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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7:吾好梦中杀人【升星啦】


  “一个顾池罢了。”

  陶言道:“一个顾池固然没什么,但他现在为沈幼梨效力,看样子还是心腹。”

  女人了然:“你忌惮的是沈幼梨?”

  她没见过沈棠,但听过不止一次。

  秋丞四处求屠龙局联军帮忙,共伐沈棠,陶言也曾心动,只是他的治地与沈棠并不相邻,派兵过去支援,打赢也分不到多少好处。他没出头,可钱邕出手了,结果踢到铁板,他更加庆幸自己没贸然掺和进去。

  他坦然承认:“如何不忌惮?这个沈幼梨前拒钱邕,后灭秋丞。此次会盟带三万精兵,顾池又与为夫有仇,不知何时就会借着沈幼梨的手向吾等发难……这种情况,只能先下手为强了。但,想明着动顾池可不容易。不能明着,就只能暗地里出手。”

  除掉顾池,沈棠就不会是威胁。

  女人不以为然。

  “不过是个男人……”

  她并不觉得让顾池放下戒备有多难。

  天底下的男子大多雷同,骨子里自信又自负,占有女人身体的成就感远没有占领女人整颗心来得强烈。前者只能证明实力强,而后者证明实力强的同时还有魅力大。

  若非如此,如何能三面就让女人痴情?

  而她口中痴情又至情至性的阿姊,不过是为了分散顾池注意力而刻意渲染的悲情故事,九分真,一分假。只要顾池还在意血亲,那枚玉佩对他的吸引力便是致命的。

  陶言道:“是男人,也是文心文士。”

  顾池的天赋是顾家三代最强的一个。

  对付顾池祖父,只需要跟他打故国感情牌,勾起这位老臣昔年与王室开国国主一起征战的回忆,他便动容唏嘘,何时中招也不知。对付顾池父亲,那位顾少傅,只需要利用他对亲人的感情,用其父信物为证,说是人质在手,他乖乖便来赴约救父了。

  但顾池不同,他面对陶言以及陶言身边的人会将戒备提到十成十,后者靠近都很难,更别说让他短暂松懈。陶言虽然默许心腹去斩草除根,但心中也替此事发愁呢。

  女人心中轻蔑冷笑。

  她屈指将男人衣领往外一勾。

  暧昧道:“郎主不也是武胆武者?”

  陶言被她这个小动作勾得浑身燥热,目光深邃。二人对视了片刻,他哈哈大笑将女人抱去主帐屏风后:“也是,为夫都是夫人手下败将,他一个文心文士算什么?”

  “倘若明日传来顾池暴毙的消息……”

  陶言含糊地道:“今夜只是试探。为了夫人安全,再急也要等三五日再取他性命。”

  今晚就下手,沈棠绝对会起疑。

  顺着女人查到自己身上,可就麻烦了。

  从沈棠以往作风来看,不是个善茬。

  陶言看着女人常日在军营奔波而略显粗糙的肌肤,其容貌虽不绝美,但别有一番野性:“近日库房账目冗杂得很,夫人今晚若有空,不妨与为夫一块儿清点清点?”

  女人含糊着答应下来。

  查账,那是一门深奥功夫。

  二人配合,一主,一辅。

  刚柔并济,阴阳相合。

  陶言虽是武胆武者,却不是不解风情的粗莽武夫,他算账精细,每一笔账的出和入都要仔仔细细,做得清清楚楚。女人耐不住他这法子,查账到了一半便开始眼晕。

  奈何今日事今日毕。

  直到账目清楚,陶言方才罢休。

  查账,那更是一门费力气的功夫。

  二人暂告一段落,稍缓过后恢复精神,还想查第二本,陶言倏忽听到帐外方向有急促脚步传来。他只能按捺心思,稍微收拾收拾,披上衣裳,走出屏风:“何事?”

  “主公,有要事回禀。”

  帐外来人正是陶言的心腹之一。

  也是之前劝说陶言杀顾池的人。

  陶言心下疑惑:“进来。”

  这个时辰能有什么急事?

  总不会是郑乔兵马半夜偷袭营寨。

  心腹进入帐内,借着帐内烛火,陶言看清他面上的焦急。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心腹抛出一个惊天大雷。心腹煞白着脸道:“主公,李老军师方才、方才……殁了。”

  陶言捏碎了手中的陶碗,陶碗中的清水洒落一地,女人也惊得从屏风后出来,顾不上只穿了一身单薄寝衣。她双目又惊又惧又怒,厉声问道:“你刚刚说谁殁了?”

  女人的声音让陶言找回几分冷静。

  他低沉声音透着隐隐的慌乱。

  “仔细说来,究竟怎么回事!”

  陶言和女人为何会是这个反应?

  因为李老军师正是陶言派出去暗杀顾池的人,也是陶言帐下唯二有文士之道的文士。论年纪,他跟顾池之父是一代人,只是碍于出身,一直不得重用,辗转成了陶言府上的幕僚。国破家亡之后,他帮着陶言谋划许多,也是他身边坚定不移的复国派!

  若无此人,顾池祖父和父亲也不会轻易被杀,陶言和女人深知他的能力,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暴毙。电光石火间,女人想到李老军师的死因或许跟顾池有干系……

  问道:“是顾池杀的?”

  心腹回答出乎二人预料:“不是。”

  二人齐声问:“不是?那是谁?”

  “以顾池为人,不可能让那块玉佩离身,李老军师怎么可能暗杀不成反被杀?”

  这块玉佩的意义太沉重了。

  从顾池祖父到顾池父亲,再到顾池的母亲,以及那个跟顾池有缘无分但钟情他的苦命女子,于情于理,顾池都不可能抛弃这玉佩。即使不贴身收藏,也会放在近处。

  心腹深吸一口气道:“不知道。”

  他听到李老军师营帐发出一声惨叫,第一时间冲进去,只看到对方的脑袋滚在地上,双目睁开到了极限,身躯却不见了踪影。营帐内外无可疑人物,也无打斗痕迹。

  这一幕过于诡异。

  但——

  三人都清楚知道这是为什么。

  李老军师的文士之道有些特殊,正式名是【黄粱一梦】,说得通俗一些就是让人做梦。被拖入【黄粱一梦】的文心文士/武胆武者会梦到刚刚凝聚文心武胆的时候,而施展文士之道的文心文士则可以入梦,化身成做梦者身边任何一个人物,伺机斩杀。

  这个文士之道说鸡肋也鸡肋,说厉害也着实厉害,李老军师用它帮陶言扫清无数障碍,其中包括顾池祖父和父亲。毕竟,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儿子/父亲会杀自己。

  即使是在梦中。

  当然,若李老军师在梦中被人看出端倪然后反杀,那他也同样会死。谨慎如他,除了情况紧急,真正下手之前都要试探好几次,暗中学习做梦者与身边之人的互动。

  确保能糊弄一时才会下手。

  他今夜是要试探顾池的。

  陶言脸色前所未有得冷:“去看看。”

  莫名其妙折损一条左膀右臂,心态岂能不爆炸?李老军师的首级已经被人收拾好血污,端端正正放在桌案上。女人和陶言进来就撞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心下突突。

  陶言问:“为何确定不是顾池?”

  心腹指着李老军师脖颈整齐的切口,陶言近前仔细观察,看出端倪:“因为伤口上面残留的不是文气……是武气。李老军师应该在梦中被一个武胆武者斩杀剑下。”

  文气和武气,差别可大了。

  陶言和心腹扭头,看向了女人。

  拖人入梦需要媒介,而这个媒介必须是目标贴身携带之物,还得是不设防那种。条件虽然苛刻,但那枚玉佩正好符合。陶言看着李老军师的头颅,心中滴血:“那东西不应该在顾池手中吗?为何会在一个武胆武者手中?他顾池什么时候修了武道?”

  女人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

  她喃喃道:“莫非是被他发现了?”

  不,不可能。

  她虽是普通人,但心思缜密,知道有些文心文士会窥人心思的把戏,早几年就刻意训练自己不要想东想西。尽管克制本能很困难,但她做到了,也将它融入骨髓,化为本能。女人脑子飞速运转,回忆自己与顾池见面时候的种种细节,仔仔细细复盘。

  女人笃定:“他不可能发现!”

  陶言压抑着愤怒:“他若是没有发现破绽,那东西为何会到了武胆武者手中?你不是说那枚玉佩对顾池意义重大?他岂会轻易转赠与人?还是转赠给一个男人?”

  众所周知,武胆武者没有女性。

  自然,顾池送出玉佩也是送给男人。

  女人嘴唇动了动,憋了句:“……或者,这顾池,真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否则解释不通。

  陶言一张脸涨成了绛紫色。

  女人道:“唯有意外能解释了。”

  陶言听后阴沉着脸,额头青筋不受控制地乱跳乱蹦,脑中嗡嗡作响。他抬手指着李老军师的头颅,怒极反笑道:“意外?你的意思是我的左膀右臂,他折于意外?”

  这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实在是太荒谬了!

  女人立于原地,不惧男人眼中凶狠。

  在这令人紧张窒息的气氛之下,陶言几个深呼吸,将所有情绪宣泄在紧握的双拳之中,仿佛借着握拳之力,忍下胸臆沸腾的怒火和杀意:“派人去查探沈棠营寨!”

  他要知道是哪个人杀的李老军师!

  这一笔债,加倍讨回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众人聚在白素的营帐,将本就不大的空间占得没多少下脚地方,营帐的主人则站在角落,披风下的寝衣被鲜血喷溅半身,营帐内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沈棠毫无形象地蹲在一具无头尸体旁,面色凝重地道:“尸体还温热新鲜着,刚死的。”

  这是一句废话。

  “看此人穿着打扮,是个文士……咱们营中可有失踪的?”沈棠戳戳尸体半截脖颈,手指下的肌肤没多少弹性,胶原蛋白严重流失,估摸着无头尸体主人年纪不小。

  此话一出,白素脸色跟她姓氏一般白。

  无他,无头尸体上的致命伤,明显出于她手,残留的武气也能证明这一点,这是她抵赖不得的铁证。但她记得清楚,自己梦中杀了一人,可那是做梦,而非现实啊。

  这只能证明一点——

  徐诠哪壶不开提哪壶。

  “……少玄这是梦中杀了人?”

  这睡相是不是太凶了点?

  白素一个眼刀甩过去,徐诠被瞪得脖子一缩,小心往旁边小伙伴身后挪了挪——白素梦中杀人,如此生猛,他多少有些怂的。

  白素一番天人交战,出列请罪。

  “主公,事已至此,末将愿受惩罚!”

  梦中杀人,那也是杀人,还是莫名其妙杀了疑似己方营中一个无辜文士,白素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沈棠倒是一点儿不急:“少玄先别记着将罪名往自己身上揽,先确定是咱们的还是别人的。若是别人的,这大半夜闯入少玄营帐是想刺探什么?咱们就带着尸体打上门要精神损失费,狠敲上一竹杠……”

  说着,她又想起来姜胜。

  “先登可望出什么了?”

  姜胜一本正经说了个地狱冷笑话:“此人首级都没了,没头又没气的,如何望气?”

  这简直是为难他的文士之道。

  沈棠哦了一声:“这倒也是。”

  排查是不是自己人不难,但在结果出来前,顾池笃定地道:“不可能是我们的人。”

  沈棠问:“理由?”

  顾池弯身提起尸体宽大袖袍,问:“这种定胜四方的重锦花样锦缎,谁穿得起?”

  众人:“……”

  沈棠膝盖狠狠中了一枪。

  没多会儿,荀定好大儿疾步赶来。

  “主公,营中不曾缺人。”

  沈棠看着尸体陷入了沉思,众人看着尸体陷入阴谋论——究竟是哪方势力来刺探?

  姜胜推测道:“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主公,不曾想走错了营帐,被白将军梦中所杀?”

  白素没有杀人的记忆,众人便将此事定性为梦中杀人。如此来看,白将军还是猛!

  沈棠一手握拳轻砸另一手心,兴致勃发地提议道:“当务之急是找出他是哪一家的……扛着尸体上门讨要说法,头一天就搞这事儿,鬼知道会不会阵前背刺吾等。”

  奈何此人身上并无表明身份的物件。

  至于文心花押?

  那玩意儿是主人文气所化,主人嗝屁,文气便会散去,文心花押自然也不复存在。不过,讲究丧葬文化的大户人家会找工匠,刻一枚一模一样的文心花押作为随葬。

  这个可不好找。

  众人将怀疑目标一一拎出来。

  其中也包括吴贤和谷仁,连盟主黄烈也被拖出来一番阴谋论,倒是顾池提了个无人在意的陶言。沈棠道:“他是跟你有仇又不是跟我,为何要夜探我的营帐……”

  顾池纠正主公:“是白将军的营帐。”

  沈棠道:“那不是走错了吗?”

  走错营帐还被嘎了。

  真是个迷迷糊糊的文心文士啊。

  顾池无言以对。

  直觉告诉他,陶言嫌疑很大!

  一番猜测,几乎所有人都有重大嫌疑。

  褚曜提议:“不妨将尸体悬挂出来等人认领,待明日,谁家有异动便是谁家了。”

  沈棠有些犹豫:“这是明着宣战啊。”

  褚曜道:“那又如何?”

  事情闹大了,谁占理还说不好呢。

  沈棠最后还是点头这个提议,让人将尸体抬出去,给白素营帐洗一洗,今夜她受了无妄之灾,替自己受惊吓了。只是——这个梦中杀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少玄,你最近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沈棠有理由怀疑是白素近日压力太大导致梦游——虽说梦游时无意识,但武胆武者的本能刻在身体中,有敌人窥探,白素出于本能,防卫杀人,这解释就很正常了。

  姜胜仔细看白素的面色:“主公怀疑白将军白日压力太大,导致离魂症发作?”

  不太确定,他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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