同口看了看，空空如也，那孩子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原来这孩子真的骗了我，唆使他引领我们找到大金，甚至找到百晓生的另有其人，而这个人显然智商高我们一等，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间，只是用一个孩子就把我们耍的团团转。
李红尘气急败坏道：“我早知道那小鬼有问题，就不该把他放走的！“
我摇摇头：“我感觉就是不放走他，他也会有更多的法子耍我们，只不过他背后的人既然想帮我们，又何必藏头露尾拐弯抹角的呢？”
说着我又希冀地看向百晓生，他肯定知道答案。只见百晓生幽幽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在帮你，而不是在害你呢？”
我心中一惊，还想问些什么，百晓生却一跃而起，翻过了栏杆跳入了池塘里。出奇的是，并没有水声响起，那百晓生竟然直直地立在了水面上，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惊起，那些个大鱼置若罔闻地从他脚下自在地游过。
百晓生道：“咱们缘分已尽，今生不会再相见了。最后我且告诉你，酆都中人与外人的最大区别就是干净，干净到永远不会脏。你懂了吗？”
他希冀地看着我，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百晓生说的没错，这里的一切都很干净，水是那么干净，荷花是那么干净，无论是拉车的下人还是卖菜的小贩，都是如同刚洗完十八遍澡一般的干净，那些嬉笑打闹的孩子，身上的衣服确实干净整齐没有一丝褶皱。
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脑中正思量着，那百晓生已经飘远了，他的那一身杏黄袍渐渐远去，消失在远方浓浓的雾里。
唯有远处还传来他明朗的声音。
“干净就是脏，脏也是干净。善就是恶，恶也是善。活着就是死了，死了也是活着。你懂了吗？”
“我不懂。”我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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